第四十四章 試問卷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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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孤獨終老,值得嗎?” 我含笑地望着他,沒有回答他,因為這問題連我自己也無法回答。

     他忽而又俯在我的耳邊,用隻有我能聽見的話恨毒地低喃道:“還是因為你覺得你負了绯玉,不是嗎?你所謂得一無所有,不過就是在這兩個男人心上遊移不決罷了?” 我震驚莫名,他什麼都知道,他果然什麼都猜道了? 我沒有想到這世上最知我的人卻是眼前這個紫眼睛的段月容,望着他盛滿風暴的紫瞳,我咬緊了嘴唇,哽咽在哪裡,可那不争氣的淚水卻流了下來。

     “可是你再也不要去想這兩人了。

    ”話音剛落,段月容将我甩在地上,不再看我一眼,向豫剛親王單腿跪下:“她已經是我的人了,和我還有個女兒,父王,所以她隻能跟着我。

    “ “哦,那你打算怎麼樣處置你的這位夫人?”豫剛親王冷冷一笑:“可是要诏告天下,踏雪的愛妾已為你占有。

     段月容沉默地看着他的父親,默認着。

     我爬了起來,口中血腥隐顯:“若是世子定要羞辱踏雪公子,不但不能得到木槿的身心,亦會招來原家的怨恨,那光義王便可将西安屠戮的罪名全部推給豫剛家,同原家結盟,也是易如反掌。

    ” 豫剛親王看着我犀利的目光乍現,冷冷道:“夫人高見,果不是凡人,隻是留在君家寨,我等亦不放心。

    ” 段月容的紫瞳寒光閃閃:“木槿,那我隻能殺全寨以滅口了,”他對我冷笑道:“花西夫人還有何高見?” 我的心一驚,看了段月容一眼,心中無限凄涼:“豫剛親王若要滅了這個君家寨,則現在豫剛家想要反攻葉榆不但缺人缺物,還缺戰意,試想有何人願意歸順一個忘恩負義的君主。

    ” 我站在那裡搖搖晃晃,口角腥燥的液隐顯,我用袍袖拂去,一片殷紅,緩緩提出第四個建議:“其實木槿還有另一個建義,南诏步兵甲天下,也意味着豫剛家将要打一場持久戰,财力便是個大問題,隻靠擄人劫寨斷不是長久之計,光靠在布仲家的支助亦不是長久之計。

    ” 段月容跪在那裡狐疑地看着我,然後無奈道:“你又想到什麼歪主意?” 我心如死灰,恢複了平靜,對着他自如地微笑道:“世子還記得我與世子說得旅遊農業嗎?這不過木槿一個小想法,木槿可以保證能為豫剛家創造巨大的财富,願助豫剛家打回葉榆。

    ” “現在南北商貿中斷,内地亦亂,若有一人能打通絲茶之路,不但能獲取高額利潤,而且可以幫助王爺換得中原物資,隻是花木槿從此死去,請莫要再以這個不貞之人來休辱踏雪公子了,然後請世子,請王爺。

    ” 口中流出的液血迹滴滴下墜,我再也撐不下去了,沉下黑暗。

     等我醒來,花木槿死去了,卻多了一個商人君莫問,我讓段月容向天下宣稱,花西夫人在窦英華送給他的那一天就守身而死了,既保全了原非白的名譽,又讓豫剛家不至于成為原家的敵人,所有人的矛頭還是指向了竊國的窦氏。

     段月容為我派了一個奴仆,名喚孟寅,實則是監視我,不過長得倒十分俊秀,後來才知道是從小在豫剛家長大的閹人,亦是段月容的伴讀,此人倒是十分乖巧機警,表面上對我也十分順服。

     于是我開始同孟寅遊走于東南一帶,将東邊的絲販到南邊,又将南邊的名茶和棉布販到東邊,因為我是近幾年來唯一一個敢走出南邊的商人,所售貨物又是地道的好貨,東邊的商家便認定了我,南邊的在光義王的地盤裡無法打通,但是随着豫剛家慢慢蠶食着光義王的地盤,我進入的生意也多了起來,我記得我第一次給豫剛家交銀子的時候,他的目光頗有些不信,然後面露喜色,段月容也是滿面含笑。

     我每年向豫剛親王交一批銀子,我不太明白他是不是夠用,總之他除了讓我向他的兒子報帳,他很少會問我再要,後來段月容對我說,每年隻要交固定的銀子,剩下的隻要不是用在幫助其他枭雄,我可以自由使用。

     我有了自己的生意,然後每每有機會見到他時,都會反複提戰意這幾個字,莫要再有西安屠戮了,隻有以公正嚴明的軍紀來約束部下,才能讓各部誠服歸順,同時希望豫剛段家能善待漢族人,不知他們聽進去了多少,但是豫剛家的叛軍漸漸在南诏傳出了義軍的名聲,甚至有很多寨子私自打開寨子迎接豫剛家的到來。

     慢慢的,段家父子開始行成了固定的戰略,比我想像得更為開明,一旦占領反抗的山寨,必将頭人的金銀糧食一半分發給寨民,另一半充作軍晌,或交與我再去利生利。

     一開始豫剛親王偶爾也會邀我一起論天下時事,以及對光義王的戰争策略,我總是談得很少,他明顯有些不悅,段月容也很失望,我從容的解釋是我隻擅商道罷了,軍政實在不是我之強項,更何況漢人的規矩,後宮婦人是向來不得幹政的,兩人的面色才稍霁。

     漸漸地,豫剛親王似乎開始接納了我這隻隻會生金蛋的雞,後來給我派了一個巫師,給我煎藥,想是要解我身上生生不離的毒,我每每倒掉,段月容發現了,狠狠地抓住了我的手,目光如鷹隼銳利,又似刀割一般疼痛,我淡淡笑道:“花西夫人已經死了,生生不離在與不在,又有何關系呢?太子殿下。

    ” 我和段月容太過互相了解,他知道強迫對于我沒有用處,隻會讓我更加排拆他,更何況我和他牽扯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他和他的父親也需要借助我經商的頭腦,于是他隻能慢慢松開了他的手,紫瞳慘淡無光。

     永業四年二月二,龍擡頭的好日子,初畫生下了蒙诏最喜歡的兒子,蒙華山,然而那時無論大人小孩身情況都很危險,我事先從北地用重金進了一支天山雪蓮,加上段剛老王爺所賜的千年人參,保住了身孱弱的華山命,然後初畫卻陷入重度昏迷,傷心的蒙诏夜夜坐在初畫的床頭,一個峥峥鐵漢卻終日淚流滿面,癡癡呼喚着初畫的名字,聞者無不落淚,連一向硬心腸的段月容也長歎不已。

     蒙诏随段剛王爺起兵,但隻要一有機會,必定快馬連夜回蘭郡,親自照顧昏迷中的初畫所有的飲食起居。

     永業六年,華山的生日宴上,昏迷中的初畫忽然睜開了眼睛,正當我們所有人興沖沖地準備放鞭炮慶祝,大夫卻搖搖頭說是回光返照,初畫的眼睛還是那樣溫和美麗,她微笑地看着華山和紅着眼的蒙诏,聽華山喊了一聲娘以後便微笑着停止了呼吸。

     蒙诏差點死過去,我為初畫帶來的一些珍貴藥材全部都補給了蒙诏,我們落淚一番,苦苦勸了蒙诏,三個月後,一臉慘淡的蒙诏捧着初畫的骨灰和孱弱的華山回到了播州。

     這一年,我在播州意外地遇到了齊放,我裝作不認識他,他也聰明地裝作不認得我,然後悄悄進了君記,我一路将他提拔了上來,這才知道,原非白果真因為私盜魚符,殺了姑母而被原青江在暗宮軟禁了三年,我那大哥也因為此事被貶為庶民,即日譴返山東老家,待罪家中,這幾年竹籬茅舍,還真如簽子所言過起了采菊東籬的生活。

     而于我,許是我知道了太多原青江的秘密,許是那邱老道的批言,不能讓我落在别的枭雄手中,又許是為了逼非白尚公主,果真下了格殺令,原非白無法自保,才讓暗神通知我快逃,小放在重傷恢複後想悄悄潛入暗宮,卻始終未能成功。

     後來江湖傳言說我被人擄到巴蜀,又追我到了窦英華在巴蜀的官坻,這時天下傳出來我歸降段月容,等他追到梅影山莊,我又失去蹤影,他倒險些落入司馬蓮的手中,後來又遇到了張德茂,張德茂口口聲聲說我已命喪黃泉,可是齊放的大哥還活着,卻在給他的水酒中下了迷藥,齊放師從金谷真人,對于藥物頗有研究,便詳裝迷倒,然後乘機逃了出來,索又過起了流落江湖的日子,順便一路悄悄尋訪他的大哥,直到遇到了我。

     我對齊放說了我的處境,沒想到齊放爽朗地留在了我的身邊,再也沒有回原家的念頭,他不屑道:“我留在原家隻不過是為了小姐罷了。

    ” 永業七年,中原的鄧氏流寇為張之嚴所滅,我便如願地在中原建立分号,并在段月容的幫助下,以重金請了黎家一匹織布手藝超群的女子前往瓜洲和淳安君記的織廠,教授織藝,改良織機,從些江南的紡織業以君氏為首,成為全東庭紡織最發達的地方,我把紡織業第一次所産的利潤與段氏父子五五分成,段剛老爺子的嘴巴半天愣沒合攏,以後每年段氏秘密在君氏紡織業中投入資金,照例五五分成。

     那一年,豫剛親王也打回播州,重新占有黔中之地,并與光義王成東西分庭抗禮之勢,段月容開始忙着幫段剛老爺子登基,心情無限春風地同我商讨國号,我便笑着說了一個大理,沒想到他竟接受了我的提議,與段剛老爺子真得将國号定為大理。

     永業七年六月初八,豫剛親王登基,改臨時的國号豫剛為大理,史稱世祖,晉封段月容為太子,同時迎娶布仲家的佳西娜公主為第一任太子妃。

     成婚那日,我人亦在播州備貨,準備運往在中原的第一家君記分号,故爾沒有去參加她們的婚禮,隻是送了一匹厚禮,那天晚上,我沉沉睡去,半夜醒來,卻見段月容凝着臉站在我的床前,我吓得半死,他沒有說話,隻是躺下,緊緊抱着我過了一夜。

     以後每年他總會對我趾高氣揚地說他又占了多少多少寨子,娶了多少多少老婆,估計他把南中國所有少數民族的品種都娶了個遍,一開始我還能耐心地聽他絮絮說着他如何擺平這衆多老婆,還有軍政方面的亂七八糟的事,幾句話,調侃他幾下,就好像以前在君家寨裡一樣,然後在他臂彎裡沉沉睡去。

     可是到後來,随着我生意越做越大,我愈加忙亂了起來,開始在京口和瓜州設置總号,兩人南北想隔,相見的機會越來越少了。

     永業七年,我托人以洱海珍珠相贈吳越第一美女,東庭有名的花東夫人洛玉華,她喜上眉梢,便為我引見其夫,東吳軍閥張之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