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張颌被罪犯葭萌 黃忠抱病出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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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忠見後面停止了追趕,才勒住戰馬,遙望着失去的大營連連歎息,約退五裡之地,又命安營紮寨。

    幸得從成都來時營帳裝得多,還不算問題。

    漢軍就地掘壕溝,壘營牆,鋪趟闆,挂吊橋。

    一切就緒,黃忠丢刀下馬,氣咻咻步上大帳坐定,情緒低落,面色憂愁。

    貼身的弟兄見他這般模樣,紛紛安慰他說:&ldquo老将軍初到此間,一則行軍疲憊,二來身體欠安,偶爾失利,不足為憂。

    隻消養息數日,張颌豈是老将軍對手?!&rdquo 黃忠點頭道:&ldquo言之有理。

    此乃賊将一時僥幸!待等老夫身體痊愈,定然要收複營寨,殺敗張颌!&rdquo &ldquo老将軍,來日可要高懸免戰牌?&rdquo 黃忠将手一搖,慨然道:&ldquo為将出生入死,豈可懸牌免戰?不必如此。

    &rdquo &ldquo若張颌來日又來讨戰,便将如何?&rdquo &ldquo不消多問,老夫自有主見。

    &rdquo弟兄們見老将軍一臉不高興,也就不敢多說多話。

     一宵無事。

    次日晌午時分,魏軍前又添了兵将。

    為首的乃是魏将夏侯德。

     昨日張颌打了個勝仗,各處告捷。

    天蕩山離此最近,夏侯德在下半夜第一個得到消息,他深知張颌此仗成敗的利害關系:倘能打敗黃忠,魏軍便可挺進西蜀圍獵成都;要是初戰不利,非但張颌難以面見曹洪,還會殃及池魚,猶其天蕩山離葭萌關較近,威脅也較大。

    所以,不等天明,夏侯德便親自領兵五萬,趕到張颌營前助戰。

     張颌得報,立即率頓于禁、毛玠出營恭迎,接進大帳,分别坐定,設宴款待。

     席間,張颌高興道:&ldquo夏侯将軍來之何速?&rdquo 夏侯德應道:&ldquo獲悉張将軍初戰大捷,星夜起兵,特來助陣,共破黃忠。

    &rdquo 張颌勝了黃忠這一陣,頗覺自己了不起,哪裡還将别人放在眼裡,把夏侯德率兵來助,看作是對他的奉承,特别是聽夏侯德說與他&ldquo共破黃忠&rdquo,更覺不悅,自思道:對付一個黃忠怕你不是他的對手,怎能同我共破呢,那黃忠已被我打得退兵五裡,棄營丢寨,早已吓破了膽,隻有我才能叫他聞風喪膽。

     張颌面露驕矜之色,藐視着夏侯德道:&ldquo夏侯将軍聽了,并非張颌誇口,雖則年逾六旬,然槍尖之上不減昔日之勇。

    黃忠乃是漢家名将,名揚數十年,卻不堪本帥一擊,便拖刀而去&hellip&hellip&rdquo 夏侯德是曹操族中之人,武藝雖好,卻是無謀,一向仗着叔父的威勢,誰不擡舉他?此時見張颌光是炫耀自己,竟不把他放在眼裡,路遠迢迢趕到這裡,連一句客套話也沒有,心中頓感不廈!便打斷了張颌的話頭,故意反問道:&ldquo張将軍果然勇冠三軍,實是可嘉可佩。

    然瓦口關敗于黑臉張飛之手,卻為何故?&rdquo 這一下便是悶心棍,說得張颌啞口無言,剛才還是滔滔不絕地标榜自己,這會兒瞪着白眼不知怎樣解釋是好。

    心裡恨道:夏侯德啊,你怎麼也象你家長兄夏侯惇那樣,瞎了一隻眼專挑别人的短處。

    你既是不服我,好得黃忠就在前面,等會兒讓你去領教一下他的手段。

    便回避了他的話,向帳外看了一看氣候,說道:&ldquo夏侯将軍,時光尚早,你我正可趁此銳氣去漢營讨戰,未知意下如何?&rdquo 夏侯德明白張颌的意思,思量道:這家夥想借黃忠的武藝來掂量我的本領,老實說你我的功夫不相上下,你能赢得黃忠,不見得我就會輸于他,何不趁黃忠新敗,再給他個下馬威,也可以堵上張颌的嘴。

    夏侯德放下酒杯,站起了身,&ldquo本将軍領兵到此,為助将軍一臂之力,何不借此酒興同去會戰黃忠!&rdquo 說罷,四員大将紛紛起身出帳,上馬執械,就帶了夏侯德的五萬人馬往漢營前設下旗門,命弟兄向漢營上叫戰。

    營牆上漢軍見對面來了數萬人馬,聲勢浩大,急得漢軍飛奔到中軍大帳,&ldquo報老将軍,魏軍又增兵将,于大營前讨戰,請老将軍示下!&rdquo 黃忠聽說魏軍新增了兵将,不由得手撩白須放聲大笑:&ldquo啊哈,哈&hellip&hellip賊營之上添兵加将,妙哉!哈&hellip&hellip&rdquo漢軍見了發呆:昨日你敗了五裡,今日魏軍又添人馬,按理說對你更加不利,還有什麼可以發笑的呢?&ldquo來,與老夫帶馬扛刀!&rdquo手下忙!可道:&ldquo老将軍意欲如何?&rdquo&ldquo老夫會戰賊将。

    &rdquo&ldquo老将軍貴體尚未愈可,不如閉營為上。

    &rdquo&ldquo休得多言,老夫今日定要一仗成鞏打得張颌一個片甲不歸!&rdquo漢軍聽了險些笑出聲來,照他這種口氣,根本不象吃過敗仗,反而象打過勝仗一樣。

     正是人老志不短。

    手下不敢違拗,将小白龍馬帶了上來。

    黃忠踮镫上馬,金刀雙手一捧,便要沖出營去。

    忽又想起什麼,回頭吩咐道:&ldquo與我将營中糧饷軍需裝載上車,推往後營,等候老夫!&rdquo 漢軍不明白老将軍為何逢戰必撤兵,都在想,既然知道出戰要打敗仗,那又何必定要交戰呢。

    連連撤兵,士氣都一掃而空了。

    便有人同道:&ldquo老将軍,為何未戰先退?&rdquo 老将軍淡淡地說道:&ldquo欲勝先敗,此乃老夫用兵之道。

    &rdquo說罷,便向營前面去。

     這班漢軍知道今日黃忠又要大敗而歸,迅速裝載車輛,推到後營等候黃忠。

    這裡營門開,趟扳平,一聲炮響,黃忠飛馬上陣,&ldquo鶴發童顔孩兒心,縱馬疆場無不勝。

    老夫來也!&rdquo 黃忠馳到陣中,立馬橫刀,向魏軍旗門喝道:&ldquo從奸賊将,老夫在此,速來刀上領死!&rdquo 張颌捂着陣中對夏侯德說道:&ldquo夏侯将軍,來者便是長沙名将黃忠,昨日被張颌殺退五裡之遙,今日膽敢又來,請将軍出馬,再進五裡!&rdquo 夏侯德見漢營中沖出一員老将,鬓發皆白,心裡好笑:似這等老朽之将,又不是古董越老越值錢,人到了這般年紀好比風中殘燭,怎禁得住年輕大将的家夥,管教馬到成功。

    便對張颌道:&ldquo張将軍看仔細了,教老頭兒領教一番本将軍的厲害!&rdquo說罷,縱馬一躍,已掃至黃忠馬前,大喝一聲道:&ldquo啦!老頭兒,夏侯德來也!&rdquo話音剛落,巨斧便向黃忠蓋頂劈來。

     黃忠見他這般模樣,便知他是個無謀的匹夫。

    暗罵道:這匹夫真是無禮,一見面也不同個明白就先動手,不能讓你得逞!便起手中金刀鑽子對準了夏侯德的巨斧額上用力一點,吼道:&ldquo無禮賊将且慢!&rdquo &ldquo當&rdquo的一聲,夏侯德手中的斧頭就向後蕩去。

     黃忠趁勢調轉金刀向他的肩窩裡劈了過去,&ldquo從奸将看刀!&rdquo夏侯德力大,迅速收回開山斧,用斧鑽招架上去,&ldquo老頭兒慢來!&rdquo &ldquo嚓啷&hellip&hellip&rdquo一聲巨響,可是擋不開黃忠的金闆大刀,自忖道:倒看他不起,須髯雪白,可劈來的金刀足有千斤之力,招架上去動也不動。

    夏侯德隻覺得滿面羞愧,恨不能拍馬而逃。

    旗門下的張颌看到了夏侯德的窘态,得意非凡:夏侯德啊,你不要看人挑擔不吃力,把我這樣的看。

     老實說,你我的本領并非可以相提并論,人家黃忠老則老,本領不衰,不是好惹的,今日可以看出你我的武藝是誰高誰低了。

     張颌立即命于禁、毛玠二将上前相助。

    于禁和毛玠飛馬而出,三将圍住了黃忠打成一團。

    黃忠刀頭點,刀鑽擊,手不忙,腳不亂,招架得滴水不漏,魏将的三柄家夥根本進不了門。

    這裡打得越火熱,張颌越感到得意,也就越顯得他的武藝高超,自負道:除我之外,别人無法戰勝他!就在他們打得不可開交時,旗門下一聲炮響,&ldquo噔&rdquo,張颌挺槍出馬,威風凜凜地對戰場中大吼道:&ldquo叱!老頭兒休得猖狂,張颌來也!&rdquo 酣戰之際聽到這聲大吼,黃忠就象一隻鬥敗了的雄雞一樣,竟會渾身一顫,鬥志全無,立刻撥開刀槍,圈馬奪路而逃,口中不停地叫道:&ldquo賊将厲害,老夫不與爾戰!去也!&rdquo伏在馬背上拖刀而走。

     張颌喜得心花怒放,将手一招,喝令衆将一起追趕黃忠。

    一邊追,一邊想,一個人真是此一時,彼一時,同樣是我一個張郁,瓦口關兵敗如山倒,如今在葭萌關卻又勢如破竹,對付黃忠竟是這樣便當。

    看來今日又可推進第二個五裡,奪下第二個營頭。

     黃忠拚命逃跑,回頭見張颌緊追不放,便放下金刀,暗取弓箭在手,略一側身,一箭已射了出去,見那支沒有射中張颌的面門,卻将他盔纓射了下來,暗恨自己太心慌,施展不出自己的絕技。

     張颌倒也吃驚不小,所幸這支箭略高了一點,否則性命不保。

    自思道:這一箭算好呢,還是算壞呢?若說他箭術高明,為什麼不射我的緻命處呢?要是說他偶爾碰巧,那又為什麼能夠射下我的盔纓?而且連一點弓弦聲都沒聽見。

    張颌不敢貿然下結論,可朦胧感到黃忠的箭法一定不壞,今日因為心慌才沒射死我。

    張颌這樣一解釋覺得最恰當,更是渾身來勁。

     黃忠見一箭沒射中,更是驚惶,連連拍馬而逃。

    前面已到營頭,黃忠吸取上回走馬失營的教訓,挂好弓箭,并不叫弟兄放趟闆,而且催動龍馬,縱身躍過了壕溝。

    但是,張颌胯下也是一匹青鬃良馬,同樣前蹄一提,後蹄一點,跟着小白龍駒進了漢營。

     漢軍見勢不妙,丢下營牆跟随黃忠逃命去了。

    黃忠進前營,出後營,數萬漢軍推了車輛慌慌張張地奪路而逃。

    張颌趕到後營,忙将戰馬扣住,因為連續兩番取勝,黃忠總是早有準備,恐怕中了他的計策。

    無多時,夏侯德、于禁、毛玠也趕到了,果然見黃忠又逃之夭天,這是夏侯德親服目睹的,他不得不從心底裡佩服張颌。

     張颌便命他領本部人馬安置在這座大營中,五萬人馬将這座空營擠得嚴嚴實實,好象黃忠故意為他安排的。

     張颌與衆将一齊下馬,上了上帳即命擺酒慶功。

    接連兩天打了勝仗,又有衆将在旁捧場,張颌自以為天下無敵,眼睛都長到了眉毛之上,哪裡還将他們放在眼中。

    卻說黃忠逃出後營,不見張颌追來,便又退了五裡地,離葭萌關正好是三十裡,傳令紮營。

     漢軍也都弄不明白,跟随了老将軍多年,每戰必捷,從沒象這回屢戰屢敗的,消息傳出去,為将的沒面子,當兵的也少光彩。

    幸得篷帳還多,不然連宿營的地方也沒有。

     無多片刻,紮下了第三座大營。

    黃忠沒精打彩地上了大帳,一聲不響,獨自在生悶氣。

    手下見他郁郁寡歡,又上前勸慰道:&ldquo老将軍休要煩惱,自古道,勝不足喜,敗不足憂;勝負乃兵家常事。

    待等老将軍貴體康複,量那賊将張部又何足懼哉!&rdquo短短幾句話倒很實在,說得老将軍轉憂為喜,露出了連日來不常見的笑容。

    &ldquo爾等說得有理,甚慰老夫之心,待老夫勝了張颌,重重有賞!&rdquo 漢軍們雖然這樣勸說黃忠,但心裡也在轉念道:隻怕等不到你身體痊愈,我們已經退進了葭萌關,這賞錢今生今世是拿不到的了。

    一宵又過。

    來日清晨,遠遠傳來炮聲,魏營前又添五萬兵将,為首一将身披銀裝白馬長槍,&ldquo本将曹子丹,鎮守陽平關。

    聞得張颌奏捷,特來助戰。

    &rdquo 曹子丹何人?即陽平關守将曹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