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出危言趙雲舞槍唱絕 走荒郊張任乞食遭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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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為常,到了精疲力竭的時候終究成了累贅。

    張任雙手握拳往兩個膝蓋上一撐,望着殘冬時節的一片冷落、凄涼的景象,不由悲歎起自己的身世來:想我乃是西川一家大都督,昔日一呼百諾是何等威風,如今敗到這般地步,莫說身旁一兵一卒全無,就是随身槍馬皆失,好不凄慘!想到這兒,張任不覺仰面大歎道:&ldquo啊,真是虎落平陽受犬欺&hellip&hellip&rdquo 卻說張任孤影隻形,僅剩下了一口寶劍,天是這麼黑,遠聞狼嗥,近聽蟲鳴,前不巴村,後不及店,心想,似這樣亂走一通,何處才有安身之處?借着天光,信步住深山林密處走去。

    真是慌不擇路,走一段,向四周看一看,高一腳,低一步,也不知走了多少路.上得一面山坡,擡頭見未滿之月挂在樹梢之上,照得遍地都是橫斜疏影。

    月色蒼蒼,腳步匆匆,忽見前面不遠處有一草棚,門縫中透出一線光亮,一線燈光就像一團希望,有燈必有人。

    張任振作起精神捱上山來。

    近則一看,卻有三間草屋,裡面似有人語。

    心想,好不容易找到這樣一戶人家,今天就借此歇息一夜吧!張任走到門前,起手敲了起來,&ldquo笃笃笃&rdquo。

     屋内沒聲。

     &ldquo開門來!&rdquo張任又敲了幾下。

     &ldquo家居荒山野郊,叩門心驚肉跳,誰啊?&rdquo裡面-聲痰嗽,走出一個人來,&ldquo嘎&rdquo打開了柴扉。

     張任想,夜闌人靜之際,我若手執寶劍闖進去,戶主肯定要吃驚,當我是夜行強盜,趕我出門。

    不如先藏起來。

    便往身後一插,見探出頭來是個老者,彎着腰,胡須似銀絲一般在風中抖瑟。

    頭戴一頂鴨尾小巾,身穿一領海青,約有七十來歲年紀。

    張任忙上前打拱:&ldquo老人家,在下有禮!&rdquo說着,向他躬身面拜。

     不料,藏在背後的一柄寶劍露了出來,老者佯作吃驚道:&ldquo來者莫非綠林&hellip&hellip&rdquo 要想說是&ldquo綠林好漢&rdquo,張任已經察覺到了,忙接口道:&ldquo老人家,在下乃是迷途的客商。

    &rdquo &ldquo客商豈無行李包裹?&rdquo老者似有不信。

     &ldquo徒中遇盜被劫一空。

    &rdquo張任也說得可憐巴巴的。

     &ldquo客官請坐。

    敝屋簡陋,不堪留客,還請見諒!&rdquo老人言語頗為殷勤。

     &ldquo老人家客套了,容人留宿,便是在下之幸了。

    未知老人家肯賜一飯否?&rdquo一個人饑餓到了極點,什麼東西都要吃,這就是饑不擇食。

     &ldquo荒野山村,無甚奉陪,粗茶薄酒還可解旅途之愁,客官不嫌粗俗,老漢何吝一餐!稍候便來!&rdquo說着,便走入裡屋去了。

     心一定下來,馬上就覺得饑餓難忍。

    不多片刻,便見老者手托一盤,取出四樣菜肴,一小壺酒。

    哪四樣菜?辣椒、白菜、蘿蔔和一碗野雞,清香撲鼻。

    張任連咽了幾下口水,恨不得連碟子都吞下去。

    老者放下酒盅和竹筷,說道:&ldquo客官慢慢地飲起酒來,待老漢升火煮飯。

    &rdquo又托着空盤住裡面去了。

     張任看着這些誘人的酒菜,暗想,此刻最好先來三升大米飯解解饑,然後再慢慢地飲酒吃菜。

    桌上這些東西哪裡填得飽我的肚子!不過,張任仍是裝作斯文的客人,提起酒壺斟了一盅,仰脖&ldquo咕嘟&rdquo一口飲了個幹淨,甘甜醇香,其味無窮,提起一條雞腿,大咀大嚼起來。

    一盅酒,一筷菜,無多時已去大半。

    張任吃得津津有味,食欲大振,引頸盼着米飯填飽肚子。

     老漢從裡面出來,在張任的對面隔一桌之遠坐了下來,彎着腰,屈着背,捏着個拳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着自己的背心,口中不斷地喘着粗氣,耷拉着腦袋微微地搖動着,顯出年邁之人已禁不住幹力氣活的樣子。

    &ldquo客官請慢用,米飯少刻便好。

    &rdquo 既來之,則安之。

    張任隻得忍着餓,細斟慢酌起來,又不時問道:&ldquo老人家,爾家主人安寝在内,不知作何生涯?&rdquo 老人又歎了口氣:&ldquo說來話長。

    我家主人亦是個經營繭綢商販,去年從荊州而來,倒也賺了些微利,誰知偶受風寒,羁留中途,幸得囊中有此一項銀兩,主仆二人便在此結草為廬,至今已有半載光景,隻因微恙初可,亦思來日回去。

    &rdquo 張任想,做生意的人的确也很凄楚,背井離鄉,四處奔走,一旦生病更是無人照料。

    幸得他的主人生病在此,否則我也喝不到這壺酒了。

    真是有緣千裡來相會,倒要問一問他們的籍貫姓名,交一個朋友,這一飯之恩以後一定要重酬。

    &ldquo老人家,爾主尊姓大名?&rdquo &ldquo我家主人勝龐名統。

    &rdquo老人很自然地答道。

     &ldquo龐統?&rdquo張任聽了心裡一震:去年七月初七龐統不是被亂箭射死在落鳳坡?這兩個人是去年從荊州來的,龐統也是從那兒來的;他們生病已有半年,當時龐統和劉備入川也有半年多了。

    姓名一樣,來路相同,時間也差不多,怎麼這樣巧?便又問:&ldquo表字何稱?&rdquo 老人頓作驚訝之狀:&ldquo客官莫非與我家主人相識?&rdquo 張任勉強一笑道:&ldquo随便一問,未必相識。

    &rdquo &ldquo呵,我家主人雙字士元。

    &rdquo 張任脫口而出:&ldquo哦,龐統,龐士元,可是道号鳳雛先生,赤壁獻納連環計的龐統麼?&rdquo 老者捋着一把白須呵呵笑個不停:&ldquo客官果然相識,果然是鳳雛。

    如今棄武從商,已然引退隐居。

    &rdquo 張任知道又上當了,頓然放下酒盅,對面前的這位老漢看了又看,此人面熟得很,正不知何處見過,便厲聲喝問道:&ldquo爾這老頭乃是何許樣人?&rdquo 老漢不慌不忙将胸脯一挺,除去頭上的青巾,露出滿頭蒼發,兩條白眉直攀額尖,一對老眼炯炯發光。

    身上脫下海青,一身輕裝紮束,英雄氣概濫于言表。

    &ldquo張任聽了,老夫坐不改姓,言不改名,去歲随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