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調虎離山向寵急 移星換鬥孔明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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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dquo話音才落,&ldquo噓哩&hellip&hellip&rdquo的怪聲也随之消失。

    向寵聽到這裡,報效蜀主之心已經開始動搖。

    心想,頑石開口,祖先顯靈,這是神靈在蔭蔽佑護我。

    但劉璋待我不薄,食君祿,報君恩,人非木石,豈可恩将仇報?這可怎麼辦?向寵心緒萬千,好似一團亂麻理不出個頭來,更分不清誰是誰非。

    不覺撩須仰面長歎一聲:&ldquo天哪!這便如何是好?&rdquo在那遙遠的封建時代,人們對自己周圍的事物無法解釋,遇上疑難不決的大事往往采取聽天由命的消極态度,把希望寄托在&ldquo萬能&rdquo的老天身上。

    好象自已一生的所作所為隻有老哭知道,也隻有老天可以裁決,實際上這是最無用的辦法。

    可在這個時候卻有用了,一聲&ldquo天哪&rdquo好象感動了上帝,忽然雷聲大作,電光閃閃。

    向寵為之一楞:平地起雷,莫非要下雨了?不對呀,如今時屆十月深秋,哪來什麼雷電交加呢?又是奇怪之極。

    難道說祖宗亡靈知我苦衷,一時優柔寡斷,故而又來暗中點撥?電光下向寵見二十個馬軍吓得縮成一團,抱頭閉目,呆如木雞。

    雷電過後,忽見東方天邊冉冉現出一顆星鬥,一閃一失,很是明亮。

    當這明星升起一竿子高的時候,速度轉快,忽倏從東向西行去,漸又消失。

    隐約見得這顆行星上有一個極小的字,僅能看清,是一個&ldquo上&rdquo字。

    雖說二十餘人都看到了這種奇怪的事情,但畢竟一閃即逝。

    行星過後,除了偶有驚愕之聲,頓時又陷入沉寂之中。

    這好象是開天辟地從未聽到,也從沒見到的,居然在這種凄涼蕭瑟的時候出現,愈發令人費解了。

    餘悸未消,又聞雷聲隆隆,閃電交加,從西邊出現了一顆行星,大小光亮如前,上有一個&ldquo蒼&rdquo字。

    向寵把兩個字一湊起來,竟是&ldquo上蒼&rdquo二字。

    心想,上蒼者,天也。

    不知老天怎麼樣。

    未及想定,從東邊又有兩顆星先後行來,又一起下落。

    上面各有一字:禦旨。

    若是四顆星上的字連起來讀,就是&ldquo上蒼禦旨&rdquo了。

    不言可谕,上帝将要傳下聖旨。

    向寵想,我本來對今晚發生的一切事情都無法解釋,既然上帝也有旨意傳下來,無可非議,必定是為我指點迷途。

    縱使上帝要我違背初衷,那也無話可說,我決不能拂逆天意。

    因此,向寵擡着頭,目不轉睛地看着西邊,因為剛才是從東邊來的,這次就應該從西邊來了。

    果然,從西邊一連升起三顆明星,仍是每一顆星上有一個字,三個宇比先前的還要清晰幾分,乃是&ldquo向寵歸&rdquo三字,向寵想,來了,這三個字就可以大緻知道上天的意圖了,就是上帝為我安排了真正的歸宿。

    但歸在哪一家呢?是歸川,還是歸天,或者歸順别的君主?可瞪大眼睛注視了一會,并不見有什麼星升起,反而連前三顆也消失了。

    等了好久,天空中傳來微微的雷鳴聲,在一排迅疾的電閃之後,從東面升起一顆似星比星大,似月比月小的圓盤,其光閃爍,耀人眼目,正中一個大漢的&ldquo漢&rdquo字,慢慢地向西方墜入下去。

    此時,雷息電逝,複陷黑暗和甯靜。

    向寵看看東方,又望望西面,一無所見,就好象沉浸在一片睡夢之中。

    暗思道:剛才所見的八字&ldquo上蒼禦旨,向寵歸漢&rdquo,這是最明了不過的了。

    漢就是指漢室,劉備向以複興漢室為旗号,上帝就是要我歸降漢室劉備的了?可是,&hellip&hellip向寵不敢多想。

    二十個馬軍見到今晚這種種迹象,早已無心再向前趕路了,隻希望向寵立即回營向孔明請降,他們隻知道天意不可違,否則五雷擊頂,死了也無葬身之地。

    但猜不透向寵此時在想些什麼。

    其實!向寵此時早就動搖了,他相信上帝的禦旨是最正确的。

    思量道:天要亡川,命我歸漢,這是天數,是人力所不能挽回的。

    再說頑石開口,祖先顯靈,這是勸我順從天意的征兆。

    我向寵雖然為将多年,素有小名,但還沒有回天之力,不助漢扶劉這是自取其亡。

    向寵無可奈何地播了搖頭,站起身來,跳望身後的錦江大營,燈光已熄。

    猛昕得幾聲晨雞報曉,方知天将放明。

    再擡頭看時,東方已露出魚肚白色,幾朵紅霞飄浮在空中,涼風習習,沁人膚肌。

    再望前面時,并無道路可走,到處是亂石聳起,石堆中樹術都郁蔥蔥。

    便轉身在小道上步來踱去,思量着到底何去何從。

    低頭忽見地上螞蟻成群結隊,忙碌紛紛,定睛一辨,大小螞蟻隻在方圓數尺之地徘徊,卻是八個碗口大小的字:佑土聖明,向寵降劉。

    向寵在驚惶之餘,暗暗歎息:我身為一個文武雙全的大将,竟不及這一群小生命這樣知曉世事。

    我要是再不歸順劉備,上違聖天之意,下背後土之明,中拗祖先之靈,正是天地不能容。

    但是,回頭向孔明請降吧,人家隻當我早已逃脫性命,要是他問我為何去而複返,這叫我怎麼回答呢?我說這是老天之意,孔明豈不要笑歪嘴巴!倘然再逃吧,已經無路可走。

    這怎麼辦呢?就在向寵猶豫不決,進退兩難的時候,隻聽傳來叫喚聲:&ldquo父親在上,孩兒拜見!&rdquo&ldquo小兒拜見父親!&rdquo擡頭視之,離自己不遠處兩個兒子五花大綁跪倒塵埃。

    到了這個時候,盡管還未開口說出要歸降的真心話,但與昨日已判若兩人了。

    心想,我是長輩,不明世事,要将大兒斬首,還把小兒叱逐,這是千錯萬錯的,為了做父親的威嚴,随意訓斥小輩,好象唯我是尊,實際上是大不得人心的。

    隻怪我為人太笃厚,臣對君的愚忠勝過了父對子的私情,結果弄成這個樣子,太對不起叔父的養育之恩,祖宗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原諒我的。

    想到這裡,向寵低着頭無言可說。

    兩位公子跪在地上,仍是心驚肉跳,大氣不敢出一口,唯恐父親一怒之下拔出寶劍将他們殺死。

    雖然孔明早已料定向寵今早一定歸降,但父親的脾氣他們了如指掌,認準了方向是九牛十虎也拉不回頭的。

    父親心懷愧疚不肯說話,兒子心有餘悸不敢開口,又是一片寂靜。

    恰好從後面急急趕來一人,正是向朗來解圍,&ldquo侄兒,愚叔來也。

    &rdquo向寵擡頭見向朗步履踉跄,氣喘籲籲地趕來,大為有感于心。

    忖道:到底是自己人,肯在危難之際解救親人出火坑。

    我上不及叔父,下不及兒子,枉空做了幾十年的大将!昨日還要罵他一聲&ldquo老賊&rdquo,真是大逆不道。

    今日叔父趕到,見我如此狼狽落拓,必定有一番好罵。

    向朗毫不介意,隻當以前一點事情也沒發生,仍然象在家裡一樣,随便地走到向寵面前,說道:&ldquo賢侄,老叔到此有一緊要之事告知。

    &rdquo向寵問:&ldquo叔父,怎知小侄在此?&rdquo&ldquo老叔正為此事而來。

    昨晚老叔心神不甯,昏睡之間得一夢兆,待侄兒圓詳。

    &rdquo&ldquo叔父得何夢兆,小侄自當析之。

    &rdquo&ldquo自侄兒走後,老叔回帳,恍惚間見汝祖父和父親披發而至,指責老叔未能盡長輩之義。

    老叔不知所說何事,汝祖便說:&ldquo劉璋閹弱,劉備仁義,孫兒有棟梁之才,是可輔佐劉備成三分天下,何不規勸我孫棄暗投明而光耀門庭?&rsquo老叔不知侄兒投于何方,皆是汝祖托夢指點,不然老叔怎能一早趕到這裡?雖則一兆,愚叔老耄朦胧,還請侄兒與我詳來。

    &rdquo向寵聽了也是一驚:你做的夢和我見到的事一模一樣,這大概不會是編造的吧?否則我跑了大半夜,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兒呢?原來祖宗有靈,怕我不肯歸降,故意叫叔父來勸說。

    那我今天不能再執迷不悟了,隻有降了孔明,助劉備成天下,才有大好前程。

    向寵正要這樣說,車輪之聲滾滾而來,馬蹄之聲雜沓紛至,四輪車上坐的正是諾葛亮,豐神逸姿,閉目搖扇。

    車旁文武羅列:簡雍、趙雲、陽群、鄧銅、馮襲、張南、盛舉、劉豹,這些人向寵都認識的。

    其後一千漢軍明槍亮刀,長戟短劍,号衣鮮明,戰馬駿烈,旗幡遮日,鼓角喧天,威武雄壯,好似天兵天将從天而降。

    向朗為向家公子松了綁,一齊退到車旁侍立。

    四輪車到向寵面前,孔明說道:&ldquo向将軍深明大義,幡然來降,實是漢之大幸。

    &rdquo向寵對孔明看看:我要不是昨晚遇上了這麼多怪事,決不會歸降的,實在是人随天願,看在老祖宗顯靈的份上。

    便走上一步說道:&ldquo軍師若要向某歸降,須允三樁,不知軍師肯否?&rdquo孔明想,稱了&ldquo賽關公&rdquo,性格果然有些象關公。

    關雲長曾有土屯約三樁之事,他倒也有三事相約。

    隻要他肯降,能允的不要說三樁,再多一點也要盡量滿足。

    說道:&ldquo請教向将軍哪三樁?&rdquo&ldquo其一,西蜀歸漢後,千萬不可殺卻劉璋。

    &rdquo向寵是個有恩必報的人,劉璋沒有虧待他,他也不給劉璋難堪。

    正所謂一君立,一君亡。

    劉璋隻是懦弱無能,并不是暴戾兇殘的敗國之君,所以殺了他要激起民心不平。

    &ldquo向将軍,我家主公向以仁義為重,豈可與漢賊曹操同語?況劉璋與我主乃同宗弟兄,更無相害之理!亮定使其善始善終。

    請教第二樁。

    &rdquo劉璋廢了西川之主,終日不問朝政,倒也心地清閑,活了一百餘歲。

    劉禅失川,劉璋仍舊健在,确是長壽之人。

    在這點上孔明信守諾言。

    &ldquo其二,須使都督傾心來降。

    &rdquo孔明想,不是我誇口,憑我的才智,不服我的人可以說是極少的。

    便說:&ldquo此事易極。

    請教第三樁。

    &rdquo&ldquo其三,須使巴州嚴顔老将軍歸順。

    &rdquo這一樁孔明卻沒有十分的把握。

    久聞嚴顔是都督張任的先生,又是西蜀的三世舊臣,文兼武備,德昭望高,把守水路号令嚴明。

    而從水路進川的并不是孔明本身,雖說張飛近年來很善于用兵,畢竟是性格莽撞,還未達到出神入化,爐火純青的地步,要收服老謀深算的八十多歲老将,顯然不是舉手之間就能辦到的。

    孔明是這樣的擔心。

    實際上向寵提出的三樁條件,孔明做到的隻有一樁,隻保了劉璋的善終,張任非但沒法收服,相反在捉到了以後,為保其忠節,讓他為川主盡忠。

    出乎意料的是,張飛略施計謀義釋嚴顔,收服了八十多歲的老将。

    孔明聽了這第三樁,雖則無把握,但因為要降服向寵,便十分爽朗地答應了。

    向寵見孔明樣樣應允,知道他是有信用的人,決不會輕以背約,便将戰袍一提,雙膝跪在四輪車前,連連叩了四個頭,&ldquo軍師在上,向某願降。

    &rdquo孔明想,這幾個禮我是受得起的。

    為了收降你,我費了一大番心血。

    便上前将向寵扶住,&ldquo向将軍少禮,請起!&rdquo向寵站起身來,低頭見地上的螞蟻亂紛紛都向四處散開,好象向寵歸降,它們也完成了使命一樣,向寵弄不明白這小小的動物為何也有這樣的靈性。

    就問孔明:&ldquo軍師,向寵若非上蒼禦旨、祖先神靈,後土聖明,隻怕仍是身陷火窟,難以為漢室效犬馬之勞。

    軍師一早到此,莫非早知此事?&rdquo孔明古笑不答,隻是手搖羽扇。

    正是:降将收兵天不谙,馳雷掣電人猶能。

    畢竟昨晚的事情怎樣解釋,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