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拜荊主呂範說婚姻 訪喬公劉備施禮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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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玄十分好客,且又健談,到底朝堂中見過大世面的人,心中雖然忐忑不安,但也并不怎麼拘束,一面在揣度他們的來意,暗中察顔觀色,一面就和劉備扯淡起來,無非是談些&ldquo興漢滅曹&rdquo之類冠冕堂皇的大話,七轉八轉就轉到正題上來了。

    喬玄十分恭敬地起身拱手道:&ldquo啊,劉将軍,喬玄乃山野村夫,粗俗無知,承蒙惠顧。

    大駕降臨,蓬筚生輝。

    必有吩咐。

    &rdquo 劉備想,孔明眼力不錯。

    喬玄此人的确是個豪爽豁達的人,談吐雅緻,待人一團和氣。

    我今日來正是有事相托,倘然不直言相告,那就見外了。

    說道:&ldquo太公,前有吳侯使人到荊州,為劉備作媒,言道:郡主小姐欲配于劉備為妻,命劉備過江就親。

    太公乃是東吳國老,劉備入贅孫家,豈不要前來拜望!&rdquo 喬玄聽到過裡,方才聽出了一些眉目:哦,原來是這麼一筆帳,孫權的妹妹要嫁與劉備,我是孫家的親家,轉彎抹角也帶着些親,年紀老了就有點纏不清,糊裡糊塗還是個長輩呢。

    這個皇叔倒也十分通情達理,很有規矩,我心裡已有十二分的歡喜了。

    喬玄越想越有趣,不覺失聲大笑道:&ldquo啊哈&hellip&hellip恭喜将軍,賀喜将軍!哈&hellip&hellip耶?笑聲戛止,随即又&ldquo哦呀嚯&hellip&hellip&rdquo地恨起來了。

    他想,尚香小姐是吳國太的掌上明珠。

    我除非有病在身,每日總要進宮一次,與國太叙談叙談。

    多年來也算上是過往甚密的親家了,兩家人的事從不相瞞。

    如今尚香大了,也到了出嫁的時候了,我也在為她暗中高興。

    不料,你們孫家把尚香出嫁的事掩得嚴嚴實實,你國太對我也是守口如瓶,不露聲色。

    這許多年來的親家不是枉空麼?尤其是國太十分清楚我的脾氣:膝下無子,最喜湊熱鬧。

    郡主嫁皇叔,孫劉結秦、晉之好,本當是普天同慶的大喜事,卻讓我一個孤老頭在府中寂寞,我真是看錯人了。

     劉備見喬玄-會兒笑,一會兒恨,已經明白了。

    心想,喬玄笑,是因為孫家有喜事,他臉上有光;喬玄恨,是因為無人與他講起這樁事,傷了他的心。

    這說明東吳根本沒有這麼回事,而是周瑜和孫權暗中設下的陰謀。

    有軍師的神機妙算,叫他們陰謀變陽謀,陽謀變同謀,乖乖地把郡主嫁于我。

     喬玄是個心直口快的人,立即要進宮去責問吳國太:我這親家在哪點上得罪了你!他哪裡還坐得住,忙起身對劉備說:&ldquo将軍,請先去館舍安歇。

    老漢有事要找國太商議,明日再見了。

    &rdquo 劉備想,好。

    這一關已通,就看國太怎麼個說法了。

    忙說道:&ldquo太公有事,晚輩告退了。

    &rdquo說罷,帶了趙雲等人退了出去。

    上馬往官驿而來,見孫乾和呂範兩人出接。

    停步下馬,雙方見過禮,進官驿安歇。

     喬玄見劉備他們全部退出後,立即吩咐道:&ldquo來,與我提轎進宮!&rdquo手下應聲準備。

     喬玄見廳堂口無數禮物,其中胡桃棗子、桂圓荔枝,又大又新鮮。

    心想,做了這許多年的國老,孫策早逝這且不去說他,小婿周瑜從未有這樣孝順過我。

    年紀大了,總愛嘗個新鮮,他就不懂投人所好。

    劉備是個未來的遠親,一到南徐就先來看我。

    我并不是貪他送了這許多東西,而是他懂得怎樣體貼做長輩的。

    我看着這些禮物就覺得順眼。

    喬玄順手捏了一個大大的,亮晶晶的蜜棗塞進了嘴裡,又甜又蜜。

    然後踏下廳堂,到外面上轎,一路往孫權府而去。

    行到路人稠密之處,轎簾外不時傳來議論之聲,都在喜氣洋洋地說着吳侯招親的事。

    喬玄探出頭去一看,街頭巷尾三人一夥,五人一團,有說有笑,更是熱鬧。

    喬玄更是氣惱萬分,心想,這事情連小百姓都知道了。

    我這國老還蒙在鼓裡,算什麼國老。

    他在小轎中連聲長歎:&ldquo喬玄啊,枉空啊枉空!&rdquo 轎夫聽得國老罵自己,怒氣沖天,知遭他進宮必有大事,故而腳底下象生了油一樣,飛了起來。

    來到吳侯府第,手下停轎,喬玄出轎。

    因為這裡常來常往,所以無須通報,直闖内宮。

    見國太端坐中間,兩旁丫環侍立。

    原來,國太與姐姐同嫁孫堅,姐姐生下孫策弟兄三子,國太隻生下尚香一女。

    盡管兄妹并非同胞,但情同手足,又勝同胞一籌。

    國太同孫權雖非母子,但國太視同已生,孫權視同生母,互敬互愛,十分相得。

    喬玄上前施禮:&ldquo國太在上,喬玄有禮了。

    &rdquo &ldquo太公請坐。

    &rdquo &ldquo告坐了。

    &rdquo 國太想,照往常慣例,你每天要來一次。

    今天你已來過,去而複返,必有事情。

    忙動問:&ldquo太公去而又回,未知有何貴幹?&rdquo 喬玄想,你自己心裡有數,何必佯裝不知?趁着我的心願,要把你埋怨一番,但又不忍心,畢竟是多年的親家,還是平心靜氣地和你說,給你一點落場勢。

    便回答道:&ldquo喬玄前來賀喜國太!恭喜國太!&rdquo 國太聽了這兩句沒頭沒腦的話,驚訝不已。

    心想,我這麼一個老太婆有什麼喜呢?我也沒聽說孫家有什麼喜事呀,國太不懂這話是什麼意思,瞪着眼睛問喬公:&ldquo太公喜從何來?&rdquo 喬玄以為國太是個明白人,剛才這一句話點上去,已經中其要害,又加上孫,喬兩家是至親,必然要對我說,太公,老身一向忙于瑣事,竟将嫁女一事忘懷了,如今與你明說了吧。

    這樣一來,我的氣也就消了。

    哪裡知道國太自己尚在夢中,用什麼來告訴他呢。

    喬玄聽她這樣的說話,氣得白須抖動,老眼盯着國太。

    心想,好哇,你們孫家分明要瞞過我喬玄一人還要裝模作樣,果然不給我一點面子,實是欺人太甚!氣不打一處來,愠道:&ldquo如此大事,國太當真不知?&rdquo 國太越聽越糊塗,說道:&ldquo不知啊。

    &rdquo &ldquo果然不知?&rdquo 國太愈覺奇怪:在同輩人中,我與你最是投機,無話不說,又是親家,對你更敬重幾分。

    你今日不知從哪裡受了氣,到我這裡來發洩,連連逼問,不知情者以為我倚仗國太的威勢來欺負你這國老。

    見他氣成這個樣子,亦然正色道:&ldquo實是不知,難以奉告。

    莫非太公要逼死老身不成?&rdquo 喬玄見國太盛怒,已覺事出蹊跷。

    心想,國太必定不知此事。

    但劉備怎麼會趕來就親?滿城百姓怎麼會知道的呢?便将劉備的說話和百姓的議論如實地告訴國太:&ldquo國太,吳侯欲招贅劉備為婿,已路人皆知。

    如此大事,國太怎會未曾聽聞?&rdquo 國太聽了這些話,隻覺得頭腦中轟然一震,因為尚香是她心頭之肉,在她的餘生中最關心的就是嫁女一事。

    現在喬玄說大家都知道這件事了,她怎會不驚?心想,别說女兒嫁皇叔我要管,就是嫁與至高無上的萬歲爺,也要由我作主,看來這是道聽途說。

    反而勸道:&ldquo太公,此言純屬無稽之談,請不要聽信村言野語。

    &rdquo &ldquo國太,适才劉備已親至敝府拜見,老漢不信,特來對證;途中滿城百姓盡是此等說法。

    若是無稽之談,老漢卻難以置信的了。

    &rdquo 國太聽了喬玄的話,沉思起來:假如光是百姓信口雌黃,或許是有人與我們孫家有不解之仇,惡語中傷我家女兒,可是劉備從荊州路遠迢迢趕到這裡,也是說吳中招親,此又作何解釋呢?喬國老已在府中見過劉備,他絕對不會和我扯謊。

    那末,這樣大的事情我怎麼會一點不知的呢?想起剛才對喬國老發這麼大的火,過意不去。

    忙緩言道:&ldquo太公休得惱怒,老身不知此事。

    &rdquo 喬玄想,大家都把話講絕了,确實沒有這種事情。

    不過,事出有因,沒有不透風的牆。

    郡主的婚事除了國太以外,還有一人可作得了主,那便是孫權。

    劉備不是說過,是吳侯派人過江去作媒的。

    看來,這件事必是孫權自作主張了。

    對國太說道:&ldquo國太,按老漢看來,隻怕令郎吳侯别有圖謀。

    &rdquo 國太想,長兄為父,長嫂為娘,古今如此。

    如今為娘的尚在人間,嫁娶之事還須同我商酌。

    孫權雖非我的親生,一向孝道,頗能體諒為娘之心。

    近來聽說周瑜為荊州之事,多次遣人索讨。

    孫權對他言聽計從,不要其中有什麼牽連。

    荊州一郡遲早是孫家的,敗壞了小姐的閨名就是大事了。

    隻有把孫權叫進宮來當面責問。

    國太打定主意,便傳話道:&ldquo來,傳喚我兒。

    &rdquo 孫權聞得劉備已到南徐,聚集文武正在堂上商議如何捉住劉備掉換荊州。

    忽聽手下報道:&ldquo國太慈旨,有請吳侯進宮。

    &rdquo 孫權是個地地道道的孝子。

    無論何時何地,隻要國太呼喚,便當聖旨一般,先要見了娘親方才放心。

    現在手下傳喚,孫權便煞住話頭,對堂上衆位文武道:&ldquo母後宣召,權去去便來。

    &rdquo說罷,跟了手下直至内宮。

    見喬國公也在旁側,孫權并不介意。

    因為喬玄是這裡的常客,就象自己人一樣,況且博學多才,常與國太叙談,消愁解悶,當他是自己的尊長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