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施急智德潤脫禍 信巧言孟德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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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施急智德潤脫禍 信巧言孟德中計 于禁、毛玠得到小兵的回複之後,便同阚澤講,丞相正在帳上,命你大賬進見。

    同時命手下給阚澤備好一匹馬,派兩百名小兵、兩名副将,押送阚澤到陸營。

     阚大夫在陸營前下馬,檢點一下衣帽,抖擻精神,邁步進陸營。

    從大營門口到中軍帳,營門一扇扇都開直,道旁小兵荷戈執戟,氣勢洶洶,如虎似狼。

    阚澤視若不見,昂首闊步,直到中軍帳口。

    對裡面一看,帳上擺足威勢,刀槍交加,寒光閃閃。

    他想,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

    如果我見這一點小場面怕,也不會來了。

    阚澤胸有成竹,做功很好。

    一路進帳、一路自言自語:&ldquo老将軍,你這大把年紀,被周郎如此毒刑拷打,實是可惱!&rdquo 兩旁文武隻見他的嘴巴在動,聽不出他在講些什麼。

    徐庶一看,來人神态自若,心想,不出所料,果然是來獻降書的,而且還是個好手。

    你看,這麼威嚴顯赫的場面,他泰然鎮定,從容不迫,一個都不把你們放在眼裡,他隻管自說自話,做功真不錯。

    嘴唇簿哓哓,能言善辯之人,回頭對曹操看看:老賊,你把魂靈放在身上! 大帳上的規矩,凡自己人,最多離虎案十步站定;外來人,則二十步外就必須止步。

    但是阚澤好象在動什麼腦筋,想出了神,将近二十步了,他還沒有立停。

    曹操側目一看,來者八尺彪軀,生得眉清目秀,方面大耳,三绺清須。

    雖是漁翁打扮,卻是一表人才,氣度非見,年齡不過三十出頭,見他大搖大擺隻管往前走來。

    曹操想,不要名曰有重要軍情告禀,實則三更半夜前來行刺,不可不防。

    所以厲聲喝道:&ldquo住了!&rdquo 阚澤佯裝剛剛發覺,連忙站定。

    阚大夫年紀不大,資格很老,知道曹操才能雖高,但性格很是急躁。

    倘要叫他上當,就要對他擺架子。

    你越狂妄、傲慢,他越不敢簡慢;你越謙恭、和順,他越看不起你,甚至以為你做賊心虛。

    從今天這種布置,就可以看出他這種脾氣。

    自以為很精明、老練,實際上很天真。

    所以,阚澤既不對他磕頭,也不稱他丞相,隻是把手一拱:&ldquo孟德公在上,江東陸軍參謀阚澤,見孟德公有禮了。

    &rdquo 曹操權大威重,不可一世,人人見他畏懼,隻有兩個人稱他孟德公:今天一個阚澤,将來西川的張松。

     曹操聽到阚澤這樣稱謂他,心中暗暗冷笑:比你職高位尊的官,見了我都要跪稱丞相,你這小小的江東參謀,竟然如此傲慢無禮!&ldquo哼!見了老夫口稱孟德公,立而不跪,好無帳規!&rdquo把手一揮,&ldquo罷了。

    &rdquo 徐庶一看,好極了!──弄得象看戲一樣,演員一開口,你就喝彩了。

    其實,曹操就是這種脾氣,被你摸準了,這就叫&ldquo捏牢骱門不用刀&rdquo。

     曹操問道:&ldquo爾乃江東陸軍參謀阚澤麼?&rdquo &ldquo正是。

    &rdquo &ldquo黑夜到此何事?&rdquo &ldquo有重要軍情,特來禀報。

    &rdquo &ldquo重要軍情?&rdquo 曹操重複了一遍,意思是,你這位老兄可曾跑錯了人家?你有重要軍情,應該送到周瑜那裡去,怎麼到我這裡來送情報的呢?我有兩個人在對江,若有重要情報,他們應當立即送個消息過來,為什麼毫無動靜?是他們沒有探聽到,還是己被周瑜殺掉了?且不管它,聽他講了再說。

     阚澤對他看看,你的做功倒也不錯:明明二蔡早已有信來告訴你了,還裝得若無其事。

    因此說道:&ldquo孟德公早已知曉,何必下官多言?&rdquo 曹操被他講得不明不白,心想,你在尋什麼開心?你們的軍情我怎會知道?如果我早已得知,那末你還要特地趕來做甚?&ldquo休得胡言!大江阻隔,老夫豈能知曉爾等營中的軍情?&rdquo 阚澤一楞,他對曹操的面孔看看,不象是瞎說。

    心想,看來他确實一無所知。

    那末,這兩個小奸在三江幹些什麼勾當?這樣重大的軍情不向曹操票報,你們還象是奸細啊?簡直是兒戲!本來苦肉計這出戲就是做給你們看的,好讓你們先寫信來告訴曹操,然後我再來獻詐降書就有基礎了。

    現在你們知情不報,延誤時日,苦了我了。

    而今曹操毫無思想準備,我要在生土上種花,事情就麻煩得多了。

    早知道你們這樣,黃老将軍這頓毒荊是用不着挨的。

    真是俏眉眼做給瞎子看,全部糟蹋掉的。

    看來今天的事情不象預期的那樣簡單,需要早作準備。

    說道:&ldquo既然孟德公不知,那末,待下官告禀。

    對江糧隊官黃蓋老将軍,被周郎用此極刑,&rdquo──說時,對帳上挂着的兩根脊杖一指:&ldquo重責三下,幾乎殒命。

    &rdquo 曹操一聽,哎喲!周瑜的手段比我辣,我這兩根脊杖從來沒有用過。

    黃蓋此人,素負盛名,乃是江東三世舊臣,功高位顯,現任糧隊官的要職。

    周瑜怎麼會對他用這等極刑?此話未必可信,恐他見我刺探不便,特意過江來诓我。

    問道:&ldquo黃蓋身犯何罪?&rdquo 曹操問這句話,就是試探。

    明知這不是犯罪不犯罪的問題,哪怕罪名再重,最多一刀兩斷,而決不會用此極刑。

    隻有主帥與部将有私仇,才會下這樣的毒手。

    曹操就是要聽你阚澤如何回答,從而辨别出打黃蓋究竟是真是假。

     阚澤想,黃蓋不是犯罪,而是立功;不是與都督有仇,而是與都督共謀。

    但是,你問我這句話的用意,我也完全明白。

    按照當時用計的情況,都督是為了幾句言語沖突而打黃蓋的。

    現在我若是這樣講了,你肯定不會相信。

    由于言語不合,竟然施用毒刑拷打功臣,這種說法,婦孺都難以置信,怎麼能騙得過你?既然我自告奮勇跨江獻降書,就要由我來彌補不足,把事态誇大一下。

    &ldquo孟德公聽了:小霸王孫策臨終之時,将江東大權囑托周郎。

    黃蓋在旁言道,公瑾年幼,無能掌此大權。

    孫伯符不聽黃老将軍之言,依然重托周郎。

    由此,周公瑾懷恨在心,因而借端尋釁,公報私仇,用此極刑,毒打黃蓋。

    &rdquo &ldquo呣!&rdquo曹操臉上雖無表示,心中感到這是合乎情理的。

    黃蓋因為年老功高,必然對周瑜有些不放心。

    而周郎覺得被人藐視,便耿耿于懷,與黃蓋結下了冤仇。

    要想殺他,沒有這麼大的權力。

    因此借機用刑毒打,以洩私憤。

    但曹操想,你們江東将帥争執,是你們内部的事情,不要說打了黃蓋三下,即使把他打死,與我有何相幹?&ldquo周郎責打黃蓋,與老夫無涉。

    &rdquo 阚澤想,與你無關就不會打了,就是為了要破傷的百萬大軍,老将軍才受這般痛苦。

    &ldquo孟德公,老将軍偌大年紀,又是江東功臣,被周郎如此荼毒,豈肯忍氣吞聲,善甘罷休?老将軍與下官乃是忘年之交,可稱莫逆。

    此番下官解糧前來三江,老将軍便路此怨恨傾訴與下官,并道,意欲投奔别處,以圖報仇雪很。

    下官便道,天下諸侯雖多,皆非賢明之主。

    明公者,唯有赤壁曹操耳。

    &rdquo 曹操一聽,&ldquo嚯&hellip&hellip&rdquo剛才稱我孟德公倒也罷了,現在直呼其名,幹跪叫我曹操了!但是再一想,他們在背後談起我,自然是叫我曹操的。

    你這個人不阿谀取寵,當面與背後說話一樣,這種脾氣我很贊賞。

    隻怕有些人當了我的面,丞相長,丞相短,百般獻媚,背後卻罵我老賊、奸雄,這種人我最恨。

    曹操聽昏了,竟然會去接阚澤的話頭:&ldquo曹操怎樣?&rdquo &ldquo下官道,曹操向來禮賢下士,廣納天下能人。

    此處不容人,自有容人處。

    &rdquo 孟德想,這一點不錯。

    過去,關雲長講明不願久留我處幫我的忙,我還是待之以上賓,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

    黃蓋對我不知有何看法?&ldquo那末,黃公覆怎講?&rdquo &ldquo老将軍以為下官言之有理,願意歸顧明公。

    故而下官受了朋友之托,改扮漁翁,黑夜過江,特來赤壁向孟德公獻納降書。

    &rdquo 曹操想,怪不得要喬裝改紛,偷偷摸摸,原來是來獻降書的。

    丞相心中将信将疑,但表面上裝出一副得意忘形的樣子,故意眉飛色舞地對兩旁道:&ldquo列公,黃公覆将軍歸順老夫了!哈&hellip&hellip&rdquo 他一面皮笑肉不笑,一面用眼梢在窺探阚澤的神情。

     阚德潤知道他是裝腔作勢,事情不可能這麼便當的。

    那末,你會做作,我也會表演,看準的功夫到家,誰的表演藝術有魅力!阚大夫把頭一低,露出一種既慚愧,又内疚的神色,似乎内心十分矛盾和痛苦:背棄自己土生土長并為之流血流汗的故國,不得已投到敵人的懷抱裡,這實在不是件什麼愉快、光彩的事情!吳候和衆文武待我不簿,江東百姓又很擁戴我,一旦抛棄,定遭唾罵;到此曹營為官,又未必能博得曹操的信任。

    這有什麼慶幸的呢?隻有可悲,可歎而已! 曹操一看,這種情緒很正常。

    如果他馬上骨頭輕,就說明是假的。

    那末,先看了他的降書再說,&ldquo降書現在何處?&rdquo 阚澤從身邊掏出信來:&ldquo在此。

    &rdquo &ldquo呈上來。

    &rdquo 值帳官接過降書,呈上虎案。

     丞相接到手裡,邊看,邊随口念了出來:&ldquo&lsquo蓋受孫氏厚恩,本不當懷貳心&hellip&hellip&rsquo&rdquo 阚澤想,此信本當我想看的,現在你讀出來倒很好,等于我看一樣。

    如果有什麼破綻,不等你指出,我就可以設法先開口彌補掉。

     曹操念了一句,突然停了下來。

    心想,黃蓋來投降,是真是假我還不明白,我怎麼能把這降書讀出聲來呢?要念也隻能默念在肚子裡。

     阚澤聽他突然不讀了,知道他方才是沖口而出,現在已發覺不對了。

    但我隻要聽到這一句,已經比較放心了。

    倘若有漏洞,我可以用&ldquo本不當懷貳心&rdquo這一句話來彌補。

     曹操繼續看下去,信上寫道: 今以時勢論之:以六郡之卒,當百萬之師,衆寡不敵,海内所共見也。

    江東無論智愚,皆知其不可。

    唯周郎小子,偏懷淺戆,強欲與争,以卵擊石;兼之擅作威福,無罪受刑,有功不賞。

    蓋系舊臣,無端為所摧辱,心實恨之!敬聞丞相誠意待人,虛懷納士,蓋願率衆歸降,以圖建功雪恥。

    糧草軍需,随船獻納。

    泣血拜白,萬勿見疑。

     曹操把信看完,覺得非但沒有漏洞,就連錯字也沒有一個,寫得十全十美。

    但是,降書寫得好,并不等于事情就是真的。

    曹操生平多疑,總愛試探一下。

    因此,他突然把虎案猛地一拍,話卻一句也投有,雙目注視着阚澤。

    他以為,如果你是詐降,見我這個舉動,必然要吃驚,不知不覺露出形迹來。

     阚澤早已定心了,知道信中不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