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縛虎之繩

關燈
的矛戈,步兵的斧钺擊破盾甲,然後展開捉對的赤膊撕殺,對死亡的恐懼與膜拜,讓每一個甲胄下堅強的意志麻木了所有意識,忘記血肉的震痛,而隻是将生命體内最兇猛的力量爆發,給對手以最緻命的創傷。

     這一刻,身份已無關緊要,将領與士卒一樣,面臨的都是生與死的無盡考驗。

     突圍,這是劉磐軍最後的機會。

     這些在夜戰中幸存下來的最後精銳,早已被死神的淫威曆練成所向披靡的無謂鋒芒,撞擊着,纏鬥着,騰挪着,拼死求生的部隊與扼殺鎮壓的力量犬牙相錯,做白刃的肉搏。

     死神從不偏袒任一方歇斯底裡鏖戰的力量,無論包圍者與被包圍者,它脅迫士兵揮舞手中的利刃,在求生的欲望下以對手的死亡換取每一秒生存的延續,不容懈怠,而絲毫的疲憊與怯懦都将在這被力量與瘋狂主宰的戰鬥中瞬間粉碎摧毀,添作地表屍層的積累。

     “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争先。

    淩餘陣兮躐餘行,左骖殪兮右刃傷。

    霾兩輪兮絷四馬,援玉枹兮絷鳴鼓。

    天時墜兮威靈怒,嚴殺盡兮棄原野。

    ”蒼老而沙啞的歌聲高昴激揚,透出歌者的不屈與忿怒,傳遍戰場上的每一個角落。

     我聽的真切,這是黃忠的聲音。

     歌聲中流露出不屈的鬥志。

     身陷絕境,黃忠卻仍不放棄,他這高聲放歌之舉,乃是要激勵士氣,以作困獸猶鬥。

     即便是互為敵手,我也不禁為黃忠的氣概而傾服。

     真英雄,當如此。

     在黃忠歌聲的激勵下,心懷死志的劉磐軍士卒們一次又一次勇猛地撲殺向我軍的陣地,以血肉之軀沖擊着固若金湯的防守。

    戰士的海洋洶湧而向我軍陣地,然後又帶着重創折損散落回退,潮起潮落,沒有間歇,而在每一輪沖鋒的背後,留下的是更多抱憾含恨的屍體。

     終于,合圍的陣形被殺開了一個口子,劉磐在前,黃忠在後,兩人率着僅剩的百騎向缺口處疾沖。

     “絕不能再讓黃忠劉磐跑了!”我策馬從山崗之上飛奔而下,向着撕殺聲最烈的地方沖去。

    那裡,甘甯正纏住黃忠死戰,從昨夜至今晨,黃忠已苦戰了一夜,竟還能與甘甯對峙,武将如斯者,比之昔日廉頗更添神勇! 迎面,一員敵将着紅袍殺來。

     但那一抹紅是如此的奪目。

     血染征袍。

     這是飛濺的鮮血将甲衣塗染成了紅色。

     未到近前,迫人的氣勢已攝敵心魄,迸發出可怕的吞噬力,“擋我者死!”那眼神、臉龐、全身乃至手中的兵器,都在傳送着這一句話。

     除了黃忠,沒有人有如此淩厲的殺氣。

     我擒矟在手,指向黃忠,擺開決戰的架式,雖然武藝有所不及,但在數千将士的注目之下,我不能退縮。

     迎上去,是我唯一的選擇。

     我掃視了一下四周,跟随我殺來的親衛已經将黃忠團團圍住,在不遠處李通正率着增援部隊趕來,以一身之力敵我數千甲兵,黃忠能戰至現在,他的體力已近透支。

     現在黃忠縱有萬般本領,也無法脫身了。

     而且,我慢慢的感覺到,黃忠的殺氣在一點點的消褪,畢竟年過五旬了,戰到現在就是鐵打的身體也會吃不消的。

     此消彼長,這是我的機會。

     清早的陽光開始吹散霧氣,暖暖的沐浴在身上,猶如披上了雲霞一般,四周喊殺聲漸息,這一場突圍與堵截的戰鬥已近尾聲。

    勝利者擡起高昂的頭顱,個個趾高氣揚,失敗者則垂下腦袋,顯出一付任人擺布的模樣,唯有眼中尚存有一絲不屈的神色。

     黃忠拼死斷後,使得劉磐得以乘隙殺出,向長沙方向敗退,甘甯不甘正率部尾随于後追擊。

    而黃忠自已則身陷重圍之中,無法脫身,在這一處山崗上,我的人馬已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黃忠即便有呂布之能,也無法從千軍萬馬中殺出。

     更何況,現在的黃忠已是強弩之末。

     此消彼長,我努力調均氣息,讓自已平靜下來,再次面對黃忠這樣強悍的對手,我心中已不似昨夜那般驚慌。

     黃忠一橫長刀,圓睜雙目,喝道:“你便是高寵?” 我大聲回道:“正是!” 黃忠聞言,将手中刀高舉,雙腿一夾馬腹,便向我直沖過來,經過連番的博殺,黃忠的氣勢仍然不減,我躲無可躲,隻能硬着頭皮使勁橫矟一架,“锵!”的一聲,刀與矟在這一次親密的接觸後,各自又回到了主人的手裡。

     我居然成功的架開了黃忠的刀,我驚喜萬分。

     再看對面黃忠,臉上一陣抽搐,顯得痛苦異常,在手握刀杆的地方,隐隐有鮮血滲出來,看來一夜的博殺已使得黃忠精疲力竭,氣力大打折扣了,不然以黃忠昨晚表現出來的武藝,我不可能震破黃忠的虎口的。

     這一次較量,使我有了底氣,黃忠雖勇,但力竭之虎,我已然不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