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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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一樣&hellip&hellip 娟子正瞎想着,聽到姜永泉說話,她沒有吱聲。

    剛才同星梅的接觸使她并不愉快,她認為這人太輕放了點,姜永泉的誇獎更使她心裡不痛快,但還是随便地點點頭。

     姜永泉見她總不開口,才發現她老垂着眼皮,臉上有不高興的顔色。

    他的笑容也漸漸淡下來。

     娟子想快走。

    她打開包裹,拿出母親給他做的衣服、鞋子,這才使談話融洽起來。

     &ldquo真叫大娘又費心啦!忙得好長時間也沒過去看看她。

    怎麼樣,老人身體還好嗎?&rdquo姜永泉滿懷感動和摯愛地說。

     &ldquo還沒有什麼。

    就是有她也不說。

    看樣子腰痛得厲害。

    前些時擔水澆地把腿卡得那末重,她誰也不告訴。

    有時我真念不下書了。

    &rdquo娟子非常憐憫和疼愛母親,這些話她隻對他才講。

     &ldquo村裡不是有代耕嗎?&rdquo &ldquo代耕。

    媽說人家也挺忙,幫幫忙就行了,不能全依靠人家。

    我也是這末想的。

    &rdquo &ldquo德強兄弟還沒有信息?&rdquo &ldquo有啦。

    &hellip&hellip媽可高興呢!心也安多了。

    &rdquo 姜永泉停了好一會沒開口來回走動着,搔着光頭皮。

    &ldquo真是,她真是個好媽媽!&rdquo他重複着星梅剛說的那句話;無限感慨地說,&ldquo是一個革命的媽媽。

    她一點不疼惜自己,她自己吃苦撫養孩子,養大一個就送給革命一個,她還是吃苦&hellip&hellip咳,現在咱們最需要這樣的人,這樣的好媽媽!等革命勝利了,一定要這些好老人,多多享些福。

    &rdquo 屋裡的光線漸漸黯下來,天黑了。

    看樣子真要下雨,燕子叽叽喳喳地在院子裡飛叫。

     娟子站起來,說: &ldquo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啦。

    &rdquo &ldquo怎麼,這末晚還能走?!&rdquo姜永泉有些驚異,&ldquo在區上宿下吧,有你住的地方。

    &rdquo &ldquo不,還是回去好。

    媽媽不放心!&rdquo娟子很固執。

     &ldquo那末吃點飯再走吧,很快!&rdquo姜永泉懇切地挽留。

     &ldquo不餓。

    俺不想吃!&rdquo 離家十多裡路,雖說敵人不會出來,但一個人在深山裡夜行還是不大好的。

    娟子生性膽大剛強,但最主要的是她心裡很亂,身底下象有個刺猬,使她坐不住。

    另一方面,娟子也真怕母親不見她回家,一宿不睡在擔心。

     這少女一旦下了決心,誰也阻止不住她。

     姜永泉把她送到村頭,看看天色黜黑,很是不放心。

    結果把&ldquo三把匣子&rdquo槍給了她,要她謹慎小心。

    看她走遠了,他深深地歎了口氣! 從山頂上的大岩石底下,冒出細細的可是很有勁力的泉水,這樣幾個幾個彙集起來,成為自上而下的涓涓小溪。

    小溪被土堆擋住,它就在土堆後面旋轉起來。

    積水越來越多,以集體的力量沖破障礙,向前奔湧。

    水流穿過荊棘,轉過大樹,撲過岩層,結果在山溝中與其它同伴合并在一起,變為溪澗,滾滾地湍流着。

    溪澗又彙合其它同伴,于是,一股兇湧澎湃的瀑布出現了。

    它咆哮着猛撲下山,發出驚人的轟響,搖撼着山巒,宛如萬馬奔騰,一傾千裡地劃過平原,沖進海洋。

     娟子爬過一座山,翻過一道嶺,聽着雷鳴般的瀑布聲。

    她不是在憑眼睛找路走,而完全是仗着那雙熟練的腳把她帶到要去的地方。

    在這墨黑的夜裡,加上重山裡的崎岖巉險的羊腸小道,一般的人早不知東西南北了。

     浮雲貼着山尖随着南風向北遊去,空氣濃重,壓力很大。

    不知是出了汗還是由于雲霧的撫摸,娟子的臉上有些潤濕,她感到悶得慌,就把褂子上面的紐扣解開,讓涼風吹進懷裡,她長長舒了口氣。

    姑娘心裡很難過,在錯亂地想着: &ldquo秀娟呀秀娟,你這是做什麼呢?生誰的氣呀?人家又沒對你說過什麼,你也沒告訴他什麼呀!你和人家是什麼關系?唉,真不知道害臊,想這些呢!&rdquo她的臉發起燒來,重重地垂下了頭。

     &ldquo人家好不好嗎?你為什麼不高興?你好狹隘喲!&rdquo調皮的風把她的頭發飄拂起來,散亂在臉上,她生氣地把它一遍遍地甩回去。

     &ldquo秀娟,你這末傻。

    你想了些什麼呢?你是共産黨員,你在革命!是什麼時候你還來想自己的事呢?對,我為什麼要去管這些呢?幹工作要緊。

    這多不好受啊,一輩子不找男人啦!對,人家好,我要向好同志學習&hellip&hellip&rdquo她昂起頭,心裡爽快好多,又感到涼意,于是把衣服扣好。

    她心裡想着以後的工作,邁着敏捷的碎步,很快地走進貓嶺山的險峰峻嶺裡。

     一聲慘厲的貓頭鷹嚎,驟然傳來。

    娟子不自禁地打個冷顫,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她這才感到空曠和孤單,也随即帶來了緊張。

    她警覺地向四周看看,把匣子槍掏出來,頂上火,緊握着繼續向前走。

     突然一陣草響,接着是人的腳步聲急切地傳來。

    娟子還沒來得及回轉身,就被人從後面将她連胳膊帶腰緊緊地抱住,那呼哧呼哧喘出的粗氣,直噴到她的脖子上。

     娟子渾身一抖,她立刻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她覺得胳膊彎以上被箍住,以下還可以動,就用力把右手向後彎去,槍筒正好從她肩膀上伸過去。

    她狠狠地勾了槍機&hellip&hellip 随着槍響,噗嗵一聲倒下一個沉重的東西。

    可是馬上又有一隻手,象鉗子一樣掐住娟子的手腕。

    娟子手一麻,槍掉了! 那人用繩子照她脖子上就套,娟子兩手扒着繩子,身子猛地轉過來,向那人撲去! 對方丢開繩子,用槍指着她,陰沉地喝道: &ldquo不準動!&rdquo 啊!這聲音多麼熟悉!是誰?知道了,她知道了,是宮少尼! 娟子盯着在黑暗裡象一隻怪獸的眼睛一樣閃着陰光的槍眼,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

     對方以為她被吓住,趁勢逼上一步,伸手就來拉她。

     娟子在後退這一步中,象閃電似地在腦海中泛起一個念頭:&ldquo跑吧,隻要向山窪裡一竄,怎麼也打不着了。

    不,漢奸! 抓住他!死也要抓住他!&rdquo 她趁對方伸過手,飛起右腳,照握槍那隻手狠命踢去。

    槍,飛落到山溝裡。

     宮少尼見槍被踢飛,也顧不得手的痛麻,慌忙去摸娟子那支槍。

     娟子跳上來,撲到他身上,抓住他的胳膊向後死扭。

     可是宮少尼還掙紮着去摸槍。

     娟子眼見他快将槍拿到手,自己已搶不到了,就用腳把那支槍也踢出去了。

     宮少尼翻起身來,扭打娟子。

     憑娟子那從勞動中鍛煉出來的強壯身體,力氣是大于敵手的,她大多是占着上風,将宮少尼壓在身底下。

    可是一來娟子中午隻吃點冷幹糧,晚上還一點沒吃,再加上走了這末多山路,漸漸身子在發軟,有些無力了。

    但是殺敵的怒火在她心裡燃燒,她使出全身力量,一點不松勁地和敵手搏鬥着。

     宮少尼也知道逃身不得,就拚出吃奶的力氣,恨不得一下捏死娟子。

     他們從山脊上打到山坡上。

    宮少尼趁一棵松樹把娟子的衣服扯住,掙脫出來,彎下身去摸石塊。

    娟子猛地一掙,衣服嘩哧一聲撕開。

    她縱身撲向宮少尼,兩個人扭打着滾到山溝裡。

    猛然,娟子覺得頭上被打擊了一下,接着全身急劇地軟下去&hellip&hellip是一個尖刻的石尖,将她腦後紮開一個洞,鮮血泉水般地湧出來。

    娟子有些昏迷了。

     宮少尼覺得對手的手在漸漸松開,他猛一用力翻上來,壓倒娟子身上。

    他感到她的呼吸在減弱,胸脯在下陷,心裡有說不出的松快&hellip&hellip 娟子渾身癱軟。

    骨頭也酥了!可是還用手抓住宮少尼的胳膊,生怕他逃走。

     宮少尼呼哧呼哧地喘息着,娟子掙紮着。

    當宮少尼的手卡着她的咽喉時,娟子的腳正好觸着身邊的一棵樹。

    她急中生智,把一隻腳蹬着樹幹,另一隻弓起踏着草地,用盡生平力氣,猛力向上一翻,又把宮少尼摔到底下。

    她不等他來得及還手,抽出一手,握緊拳頭,照他的前額打去&hellip&hellip 這打擊來得有效有力,宮少尼兩手松開,躺着不動了。

     娟子越發來了力量,要想把他綁起來,可是沒有繩子,怎麼辦呢?他醒過來還是難以對付的。

    娟子找到一塊石頭,照他頭上打了幾下。

    啊,依着她對這壞家夥的仇恨心理,她一定要把他砸死才罷休。

    可是她沒那樣做,她要留着他,問個水落石出。

     娟子估計宮少尼一時蘇醒不過來,就想去把槍找到,那樣就容易對付這壞蛋了。

    可是她剛挪動兩步,就噗嗵一聲倒下去。

    隻覺得眼前黑糊糊的一片,什麼也看不清了。

     不知過了多久,娟子漸漸醒過來,可是她還站不起身,挪不動步,全身痛得似刀割錐紮,血已把衣服粘住,隻要一動,就象揭皮似的劇痛。

    頭上那個窟窿疼得更厲害,血把頭發都僵在一起,糊在頭皮上。

     痛啊痛啊!娟子兩手緊攥着一把青草,幾乎要淌出眼淚來了,她真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才能使傷口痛得輕些,能好受些&hellip&hellip 娟子身上燒得火燙,嗓子幹得要冒煙,身旁就是潺潺流着的泉水,她多末想喝幾口啊!可是她克制住了自己,她曾聽說過負傷的人不能喝冷水&hellip&hellip她用手薅了幾把青草,放到嘴裡咀嚼着,使嗓子清涼些。

     娟子艱難地爬上山坡,用手到處摸索。

    那棘針怎麼刺她,亂石怎麼紮她,她都不覺得痛,隻是找她的槍,槍! 摸索了好一會,她才看到樹根旁有個東西在閃光。

    娟子狂喜地拿起來,槍,是它!她很難得地流出眼淚來了,她甚至把槍放到嘴唇上親了一下。

     看到槍,她想起送槍的人。

    是他,姜永泉!他知道她需要什麼,他在最危急的情況下幫助了她。

    娟子有說不出的感激,感激把武器交給她的人!她更愛他了!她一點不生他的氣了,純粹是戰友的愛! 娟子爬回來,見宮少尼動了一下,她端起槍,氣憤地想立刻打死他,但她再一次克制住湧上心來的怒火。

     宮少尼蘇醒過去。

    他的頭發被撕下一撮,臉上被亂石劃去幾塊肉,頭上有一個窟窿&hellip&hellip他痛苦地扭歪了臉,咧着嘴,綠豆似的小眼睛也痛得鼓脹起來。

    他真懊惱死了。

     王柬芝派他們四個人來,那三個是萬家溝的。

    他們等了多時,看到玉秋和老德順是白天過去的,沒敢動。

    本來要回去,可是他舍不得。

    因為這次幹成功的報酬是每人一個金元寶。

    更加使他舍不得的,是他早想在心裡,饞在嘴上的這個漂亮姑娘,趁這良機,他可以把她随心玩弄個夠,然後再殺死。

    他叫另兩個人走了,留下他和萬守普兩人。

    萬守普被打死的那一瞬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