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關燈
: &ldquo他來幹什麼?&rdquo &ldquo他說見村裡受到損失,想拿出房子和糧食來救濟。

    &rdquo姜永泉答道;又問她: &ldquo你來有事嗎?&rdquo 娟子沒回答他,卻又問道: &ldquo你答應他了嗎?&rdquo &ldquo那怎麼能不答應,為抗日出力是好事嘛。

    &rdquo &ldquo我看他不一定是出于真心,該不要他的!&rdquo娟子有些氣憤地說,一面邁步向屋裡走。

     姜永泉跟在她後面,邊走邊說: &ldquo秀娟,這樣做就不對了。

    咱們的抗日統一戰線你不是不知道,不論窮富,有力出力有錢出錢,咱們都歡迎,怎麼能不要人家的呢?&rdquo姜永泉對娟子的警惕性是喜歡的,并希望多有幾個象她這樣立場堅定的人,他也很理解娟子的心情,隻是他考慮的多一層,全面些,不同意娟子的做法。

    他又接下去說道: &ldquo秀娟,光有氣不行,懷疑他有假,就要注意他什麼地方有假,要弄清他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才行。

    &rdquo &ldquo我一見他就有氣,我自己也不知是怎麼回事。

    也許是為他和王唯一是一家人,裡面有些私仇?喂,你說得對。

    以前我光是不信他,往後多留點神好啦!&rdquo娟子說着進了屋,把包袱放到炕上。

     &ldquo這末晚,你到底來做什麼呀?&rdquo姜永泉看着包袱問。

     &ldquo啊,是做這個來啦,&rdquo娟子笑着把包袱解開,裡面是床被子,&ldquo你的被不是丢了嗎?&rdquo &ldquo嗳呀,這怎麼能行?你們蓋什麼?我一個人好對付。

    &rdquo姜永泉忙說。

     母親的房子燒了,原先姜永泉住的南屋燒得輕些,被八路軍救下來,全家搬了進去。

    姜永泉就搬到村政府來住了。

     &ldquo俺們還有呐。

    &rdquo娟子把被子丢到炕裡邊,就勢坐到炕沿上,又加上一句似乎是多餘的話:&ldquo是俺媽叫送來的。

    &rdquo &ldquo誰告訴大娘我被丢了?&rdquo姜永泉有些驚奇地問。

    &ldquo看你,&rdquo娟子瞥他一眼,不好意思地垂下頭,&ldquo給你就蓋吧,問起就沒頭啦。

    &rdquo 姜永泉也不好再争,憨憨地笑笑。

     娟子象還有什麼話說,但臉烘熱了,說不出口,也不願馬上走開。

     姜永泉也坐下來,看了她幾眼,本想說:&ldquo好睡啦。

    &rdquo可又咽回去了。

     沉默了一會,娟子擡頭看着姜永泉那消瘦而蒼白的臉頰上現出兩塊病态的紅暈,眼窩深凹下去,眼眸裡網着血絲,禁不住一陣心熱,憐惜地說: &ldquo姜同志,你可要注意些身子啊!我看你這幾天很少吃東西&hellip&hellip&rdquo &ldquo嘿我沒有什麼,身闆還挺硬實。

    就是有時肚子有點不大舒服&hellip&hellip那是個事。

    &rdquo姜永泉微笑着說,又關懷地問: &ldquo秀娟,這些日子受得住嗎?夠嗆吧?&rdquo &ldquo受得住。

    再苦也不怕&hellip&hellip&rdquo娟子忽然鼻子一酸,眼淚幾乎掉下來,用力壓抑着說: &ldquo唉,就是咱們的人死了好幾個。

    七子哥和七嫂子多末好的人啊!還有柱子媳婦,你沒看到糟蹋成什麼樣子,肚裡還有五個月的孩子&hellip&hellip唉,鬼子可真狠心哪!多喒把他們消滅幹淨才好!&rdquo娟子撩起衣襟揉眼睛。

     姜永泉習慣地把手撂起棉袍子插進腰裡,在地上徘徊一會,象回答她的話又象自言自語地說: &ldquo是啊,革命就是要流血的。

    咱們是在半道進入革命的,那些前輩受的苦流的血就更多了。

    紅軍在長征時,那環境是多末殘酷啊!記得理琪同志時常拿毛主席的話教導我們。

    毛主席說,要拿槍杆子改造咱中國,窮人就這末一條活路。

    咱們活着的人,都要更努力的戰鬥,不怕流血犧牲,才對得起死去的先烈,才能完成革命任務。

    七子就是咱們的榜樣!&rdquo他轉為興奮:&ldquo你看今天群衆的勁頭,是多末大啊!嗨!咱們就要這樣,倒下去一個,激起十個報仇的!革命的路雖長雖苦,可是最後勝利一定是屬于咱們的!&rdquo 每一個字,都打在娟子那溫存善良的心坎上。

    她振作起來,全身充滿了憤恨、熱愛和由此而來的力量。

    她恨,恨死了敵人!她愛,愛那些她沒見到的革命戰友,愛那些早早和剛剛流盡最後一滴鮮血的先烈!她絕不玷辱由鮮血浸染而成的革命紅旗,她要以自己的血把紅旗染得再紅些,使它多放出一道絢爊的光芒! 娟子的心房裡早已印上姜永泉這個影子,一天天的她越覺得他可敬可愛。

     她不是單純從一個姑娘來感受他的可愛,他的價值,而她覺得每個人對他都會有這樣的感情。

    真正好的人誰都會喜愛的。

    他是她的領導,她的同志,她的戰友,她所需要的一切他都會給予她,他是她所熟悉的人中間最好的一個。

     生死一脈相流的戰友的友情,使人類所有的任何友誼,都無可比拟。

     天是晴朗的,月亮還沒出來,隻有星兒象個頑皮孩子的眼睛,一睒一睒地瞧着人。

    夜風煞住了,昆蟲早已入蟄冬眠了,這隆冬的午夜異常靜谧,萬籁無聲。

    沒有水氣和薄霧,蓋着厚雪的茅屋,潔白的山峰,顯得格外醒目而明澈,空氣裡充滿清新涼爽的氣氛,令人心曠神怡。

     娟子邁着矯健的步伐往家走。

    她的臉血紅血紅的,熱得能燙手,瞧,牆頭上偶爾飄落下的片片的雪花兒,一觸到她的臉腮上就化了。

    她不感到冷,相反心裡還熱乎乎的,真象有火燒似的。

     娟子回到家,母親還沒睡下,正在給德強縫補衣裳。

    她要幫忙,被母親阻止了,催她快睡下。

    做媽的還能不知道女兒的疲困嗎? 娟子躺在炕上,注意看着母親的每個動作。

    母親埋頭縫補着衣服,針鈍了,她就放到頭發上去磨磨。

    娟子順着針,看到母親的頭發裡發灰的成份更多了,有的甚至發白,心裡想:&ldquo整天忙得沒仔細看媽一眼。

    什麼事都落在她一人身上。

    她沒過一天好一點的日子啊!她又叫兄弟走了,怕姜同志阻攔,沒開會前就同他說好了&hellip&hellip往後她更孤單啦,可要多幫媽媽些忙&hellip&hellip&rdquo想着想着,巨大的疲困悄悄地可強有力地襲來,占據了她那發育飽滿而健壯的少女全身。

    她迷迷糊糊閉上了那美麗明媚的大眼睛,那毛茸茸的黑長睫毛,緊緊護上了雙眼皮。

    娟子發出均勻細小的鼾聲,也許還做着夢呢? 母親很幸福地看着安靜地睡在她身邊的兒女們。

    是的,她現在是最幸福了。

    孩子們象一群小雞,經過幾天的離散奔波,又回到她的身邊,她随時可以看到他們,愛撫他們。

     看,那每張母親百看不厭的恬靜而幼嫩的臉蛋,多末美好,多末讨人愛啊! 炕洞裡燒着的柴禾在爆裂着,發出輕微的劈啪聲。

    那松木油的香味和炕上烘熱的棉被絮所發出的幹焦氣息,飄蕩在整個屋子裡。

     油燈下,母親凝視着孩子們的臉出了神。

    她心裡非常滿意地想:就這樣永遠永遠地在一起過下去吧。

    誰也别再離開她一步吧! 忽地,母親動了一下,用針把燈花撥掉,将燈芯挑了挑,燈立時明亮起來。

    她擦擦眼睛,兩手撐着炕,端詳着每個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