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關燈
小
中
大
進鐵窗&hellip&hellip梆聲一遍又一遍，從黑夜敲到天明。
天剛破曉，餘新江又固執地站在風門邊，守候着又一個黎明，守候着隔壁戰友的信息，他心裡充塞着一種不安的預感：那位血肉模糊的堅強戰士，一定是落到敵人手上的黨的重要幹部。
一隻矯健的蒼鷹，緩緩地拍擊着翅膀，翺翔在清晨的碧空，它在這陰森荒涼的山谷間盤旋，盤旋，又陡然沖過崗巒重疊的高峰，飛向遠方&hellip&hellip從高牆的電網中望着漸漸遠逝的雄鷹，餘新江撫摸着胸前逐漸平複的刑傷，激跳的心頭霍然浮現出對于自由的熱望，思緒随着翺翔的雄鷹，飛向遠方&hellip&hellip 肖師傅、陳松林，許多熟悉的面孔在閃現，外邊火熱的鬥争，不知又發展成怎樣波瀾壯闊的形勢了？解放戰争的前線，不知又推進到了哪些省份，哪些城鎮？多麼希望聽到勝利的号角啊，多麼希望重新回到工人兄弟戰鬥的隊伍！餘新江心情激動，又懷念着老許和成崗，誰知道他們此刻關在什麼地方？ 黎明的陽光，在期待中，漸漸露出來。
&ldquo當&mdash&mdash啷，當&mdash&mdash啷&mdash&mdash&rdquo音節明朗的響聲，在晨曦中，忽然從風門口傳了進來。
&ldquo當&mdash&mdash啷，當&mdash&mdash啷！&rdquo這聲音出現在渣滓洞最甯靜的早晨，這聲音使樓七室的人都坐了起來，肅靜聆聽，這聲音好象是一個勇敢的戰士，在彈奏着一隻戰鬥進行曲！ 有節奏的聲響，是從囚禁重傷者的樓八室傳出的。
清晨裡慣常的甯靜消失了，雖然室内悄然無聲，可是每個人的臉上，都充滿激情。
誰也想像不到，隔壁新來的戰友，竟有這樣超人的頑強意志，被擔架擡進牢房時，已經是奄奄一息，才過了短短的幾天，誰能想到他竟挺身站起，哪怕拖着滿身刑具，哪怕即将到臨的更慘酷的摧殘，哪怕那沉重的鐵鐐鋼鋸似的磨鋸着皮開肉綻沾滿膿血的踝骨，那充溢着勝利信心的腳步，正是對敵人的極度輕蔑，迎着初升的紅日，從容不迫地在魔窟中頑強地散步。
他用硬朗的腳步聲，鐵鐐碰響的當啷聲，向每間牢房緻意，慰藉着戰友們的關切；并且用鋼鐵的音節磨勵着他自己的，每一個人的頑強鬥争的意志。
聲音愈來愈響亮，愈來愈有力。
&ldquo當&mdash&mdash啷！當&mdash&mdash啷！&rdquo 鐵的鍊環，重甸甸地敲擊在粗糙的樓闆上。
随着那剛強的腳步移動，不斷碰撞出戰鼓般的鳴響。
這鋼一股的響聲把看守們也驚動了。
一個濃眉大眼、面目可憎的特務，從辦公室闖了出來，那隻鷹瓜似的手，緊抓住腰皮帶上的槍柄。
&ldquo這家夥是誰？&rdquo劉思揚擠過來，靠在餘新江肩頭，輕聲問。
&ldquo特務看守長，貓頭鷹。
&rdquo龍光華代為回答。
&ldquo兩手血腥的劊子手&hellip&hellip殺害了三百多人！&rdquo有人補充了一句。
餘新江看出，那個叫貓頭鷹的劊子手，兩眼正盯住樓上第八号牢房，一步步跨進地壩裡來。
&ldquo貓頭鷹想幹涉隔壁戰友散步！&rdquo &ldquo聽！這就是答複&hellip&hellip&rdquo 靠近牢門的人們，聽到在鐵鍊叮當聲中，出現了輕輕的歌聲。
漸漸地，歌聲變得昂揚激越起來。
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 要為真理而鬥争！&hellip&hellip&hellip&hellip 歌聲，像一陣響亮的戰鼓，擊破禁锢世界的層層密雲。
歌聲，像一片沖鋒的号角，喚起人們戰鬥的激情。
這聲音呵&mdash&mdash象遠征歸來的壯士，用勝利的微笑，朗聲歡呼戰友親切的姓名，更象堅貞的人民之子，在敵人的絞刑架下，宣揚真理必然戰勝！ 高昂的歌聲，戰鼓，号角，像春雷一樣激起了強烈的共鳴。
&ldquo舊世界打個落花流水&hellip&hellip&rdquo人們應聲唱着。
&ldquo奴隸們，起來，起來！&hellip&hellip&rdquo更多的人放開喉嚨唱了起來，樓上樓下彙成一片，四面八方，響起了雄壯莊嚴的歌聲。
&ldquo不準唱歌！&rdquo貓頭鷹嚎叫了一聲，成群的特務也跟着嚷叫。
&ldquo誰再唱，馬上槍斃！&rdquo手在槍上一拍。
可是，那春雷一般的，萬衆一心的聲浪，一旦升起，怎會被這嗡嗡的蚊蠅的阻擾而停歇？潮水般的聲浪在不知姓名的、重傷的戰友激越的鼓舞下，變得更加高昂豪邁，震撼着魔窟附近的山崗。
貓頭鷹臉色鐵青，突然沖着樓八室狂喊： &ldquo不許你唱！住口！許雲峰！&rdquo &ldquo許雲峰？&rdquo突然有人驚問。
&ldquo老許！&rdquo對面女牢裡，飛出一聲尖銳的叫喚。
&ldquo老許！老許！&rdquo餘新江猛然把頭從風門口伸出去，凝望着樓八室。
老許&mdash&mdash他就關在自己隔壁！餘新江滿懷激動，張大了嘴巴，迎着老許堅強無畏的歌聲縱情高唱： 團結起來，到明天，&hellip&hellip 許雲峰站在鐵門邊，望着天邊的繁星。
夜已深了，他一點也沒有睡意。
除了時起時停的竹梆聲，間間牢房的戰友們，都已經進入夢鄉。
黃昏時又一次爆發的歌聲，還在他的耳邊回響。
雖然這歌聲早就停歇了，但他總感到那具有無窮力量的聲音，還久久地在夜空裡蕩漾： 照耀着黎明前的海洋。
你是舵手， 掌握着航行的方向。
勇敢的中國共産黨&mdash&mdash你就是核心， 你就是方向！&hellip&hellip&hellip&hellip 昏黃的獄燈，照見許雲峰目光閃閃的臉，他從暈厥中醒來以後，就強烈地感受到一種力量，這力量正團結着集中營裡的戰友。
雖然這個力量是看不見的，然而确實存在，從那些病弱的戰友的臉上，從毫無怨言地承受任何考驗的斑斑傷痕中，從顯示每一個人的意志與決心的合唱裡，都可以感觸到這無形的，但是百折不撓的東西。
這和他被捕以前，市
天剛破曉，餘新江又固執地站在風門邊，守候着又一個黎明，守候着隔壁戰友的信息，他心裡充塞着一種不安的預感：那位血肉模糊的堅強戰士，一定是落到敵人手上的黨的重要幹部。
一隻矯健的蒼鷹，緩緩地拍擊着翅膀，翺翔在清晨的碧空，它在這陰森荒涼的山谷間盤旋，盤旋，又陡然沖過崗巒重疊的高峰，飛向遠方&hellip&hellip從高牆的電網中望着漸漸遠逝的雄鷹，餘新江撫摸着胸前逐漸平複的刑傷，激跳的心頭霍然浮現出對于自由的熱望，思緒随着翺翔的雄鷹，飛向遠方&hellip&hellip 肖師傅、陳松林，許多熟悉的面孔在閃現，外邊火熱的鬥争，不知又發展成怎樣波瀾壯闊的形勢了？解放戰争的前線，不知又推進到了哪些省份，哪些城鎮？多麼希望聽到勝利的号角啊，多麼希望重新回到工人兄弟戰鬥的隊伍！餘新江心情激動，又懷念着老許和成崗，誰知道他們此刻關在什麼地方？ 黎明的陽光，在期待中，漸漸露出來。
&ldquo當&mdash&mdash啷，當&mdash&mdash啷&mdash&mdash&rdquo音節明朗的響聲，在晨曦中，忽然從風門口傳了進來。
&ldquo當&mdash&mdash啷，當&mdash&mdash啷！&rdquo這聲音出現在渣滓洞最甯靜的早晨，這聲音使樓七室的人都坐了起來，肅靜聆聽，這聲音好象是一個勇敢的戰士，在彈奏着一隻戰鬥進行曲！ 有節奏的聲響，是從囚禁重傷者的樓八室傳出的。
清晨裡慣常的甯靜消失了，雖然室内悄然無聲，可是每個人的臉上，都充滿激情。
誰也想像不到，隔壁新來的戰友，竟有這樣超人的頑強意志，被擔架擡進牢房時，已經是奄奄一息，才過了短短的幾天，誰能想到他竟挺身站起，哪怕拖着滿身刑具，哪怕即将到臨的更慘酷的摧殘，哪怕那沉重的鐵鐐鋼鋸似的磨鋸着皮開肉綻沾滿膿血的踝骨，那充溢着勝利信心的腳步，正是對敵人的極度輕蔑，迎着初升的紅日，從容不迫地在魔窟中頑強地散步。
他用硬朗的腳步聲，鐵鐐碰響的當啷聲，向每間牢房緻意，慰藉着戰友們的關切；并且用鋼鐵的音節磨勵着他自己的，每一個人的頑強鬥争的意志。
聲音愈來愈響亮，愈來愈有力。
&ldquo當&mdash&mdash啷！當&mdash&mdash啷！&rdquo 鐵的鍊環，重甸甸地敲擊在粗糙的樓闆上。
随着那剛強的腳步移動，不斷碰撞出戰鼓般的鳴響。
這鋼一股的響聲把看守們也驚動了。
一個濃眉大眼、面目可憎的特務，從辦公室闖了出來，那隻鷹瓜似的手，緊抓住腰皮帶上的槍柄。
&ldquo這家夥是誰？&rdquo劉思揚擠過來，靠在餘新江肩頭，輕聲問。
&ldquo特務看守長，貓頭鷹。
&rdquo龍光華代為回答。
&ldquo兩手血腥的劊子手&hellip&hellip殺害了三百多人！&rdquo有人補充了一句。
餘新江看出，那個叫貓頭鷹的劊子手，兩眼正盯住樓上第八号牢房，一步步跨進地壩裡來。
&ldquo貓頭鷹想幹涉隔壁戰友散步！&rdquo &ldquo聽！這就是答複&hellip&hellip&rdquo 靠近牢門的人們，聽到在鐵鍊叮當聲中，出現了輕輕的歌聲。
漸漸地，歌聲變得昂揚激越起來。
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 要為真理而鬥争！&hellip&hellip&hellip&hellip 歌聲，像一陣響亮的戰鼓，擊破禁锢世界的層層密雲。
歌聲，像一片沖鋒的号角，喚起人們戰鬥的激情。
這聲音呵&mdash&mdash象遠征歸來的壯士，用勝利的微笑，朗聲歡呼戰友親切的姓名，更象堅貞的人民之子，在敵人的絞刑架下，宣揚真理必然戰勝！ 高昂的歌聲，戰鼓，号角，像春雷一樣激起了強烈的共鳴。
&ldquo舊世界打個落花流水&hellip&hellip&rdquo人們應聲唱着。
&ldquo奴隸們，起來，起來！&hellip&hellip&rdquo更多的人放開喉嚨唱了起來，樓上樓下彙成一片，四面八方，響起了雄壯莊嚴的歌聲。
&ldquo不準唱歌！&rdquo貓頭鷹嚎叫了一聲，成群的特務也跟着嚷叫。
&ldquo誰再唱，馬上槍斃！&rdquo手在槍上一拍。
可是，那春雷一般的，萬衆一心的聲浪，一旦升起，怎會被這嗡嗡的蚊蠅的阻擾而停歇？潮水般的聲浪在不知姓名的、重傷的戰友激越的鼓舞下，變得更加高昂豪邁，震撼着魔窟附近的山崗。
貓頭鷹臉色鐵青，突然沖着樓八室狂喊： &ldquo不許你唱！住口！許雲峰！&rdquo &ldquo許雲峰？&rdquo突然有人驚問。
&ldquo老許！&rdquo對面女牢裡，飛出一聲尖銳的叫喚。
&ldquo老許！老許！&rdquo餘新江猛然把頭從風門口伸出去，凝望着樓八室。
老許&mdash&mdash他就關在自己隔壁！餘新江滿懷激動，張大了嘴巴，迎着老許堅強無畏的歌聲縱情高唱： 團結起來，到明天，&hellip&hellip 許雲峰站在鐵門邊，望着天邊的繁星。
夜已深了，他一點也沒有睡意。
除了時起時停的竹梆聲，間間牢房的戰友們，都已經進入夢鄉。
黃昏時又一次爆發的歌聲，還在他的耳邊回響。
雖然這歌聲早就停歇了，但他總感到那具有無窮力量的聲音，還久久地在夜空裡蕩漾： 照耀着黎明前的海洋。
你是舵手， 掌握着航行的方向。
勇敢的中國共産黨&mdash&mdash你就是核心， 你就是方向！&hellip&hellip&hellip&hellip 昏黃的獄燈，照見許雲峰目光閃閃的臉，他從暈厥中醒來以後，就強烈地感受到一種力量，這力量正團結着集中營裡的戰友。
雖然這個力量是看不見的，然而确實存在，從那些病弱的戰友的臉上，從毫無怨言地承受任何考驗的斑斑傷痕中，從顯示每一個人的意志與決心的合唱裡，都可以感觸到這無形的，但是百折不撓的東西。
這和他被捕以前，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