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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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rdquo
餘新江說：&ldquo爸爸在三·二三鬥争中犧牲了。
&rdquo 老大哥聽餘新江簡要地講了他爸爸犧牲的經過以後，沉默了片刻，嚴肅地說：&ldquo你爸爸是個好同志，十多年前，我和他在一個支部；現在，你繼承了他的事業，我們又聚在一起了。
&rdquo &ldquo渣滓洞也有黨組織？&rdquo &ldquo哪裡有鬥争，哪裡就有黨。
&rdquo老大哥簡單地回答道：&ldquo你和劉思揚被捕的情況，監獄黨組織已經了解。
黨指定你們和龍光華、丁長發編成一個黨小組，丁長發同志擔任你們的小組長。
&rdquo 餘新江喜出望外地抓住老大哥的手，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ldquo你進來的時候，有什麼重要消息？&rdquo &ldquo毛主席發表了重要文章&mdash&mdash《目前形勢和我們的任務》，指出革命已經發展到轉折點。
&hellip&hellip這篇文章的主要内容，我全都背得出來。
&rdquo 餘新江正想說下去，一陣梆聲驚動了他。
&ldquo囚車來了。
&rdquo老大哥聽聽梆聲，便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出去放風、找水、倒便桶的人們，一一回進牢房。
鐵門卡嚓一聲，鎖死了。
丁長發把從積雨中舀來的半罐渾黃的水，放在屋角，又回到他慣常倚坐的牆邊，咬着空煙鬥，默默坐着。
&ldquo梆，梆梆，梆梆梆，&hellip&hellip&rdquo 竹梆聲一陣比一陣敲得更緊。
&ldquo小餘，你聽！&rdquo劉思揚喊了一聲，後邊的話還沒有說出，就被山谷間驟起的一陣汽車引擎的噪音打斷。
梆聲剛剛停住，汽車喇叭聲又突然響起。
從喇叭聲中，可以聽出那瘋狂急駛的汽車正向集中營快速猛沖。
餘新江立刻翻身起來，擠向牢門口。
&ldquo看見了嗎？&rdquo離簽子門較遠的人，隻能憑着聽覺，望着站在前面的背影發問。
&ldquo看見了，看見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吉普車，後面&hellip&hellip&rdquo &ldquo後面&hellip&hellip還有十輪卡&hellip&hellip停了。
卡車的帆布篷揭開了&hellip&hellip啊，啊！&hellip&hellip一副擔架&hellip&hellip特務擡下了一副擔架&hellip&hellip&rdquo &ldquo擔架？看清楚了？&rdquo 暫時沒有回答。
&ldquo聽說過麼？有個叫成崗的硬漢子&hellip&hellip&rdquo有個聲音在說： &ldquo他受了重刑&hellip&hellip現在下落不明&hellip&hellip&rdquo 餘新江的心突然劇烈地跳動起來。
擔架上擡的，該不會是在二處見過的，快要咽氣的廠長成崗吧？ 黑壓壓的人影，擠向每間牢門，集中營的人全被驚動了。
沉重的皮靴，踏響樓梯，幾個揮動手槍的特務，跑上樓來。
地壩前面生鏽的鐵門吱呀吱呀地響着，緩緩地開了&hellip&hellip一群持槍的特務，押着一副擔架，沖過地壩，徑直朝樓口擡來了。
樓梯附近，傳來一陣嘈雜聲，擔架上樓了&hellip&hellip 一群特務粗野雜亂的腳步，踩得樓闆吱吱地響。
&ldquo當啷&hellip&hellip當啷&hellip&hellip&rdquo繁雜的腳步聲中，夾着一種遲鈍的金屬撞擊的音響。
餘新江踮起腳尖，朝外邊看了看、什麼也沒看見，那牽動人心的金屬碰撞的響聲，仍然繼續着。
&ldquo那是什麼聲音？&rdquo後邊的人禁不住問。
&ldquo不知道&hellip&hellip&rdquo &ldquo也許是腳鐐&hellip&hellip等一會兒就曉得了。
&rdquo &ldquo過樓三室&hellip&hellip到樓四室了&hellip&hellip&rdquo 隔壁的樓八室，傳來特務開門的聲音。
餘新江盡力踮高腳尖，從探望的人頭縫裡，朝外望着，望着，終于看見了&hellip&hellip一床破舊的毯子蓋在擔架上，毯子底下，躺着一個毫無知覺的軀體&hellip&hellip擔架從牢門口緩緩擡過，看不見被破毯蒙着的面孔，隻看到毯子外面的一雙鮮血淋漓的赤腳。
一副粗大沉重的鐵鐐，拖在地上，長長的鍊環在樓闆上拖得當啷當啷地響&hellip&hellip被鐵鐐箍破的腳胫，血肉模糊，帶膿的血水，一滴一滴地沿着鐵鍊往下湧流&hellip&hellip擔架猛烈地搖擺着，向前移動，釘死在浮腫的腳胫上的鐵鐐，像鋼鋸似的鋸着那皮綻肉開的，沾滿膿血的踝骨&hellip&hellip 擔架擡進空無一人的樓七室隔壁的牢房。
走廊外邊的樓闆上，遺留着點點滴滴暗紅的血水。
&ldquo是誰？&rdquo樓下牢房擊打着樓闆，傳來了焦急的詢問。
腳步聲在牢門外響，似乎又有人在走動。
龍光華報告了一聲：&ldquo狗熊擡來了靠背椅，&hellip&hellip還有手肘①，繩索。
&rdquo 餘新江心情激蕩起伏，不安地挨近簽子門向樓八室那邊凝望着。
朝霞漸漸消逝，一輪驕陽，又從群峰頂上冉冉升起，散射着暑熱。
遠處，荒草覆蓋的山頂，近處，密密麻麻的崗亭和電網，像一張木然不動的照片，嵌在簽子門外。
①手肘是一種把雙手固定在胸前的鐵制刑具。
樓八室門口，守着幾個特務，刺刀在朝陽中閃着兇光，連放風的時刻，也不讓人接近那間囚禁着昏厥中的重傷者的牢房。
一個特務端了半碗稀飯，從樓七室走過，到隔壁樓八室去了。
過一陣，又原樣端走了&hellip&hellip黃昏時分，又一次送飯，但隔壁的戰友仍然沒有吃喝&hellip&hellip 餘新江一連幾天守候在風門邊，急于知道那位戰友的消息，可是什麼也沒有得到。
悶熱的夜又來了。
蚊蟲像一團團漆黑的雲霧嗡嗡地卷
&rdquo 老大哥聽餘新江簡要地講了他爸爸犧牲的經過以後，沉默了片刻，嚴肅地說：&ldquo你爸爸是個好同志，十多年前，我和他在一個支部；現在，你繼承了他的事業，我們又聚在一起了。
&rdquo &ldquo渣滓洞也有黨組織？&rdquo &ldquo哪裡有鬥争，哪裡就有黨。
&rdquo老大哥簡單地回答道：&ldquo你和劉思揚被捕的情況，監獄黨組織已經了解。
黨指定你們和龍光華、丁長發編成一個黨小組，丁長發同志擔任你們的小組長。
&rdquo 餘新江喜出望外地抓住老大哥的手，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ldquo你進來的時候，有什麼重要消息？&rdquo &ldquo毛主席發表了重要文章&mdash&mdash《目前形勢和我們的任務》，指出革命已經發展到轉折點。
&hellip&hellip這篇文章的主要内容，我全都背得出來。
&rdquo 餘新江正想說下去，一陣梆聲驚動了他。
&ldquo囚車來了。
&rdquo老大哥聽聽梆聲，便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出去放風、找水、倒便桶的人們，一一回進牢房。
鐵門卡嚓一聲，鎖死了。
丁長發把從積雨中舀來的半罐渾黃的水，放在屋角，又回到他慣常倚坐的牆邊，咬着空煙鬥，默默坐着。
&ldquo梆，梆梆，梆梆梆，&hellip&hellip&rdquo 竹梆聲一陣比一陣敲得更緊。
&ldquo小餘，你聽！&rdquo劉思揚喊了一聲，後邊的話還沒有說出，就被山谷間驟起的一陣汽車引擎的噪音打斷。
梆聲剛剛停住，汽車喇叭聲又突然響起。
從喇叭聲中，可以聽出那瘋狂急駛的汽車正向集中營快速猛沖。
餘新江立刻翻身起來，擠向牢門口。
&ldquo看見了嗎？&rdquo離簽子門較遠的人，隻能憑着聽覺，望着站在前面的背影發問。
&ldquo看見了，看見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吉普車，後面&hellip&hellip&rdquo &ldquo後面&hellip&hellip還有十輪卡&hellip&hellip停了。
卡車的帆布篷揭開了&hellip&hellip啊，啊！&hellip&hellip一副擔架&hellip&hellip特務擡下了一副擔架&hellip&hellip&rdquo &ldquo擔架？看清楚了？&rdquo 暫時沒有回答。
&ldquo聽說過麼？有個叫成崗的硬漢子&hellip&hellip&rdquo有個聲音在說： &ldquo他受了重刑&hellip&hellip現在下落不明&hellip&hellip&rdquo 餘新江的心突然劇烈地跳動起來。
擔架上擡的，該不會是在二處見過的，快要咽氣的廠長成崗吧？ 黑壓壓的人影，擠向每間牢門，集中營的人全被驚動了。
沉重的皮靴，踏響樓梯，幾個揮動手槍的特務，跑上樓來。
地壩前面生鏽的鐵門吱呀吱呀地響着，緩緩地開了&hellip&hellip一群持槍的特務，押着一副擔架，沖過地壩，徑直朝樓口擡來了。
樓梯附近，傳來一陣嘈雜聲，擔架上樓了&hellip&hellip 一群特務粗野雜亂的腳步，踩得樓闆吱吱地響。
&ldquo當啷&hellip&hellip當啷&hellip&hellip&rdquo繁雜的腳步聲中，夾着一種遲鈍的金屬撞擊的音響。
餘新江踮起腳尖，朝外邊看了看、什麼也沒看見，那牽動人心的金屬碰撞的響聲，仍然繼續着。
&ldquo那是什麼聲音？&rdquo後邊的人禁不住問。
&ldquo不知道&hellip&hellip&rdquo &ldquo也許是腳鐐&hellip&hellip等一會兒就曉得了。
&rdquo &ldquo過樓三室&hellip&hellip到樓四室了&hellip&hellip&rdquo 隔壁的樓八室，傳來特務開門的聲音。
餘新江盡力踮高腳尖，從探望的人頭縫裡，朝外望着，望着，終于看見了&hellip&hellip一床破舊的毯子蓋在擔架上，毯子底下，躺着一個毫無知覺的軀體&hellip&hellip擔架從牢門口緩緩擡過，看不見被破毯蒙着的面孔，隻看到毯子外面的一雙鮮血淋漓的赤腳。
一副粗大沉重的鐵鐐，拖在地上，長長的鍊環在樓闆上拖得當啷當啷地響&hellip&hellip被鐵鐐箍破的腳胫，血肉模糊，帶膿的血水，一滴一滴地沿着鐵鍊往下湧流&hellip&hellip擔架猛烈地搖擺着，向前移動，釘死在浮腫的腳胫上的鐵鐐，像鋼鋸似的鋸着那皮綻肉開的，沾滿膿血的踝骨&hellip&hellip 擔架擡進空無一人的樓七室隔壁的牢房。
走廊外邊的樓闆上，遺留着點點滴滴暗紅的血水。
&ldquo是誰？&rdquo樓下牢房擊打着樓闆，傳來了焦急的詢問。
腳步聲在牢門外響，似乎又有人在走動。
龍光華報告了一聲：&ldquo狗熊擡來了靠背椅，&hellip&hellip還有手肘①，繩索。
&rdquo 餘新江心情激蕩起伏，不安地挨近簽子門向樓八室那邊凝望着。
朝霞漸漸消逝，一輪驕陽，又從群峰頂上冉冉升起，散射着暑熱。
遠處，荒草覆蓋的山頂，近處，密密麻麻的崗亭和電網，像一張木然不動的照片，嵌在簽子門外。
①手肘是一種把雙手固定在胸前的鐵制刑具。
樓八室門口，守着幾個特務，刺刀在朝陽中閃着兇光，連放風的時刻，也不讓人接近那間囚禁着昏厥中的重傷者的牢房。
一個特務端了半碗稀飯，從樓七室走過，到隔壁樓八室去了。
過一陣，又原樣端走了&hellip&hellip黃昏時分，又一次送飯，但隔壁的戰友仍然沒有吃喝&hellip&hellip 餘新江一連幾天守候在風門邊，急于知道那位戰友的消息，可是什麼也沒有得到。
悶熱的夜又來了。
蚊蟲像一團團漆黑的雲霧嗡嗡地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