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關燈
調&hellip&hellip&rdquo 寫完以後,成崗揉了揉略感麻木的指頭,一字一句地校對了一遍,又把《挺進報》這一期的标題抽讀了一遍: &ldquo為掙紮在死亡線上的窮苦同學伸出援助之手,大中學生開展争溫飽、争生存運動&hellip&hellip&rdquo &ldquo兵工廠工人反對擴大軍火生産的鬥争,獲得新的勝利&hellip&hellip&rdquo 讀完了,成崗伸了伸腰,站起來,倒杯開水喝了。

    時間還早,他絲毫沒有睡意,又在桌邊坐下,開始思索那尚未完成的新式油印機的設計。

     他手裡捏着一支削得尖尖的硬鉛筆,台燈光照亮面前一大張白紙,為了創造一部理想的機器,他已經熬過了好幾個深夜。

    他咬着鉛筆,攪着腦汁苦苦思索着,可是,白色的繪圖紙上,還沒有留下一點點思維的痕迹。

     幾個月以來,他為着印得更多更好,節省時間和體力,曾經三番五次地改變印刷的辦法,他已經丢開了那些質量粗糙的普通油印機,隻用一塊打磨得精光利滑的竹片往紙上刮油墨;用這種方法,可以印上二千四五百份漂亮、清晰的《挺進報》。

    在油墨的調拌、紙張的選擇上,成崗也不知花費過多少精力。

    為了找到既薄而又富于韌性的紙,他跑遍了文具店,試驗過好多品種不同的紙張。

    對黨的事業的無限忠誠,日夜激勵着他的頑強意志。

    現在,他又對自己的印刷方法不滿意了,随着發行數量的增大,成崗決心制造出一部最理想的的油印機來。

     &ldquo要印得又多又快,應該先确定用什麼作動力&hellip&hellip用電,不,太貴了,而且電動機有聲音&hellip&hellip&rdquo &ldquo&hellip&hellip如果用腳,對,用腳的踏動做動力&hellip&hellip幹脆把印刷滾筒也固定起來,這樣兩隻手就自由了,可以做更多的事情&hellip&hellip也許,應該象印刷廠裡的平版印刷機那樣!&rdquo 一瞬間,他仿佛看見了那部巧妙的機器的影子,正像一部小型的腳踏平版印刷機。

    &hellip&hellip是的,就是這樣!可是當他把鉛筆伸向繪圖紙,眼光剛剛移到潔白的紙上時,機器的幻影卻變得模糊乃至空無所有了。

     鉛筆杆重新被牙齒咬住,紙上什麼痕迹也沒有留下,又一次沒有抓住理想的幻影,設計思想還沒有完全成熟呢&hellip&hellip 敲門的聲音驚動了他。

     &ldquo誰?&rdquo &ldquo我,李敬原。

    &rdquo 成崗開了門,高興地接過他手上的帽子。

     &ldquo這樣晚了,你還在工作?&rdquo說着話,李敬原走到桌邊,用手絹擦擦眼鏡,他看清楚了成崗的紙片上的字,問道:&ldquo你又在設計新油印機?&rdquo &ldquo我想試一試&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不喜歡你這種怪脾氣,老是無休止地幹&hellip&hellip弓弦張得太緊了,也會斷的。

    &rdquo 成崗笑嘻嘻地說:&ldquo拖不垮的,愈幹愈來勁。

    &rdquo &ldquo我看你們兩個簡直是在互相挑戰,搞起競賽來了。

    &rdquo他把&ldquo你們&rdquo兩個字說得很重,說着便從背心口袋裡摸出一張紙條,交給成崗,&ldquo這是他給你的回信。

    &rdquo &ldquo啊,回信啦!&rdquo 成崗記得,正是那個和眼前一樣溫暖的晚上,穿着西服,戴着墨框眼鏡的李敬原,第一次來到他家裡。

    老李,是個幹練而深沉的人,略微近視的目光,藏在墨框眼鏡裡,什麼也不讓人看出。

    即使是稀有的感情流露,也隻是眼角一笑即止,分外含蓄。

    斑白的發絲,記錄着他經曆過的鬥争歲月。

    他沒有那種多講話的習慣,三言兩語便把問題揭示無餘,對工作則要求嚴格,他的一舉一動都是一絲不苟的。

    每次從他手上,成崗得到的,不再是刻寫清楚的蠟紙,而是一疊疊的新聞記錄稿。

     那些稿件,全是用工整而秀麗的字抄寫的,從來沒有錯落。

    看得出,那個負責收錄新華社廣播的同志,是個勤勤懇懇、熱情地為黨工作的人。

     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呢?成崗不能不猜測:也許,在白天,他和我一樣,有着公開的職業,而每個晚上,他都得秘密地也是不知疲倦地坐在房間裡,輕輕地打開收音機,讓來自解放區的廣播,從嘈雜的幹擾中傳播過來,緊張地聽着,緊張地記錄下,然後再将記錄稿用毛筆端正地抄寫一遍。

    每個晚上,他都得緊張地工作幾小時,得不到充分的睡眠;沒有星期六,也沒有星期天,一年到頭,都沒有假期&hellip&hellip 成崗忍不住提出了要求:&ldquo&hellip&hellip讓我給他寫封信吧!&hellip&hellip 我知道和一個與自己沒有直接組織關系的人通信、結識,都是違反秘密工作原則的。

    隻讓我寫一次,表示我的敬意,讓我不簽名地寫封信!&rdquo &ldquo好吧。

    &rdquo李敬原那一次比較寬和,終于點點頭說:&ldquo隻此一次,下不為例!你寫簡單一點。

    &rdquo 成崗想說的話太多了,不知怎麼寫,才能表達自己的感情,最後他寫上一句簡單而準确的話: 緻以革命的敬禮! 這幾天,成崗正在等着對方的回信,誰知道對方是個什麼人呢?是個老年還是個青年,是男同志還是女同志?隻有一點是可以确定無疑的:那是個很好的同志。

     成崗興奮地從李敬原手上接過了回信。

    他仔細地看了看,回信也隻有一句話: 正是那熟悉的均勻秀麗的字迹。

    一句話,一張紙條,戰鬥的友誼建立起來了,共同的理想溫暖着不相識的,然而又是深深地互相了解的戰友的心。

     &ldquo已經十一點半。

    剛才有事耽擱了,今晚上就在你這裡住一晚上吧。

    &rdquo說着,李敬原摸出一卷收聽廣播的記錄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