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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寸很多,資金不但不枯竭,而且十分充裕。

    徐義德最近在給資金找出路,聽說這次北京開會企業越大越受到中央的重視,曾經向金懋廉表示過:對同業的困難,滬江一定要想辦法幫助。

    這是徐義德的老辦法:名義上是救困扶危,實際上是準備把别人的廠“吃”過來。

    徐義德有意叫嚣資金短绌,給他提了兩條理由,很有力量,實際上駁斥了唐仲笙的意見,所以他并不揭露徐義德的内幕。

     “比起紡織業來,我們商業的困難就更大了。

    ”柳惠光沒有講到正題,兩道細細的眉毛便緊緊湊到一道去了。

    他字斟句酌地說,生怕說錯了一個字,給别人抓住把柄,“最近朋友們碰到,總關心差價問題。

    廣州榴花牌砂糖價格五十八萬,運到上海的運費要三萬五,可是上海牌價隻有六十三萬,所以要虧本。

    我們商業‘難’字當頭,資金也短绌……” 他說到這裡,聲音低沉,一方面怕說錯,另一方面感到經營商業實在不容易。

    他怯生生地注視一下圓桌四周的人。

    大家都放下筷子,凝神聽他訴說,連桌子當中那一盤肴肉也被冷落了。

    徐義德見柳惠光停住了,怕他膽小不敢往下說,特地給他助威: “差價确實是個大問題,棉布業也認為坯布差價百分之八,色布差價百分之十,花布差價百分之十二,都太低了。

    惠光兄究竟是從事西藥業多年,對商業行情很熟悉,提的是中心問題。

    ”他希望調整差價,可以獲得更多的利潤。

     “惠光兄說的确實是事實,”金懋廉知道差價一般規定是合理的,不過沒有暴利,所以有些行業不滿意。

    他不直接點破,以免得罪别人,隻是說,“不過,各行各業情況也不完全相同……” 馬慕韓插上來說: “是的,各行各業情況不同。

    這次我和三百多位工商業家到浙江參加土産交流大會,名牌貨熱門貨銷路的确好。

    這次特點是到了初級市場,和農村消費者直接見了面。

    我們輕工業前途大有希望……” “輕工業前途不錯,但是私營商業缺乏資金,經營困難,也會影響我們私營工業的發展!” 徐義德這兩句話如同奇峰突起,叫柳惠光摸不着頭腦,他睜大眼睛說: “我們商業困難竟會影響到私營工業上頭來了。

    這一點,我這個遲鈍的腦筋還沒想到,難道說你們工業方面的困難,要怪我們商業嗎?” 他深深感到肩胛上擔子沉重,望了各位工商界巨頭們一眼,在座完全從事商業的隻有他一個人,更加感到嚴重。

    他心裡想不通,認為工業有困難,應該和政府算賬,怎麼找到商業的頭上來呢?認為徐義德有意和他尋開心,叫他當着衆人的面下不了台。

    他不會說話,也不大敢說話,如果在座有一位商業方面的巨頭,那該多好呀!他這時唯一的希望隻有馮永祥了,阿永了解商業方面的行情,也和商業方面有聯系。

    馮永祥察覺柳惠光的眼光向他身上掃來,真的發言了,但沒正面支持柳惠光,不過對問題的了解卻有幫助: “惠光兄,德公的話還沒有說完,先聽他的。

    ”馮永祥伸出右手,向徐義德一擺,邀請道,“德公有何高見,小弟願聞其詳。

    ” “過去商業對工業的影響有兩個方面:第一可以起蓄水池的作用,淡季的辰光,商業向工業訂貨,儲蓄起來,這樣,就加速了工業資金的周轉。

    第二,可以幫助工業推銷産品,工業上的新産品和非名牌貨,都可以靠私營商推銷,逐漸打開市場銷路。

    可是目前的商業呢?國營公司掌握了批發環節,私營運銷商垮了,零售商櫥窗裡的貨色也擺不齊,自己困難重重,怎麼有力量起這些作用,不是影響了我們私營工業的發展?” 徐義德的妙語驚動了在座的巨頭們。

    馮永祥覺得這意見十分新鮮。

    他自己還沒有想到這一層,不禁露出欽佩的神情,說: “德公高見,令人欽佩!” “區區之見,算不了啥。

    ” “不,這可是大問題呀!”馮永祥伸出大拇指向徐義德和大家面前晃了晃。

     金懋廉也同意徐義德的意見,說: “這筆數字很可觀!所以我說資金短绌這個問題很複雜,原因是多方面的,商業困難,也可以說是一個原因。

    ” 金懋廉不僅贊揚了徐義德,實際上也捧了自己,更加證明他的看法對。

    馬慕韓欣賞徐義德的才幹,發覺徐義德确實有不少高人一等的地方,看問題尖銳,算盤打的精,事情辦的高明,有事把他拉到一道商量是有好處的,隻是他不像唐仲笙那樣聽從指揮,他的實力又比唐仲笙雄厚,個人野心更比唐仲笙大得多。

    馮永祥老是把他放在自己的口袋,壓在他手下,在區裡活動,雖說可以接觸中小工商業,但有點大材小用,埋沒了他的才能。

    要是把他放在自己圈子的外面,可是一個勁敵,不如把他拉過來,一同合作,特别是民建分會改選,更需要這樣的人材。

    他于是暗中拉了徐義德一把: “究竟是德公,問題看得深透。

    ” “不敢當,不敢當。

    ”徐義德心裡卻認為馬慕韓的恭維是受之無愧的。

    除了在資産方面不如潘信誠和馬慕韓他們,别的方面自以為并不遜色,他在工商界老是寄人籬下,是不甘心的。

     “那當然,德公嚜。

    ”潘信誠說。

     唐仲笙見大家捧徐義德,心裡早就不舒服了。

    馬慕韓活動民建會和工商聯的事,很多方面是他出的主意。

    這麼一來,徐義德要壓倒他的樣子,自然不服,最後連潘信誠也捧起徐義德來了,更叫他受不了。

    現在正是馬慕韓招兵買馬的辰光,他不能讓步,叫徐義德紅起來;可是又不好正面對付徐義德,打狗看主面。

    馬慕韓欣賞徐義德,區區唐仲笙怎麼能反對呢? 他眼睛一轉,想了個主意,說: “德公看問題确實深透,高人一籌。

    不過,問題也有兩個方面,商業困難影響了工業,不能起蓄水池的作用,反過來,工業困難,生産成品減少,資金短绌,也影響了商業的發展。

    ” “這個道理很對。

    拿我們西藥業來說,制藥廠有不少成品制不出,開工率不到百分之七十,我們門市就受了很大的影響。

    ”柳惠光敬仰地望着唐仲笙,暗中責怪自己為啥沒想到這一層。

     唐仲笙顯出比徐義德更高明,給柳惠光一支持,心裡越發得意洋洋。

    馬慕韓聽了,也認為唐仲笙不含糊,和徐義德比起來,各有千秋,不相上下;特别是在稅法上,徐義德不如唐仲笙,他看見服務員推門進來,把一大碗紅燒獅子頭送到桌子當中,這是莫有财的名菜。

    快吃飯了,民建和工商聯的問題再不談,就要耽誤了。

    他怕兩将相争,堅持不讓,誤了他的大事。

    他喝了一口陳年白蘭地,興奮地說: “我們私營工商界的事,總是息息相關,互相影響的。

    商業困難影響到工業,工業困難也影響到商業。

    這些困難都是‘五反’以後的暫時現象。

    誰也不能怪誰。

    我們希望私營工商業都好。

    私營工商業存在着許多問題,說句老實話,和我們消極的情緒很有關系,大家積極起來,有困難的行業完全可以克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