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回 奇寶輝騰 暗暗森林尋異士 精芒電射 轟轟烈火蕩妖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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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窮極幽晦荒寒之區,閉關靜修,應那十年面壁的願心。

    但是目前功候尚差,不能完全辟谷,長年不食不飲。

    多備糧水,原無不可,終恐年久腐朽,蟲鼠侵耗。

    閉關以後,非有要事,不願再出。

    并且外魔也多。

    意欲拜托靈姑,每隔兩三月前去看他一次,萬一有甚魔擾,或是缺乏糧水,可以事先求助。

    呂偉道:“你我至交,就你不說,我父女也要常去看望,何消說的?” 向笃凄然道:“女公子仙根仙骨,異日成就無量,别人怎能比得?人事無常,變故之來,往往出人意外。

    此事看似容易,但是十年光陰,不是短時歲月,彼時女公子早已仙緣遇合了。

    不過颠仙既以此地為她居住之所,将來縱不在此,也斷不了來往,否則我怎敢有此不情之請?本山雖是仙靈往來之地,因為素無正教真仙在此主持,旁門異教也常來此采掘靈藥。

    還有山陰一帶,蛇虺四伏,時見怪異。

    老前輩武藝雖高,終是常人,以後最好不要離此遠出。

    即或不得已,也請與女公子偕行,免冒危險。

    至于晚輩蝸居,地絕幽僻,道路險阻,駕臨存問尤不敢當。

    會短離長,務望珍重。

    隻等三數年,女公子得了仙傳之後,便可壽并丘山,随意所為了。

    ”呂偉哪解言中深意。

    大家惜别之心都重,一體挽勸,強留向笃在玉靈崖洞中住了十餘日,每日同出同歸。

     向笃因見呂偉額上晦煞之紋越來越顯;靈姑卻似浮雲翳日,表面雖現兇優,精光業已外映。

    知他父女一個大限将臨,一個先憂後喜,否極入泰,不久同時發動。

    明知無可避免,又不好明言示警。

    為感相待之厚,=暗中點醒靈姑,說:“尊大人春秋已高,不宜遠出。

    就是父女偕行,也最好不要離開一步。

    這幾處墾殖之地随意行動無妨。

    那崖後絕壁之下有一夾縫,出去便是本山野獸最多的百靈坡、天池嶺、花雨潭等幽勝之區,日後難免發現,最好不要前去。

    入冬以後,更須小心。

    須知災病無常,往往出人意外,命數有定,預防尚難趨避,何況疏忽。

    深山絕域,不遇事便罷,遇上事就非小可。

    ” 靈姑聽他人前背後,這些話已重複過兩三次,自然疑慮,暗中探問未來吉兇。

    向笃隻說:“想當然耳。

    我道力淺薄,當時的事尚可占算,卻不能前知。

    不過稍習風鑒,見尊大人已屆高齡,面上猶帶風波,恐将來難免憂危,即承賢父女厚愛,略知一二,不能不說,以便留意。

    但盼吉人天相為佳,過了明春或可無事。

    至于究竟是何因果,應在何時何地,能否避免,實算不出,難以奉告。

    ”靈姑知是實話,隻得牢牢緊記。

     向笃又把一些救急的醫術,連同所配剩的靈藥、方劑,一齊傳授靈姑。

    并說:“相交恨晚。

    隻要早個十天半月,那兩條線蛇如能留下活的,多環族鹿加已然歸順,就用當地所産毒草喂養,人隻要沒有腦裂腸碎,取那蛇眼精液制藥調服,不論多麼厲害的大病重傷,必能起死回生,複原如初。

    不料到手之物,誤在野民手裡;如今走遍字内名山,恐也難以尋到,真個可惜己極。

    ”說時,恰值王淵随父畦中割菜,不在跟前。

    靈姑以為蛇死便完,随着可惜,沒想到王淵留藏着蛇眼。

    向笃又因蛇眼破碎,這類東西見土就鑽,呂、王諸人連蛇的用途尚且不知,怎會留那眼珠?定為靈姑飛刀斬碎落出,埋入地底。

     一句話的疏忽,遂使日後呂偉返魂無術,靈姑抱恨終天。

    不提。

     十天聚罷,向笃别去,回到森林,将洞中所剩粗重零星之物,一齊送給四人。

    仍在山陰僻遠無人之處,尋了一個僅可容人的岩洞,備好糧水。

    二次再到玉靈崖,将平日行醫的藥囊、醫書,連同自己精制的各種外科用具,一齊贈與靈姑。

    又将日前所傳醫術,盡心講解,考問了兩遍。

    然後才請靈姑、王淵同往。

    呂、王諸人俱欲随去,向笃再四謙謝,仍是靈姑、王淵帶了白鹦鹉靈奴偕行。

     去時,向笃施展禁法,行走甚速,不消多時,一同越過山陰,到一絕壁之下。

    向笃指道:“這裡便是我閉關禁修之所,少時洞門将用大石封閉。

    日後你們駕臨,隻須叩石三下,我便在上面小洞現身,不到孽滿之期,恕不能下來相見了。

    ” 靈姑見那地方三面峭壁刺天,一面對着絕壑,對岸又是峭壁如斬,四周俱有遮覆,日光輕易難到,隻見白雲往來崖頂,人居其中,恍如甕底一般。

    地下草莽怒生,高幾過人;老樹森森,落葉腐積;蛇蟲竄飛,悲風四起。

    洞在危崖上,奇石外突,一穴深陷,高不滿五尺,寬才二尺,壁上苔薛濃肥,作翠墨色,人須俯身而入。

    日裡看去,景物已極幽晦閉塞,陰凄凄的,迥非人境。

    靈姑說道:“這麼陰慘的地方,怎是修道人住居之所?還是另尋一處吧。

    ”向笃黯然答道:“我何嘗不知此處不宜人居,怎奈罪深孽重,非以毅力苦行,忏悔平生,無以自拔。

    蛇獸之侵,尚非所畏,最苦的是荒山古洞,難免外魔侵害。

    前幾年尚屬無妨,一過三年,越往後越覺可怕。

    日前堅請賢姊弟以後踐約,隔些日月在臨一次,便是為此。

    洞中逼狹污濕,更非人所能堪,無地延客小坐,行即入洞,請回去吧。

    ” 靈姑要看他如何封閉洞穴,向笃便緻歉作别,俯身鑽入。

    待有半刻,忽聽隆隆之聲,左近一塊高約丈許的怪石忽然緩緩自移,到了洞前停住,恰将洞口封住。

    跟着一陣怪風刮過,石上平添了一層極厚的苔薛,與壁上苔痕濃淡相仿,直似天然生就。

    如非事前知道,決不信石後還有一洞,人藏其内。

    王淵見上面并無小洞,試往叩石三下,又是一片隆隆之聲。

    二人擡頭一看,離頭丈許,果現一洞,與适見的洞一般無二。

    向笃由内現身,笑道:“諸事已定,行再相見。

    天已不早,來路昏黑,請回去吧。

    ”說罷,又響了一陣,仍複原狀。

     靈姑、王淵隻得取路回轉,路徑方向早經向笃說明,來時又經随地少停,一一指點,更有仙禽靈奴飛翔辨認,二人腿腳甚快,雖無人行法相送,也慢不了許多,約有個把時辰便趕回王靈崖。

    二人到時,正值鹿加帶了十來個親信,拿着許多金沙、布麻以及奇禽猛獸的骨革毛羽,前來謝恩。

     原來鹿加回寨以後,偷偷找了寨中神巫,許下接位後的重賄。

    次早由神巫向衆宣說真主某日将歸,因他以前曾受罪罰,雖是惡主烏加亂命,但是仍須請示祖神及大神之前,以定去留。

    并說惡主已将神箭遺失,不知落于何處,全仗真主即位,始能請回。

    等将衆山人哄信,做好一切故示神奇的手腳,再照預定日期時刻,一面迎接真主,一面現身出去。

    先當歸罪囚犯,受了一番假神判。

    俟神巫代神吐口,降了真命,衆人擁立。

    然後宣示烏加罪狀。

    衆山人最重祖遺神箭,勝逾性命,立即群起搶地呼天,哭求新主将箭尋回。

     鹿加知道山人新附,内有不少烏加的黨羽,烏加逃回倒不要緊,隻那神箭關系非同小可。

     便是神巫雖受利誘,一半也為此箭。

    如若失去,衆山人必令他尋找,要是尋不回來,也難免死。

    因聽鹿加力任其難,說是已得祖神降兆,準能尋回,才允相助。

    鹿加臨時加了小心,福至心靈,竟将前策略為變通:将箭預藏密地,推說此箭已為烏加所污,現在祖神收去洗滌,不能即歸,須俟數日,由神巫蔔請日期,自己一去即可尋回。

     神巫對此原無把握,好生驚惶。

    但已擁立鹿加,無法再變,隻得背人向他責問。

    鹿加說:“我的話一句不虛。

    但你須設法使衆人真個順服,見了烏加,立時殺死。

    我看出一點無有二心,立即往取,否則隻好看你設法了。

    ”神巫反受了他制,萬般無奈,每日想盡方法,代他收服人心。

    鹿加卻乘此時機,一面安置好了私黨,一面示恩示威。

    日前看出衆人果然敬畏愛戴,又借夢兆,宣稱某日半夜神箭歸來,集衆先去神廟看過,再往廟前守候。

    其實箭早親自傲了手腳,放在廟内原處。

    到時徑直大踏步率衆奔人,果然箭在神前,箭頭雪亮如新,不由衆山人不怕。

    這一來,連神巫也畏服,以為他真有神助了。

     事完,鹿加想起呂氏父女恩德。

    久未往見。

    烏加竟未回寨生事,也不知被呂、王等人殺死沒有。

    為踐前約,特地選了心腹山人,用山背子擡了許多金銀、禮物,前往玉靈崖貢獻。

     自從鹿加回寨,早對山人說過烏加所尋仇敵,乃是漢族中仙神一流人物。

    休說是他,便傾全寨之力與争,也是白白送死。

    幸而禍由烏加自惹,與他人無幹。

    烏加已然有罪,不能再算本寨的人,最好擇日前去說明此事,免因烏加惹下後禍。

    就便送點禮物,與他結交,異日遇上災禍,可以借他神法相助解免。

    靈姑用飛刀斬斷烏加頸環時,随行數十山人逃走回去,添枝加葉一說,俱都談虎色變。

    兩處相隔又不甚遠,本就恐怕烏加仇報不成,惹火上門。

    再聽鹿加許多渲染,将靈姑說得比天上神仙還厲害。

    這類山人雖是兇狠不怕死,畏神之心卻勝于斧钺,惟恐斬斷頸圈,為雷電所殺,不能超生,聞言個個膽寒。

    尤其與神人相交是個最體面榮耀的事,“巴不得棄嫌修好,化敵為友。

    聞得寨主為了全寨安危福利親身前往,人人踴躍歡欣,深以不能入選随行為憾。

     至(了玉靈崖橫崖前面停住,由鹿加一人裝模作樣,繞崖而過,到了洞外,跪伏在地。

    呂偉正從耕地回轉,得了老山人牛子報信,知他用本族最恭敬的禮節前來拜谒,連忙扶起,問知回寨之事,甚是快慰。

    鹿加聽說烏加已死,還被獵虎族人剝了人皮,大敵已去,此後安居寨主,高枕無憂,更是歡欣。

    雙方把話商量好,由牛子同往崖前,曉谕随來衆人說:“主人因烏加屢次估惡不梭,以為多環族都是如此,本欲前往問罪殺戮,因新遷洞府,開辟事忙,延遲至今。

    适才鹿加來此解說,才知烏加一人之過;與衆無幹,姑且寬恕。

    以後不可再因小故傷害漢人,犯了,仍難免雷電之誅,切須緊記。

    所貢禮物原不願收,念在真誠,除金沙、銀塊之類,隐居修道之人不履塵世,要它無用,餘者各取十之一二,剩下仍命帶回。

    ”衆山人來時以為,漢族仙神必比神巫還貪财貨,惟恐難博呂氏父女歡心,都挑最貴重的東西送來。

    一聽主人如此仁義,所收都是些極容易的土産,值錢的幾乎全部退回,就取也不過點意思,無不喜出望外。

     牛子曉谕已畢,便領進見。

    衆山人恭敬拜谒之後,齊聲訴說,堅欲一看仙人神法,并拜見仙娘,以求福佑。

    這一來,呂偉卻為了難。

    知道蠢人非此不能鎮服,向笃如在,自然最妙;便靈姑、王淵,近日也學會了好些障眼法兒,足可施為。

    偏巧向笃今日開關靜修,靈姑、王淵随送前去,也未在眼前。

    自己一點不會,衆山人又誠心誠意的,恨不能當時便要見識,簡直無法拒卻。

    隻得命牛子用土語代為曉谕,說主人神法出手必定傷人,非可兒戲,命衆先受酒食犒勞,等小主人回來,再行當衆演習。

    跟着由王守常夫妻、牛子三人調設酒食,犒勞來人。

    呂偉還得裝出尊嚴神氣,坐在當中,觀看衆山人歡飲。

     多環族人最為兇狡,先把呂偉視若天人,抱着滿腔熱望而來。

    及見無甚奇處,呂偉生性爽直,又不善做那裝神弄鬼肉麻之狀,時候一久,衆山人表面雖随寨主鹿加敬禮,心中都在懷疑,漸漸交頭接耳,竊竊私議,大有不信詞色。

    牛子在旁看出情形不對,知道這類兇人不可理喻,對人無論有多恭順,隻要一被他們輕視,立即反臉成仇,回報更毒,便酋長也難制止。

    來者多是鹿加近人,一個鎮不住場,當時雖不緻為難,回去一傳揚,不但要起二心,他見本洞有這麼好耕牧之地,一切用具均他們心愛之物,難保不來竊取攘奪,從此多事。

    鹿加盡管懷德畏威,衆山人卻決不信服。

    兇人把擄劫燒殺當成本分的事,除了神命,誰也不能攔阻。

    即便靈姑飛刀厲害,來者不懼,臨了一樣可以制服,仍要費無窮心力,損害耕牧更所難免。

    惟恐他們吃完,靈姑尚未趕回,一被走去,事情便糟。

    于是牛子忙借敬茶為由,跪近呂偉身前,請主人留意。

     呂偉也知衆山人虎狼之性,今日非給他們一個下馬威不可。

    無奈日已偏西,王守常兩番抽空眺望,靈姑、王淵尚無蹤影。

    眼看衆山人已多吃完,各自起立,走向鹿加面前說了幾句,鹿加低聲怒斥,衆山人雖被壓住,神情已沒乍來時恭順。

    呂偉方在愁慮,忽然靈奴隔崖飛來。

    呂偉料知靈姑将回,心中一寬。

    未及張口,鹿加感恩心重,又知靈姑厲害,見手下衆山人不服,說主人與尋常漢客一樣,人言是假,恐被主人看出見怪,偏生來的這些山人一個也未見過靈姑,無可證實,也在發急。

    一見白鹦鹉飛到,忙先喊道: “那不是仙娘的神鳥麼?你們還不快看,它會說人話呢。

    ”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