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回 朗月照松林 洞壑幽奇 清溪如鏡 晴空翔鶴羽 煙雲變滅 異寶騰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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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情重,好生傷感。

    衆人也都垂淚不已。

     衆人行時,靈姑擔心老父異日安危,乘隙請問此行休咎。

    同道人道:“我道行尚淺,不能前知。

    除你自身前程遠大外,照你們氣色看,隻知此去備人康莊,暫時必無兇險而已。

    ”又轉對呂偉道:“你們多日勞頓,沒有睡好,便下逐客之令,愧對嘉賓。

    無奈此問并非善地,我們孽重,災難未滿,張家父子留此已屬勉為其難,未便再留多人。

    異日自知就裡,不情之處,還望見諒則個。

    ” 同道人分了一個送出,因虎、猿乃神獸,衆人俱有絕頂武功,去時未走原路,另由峰後繞出。

    行了許多險峻幽僻之地,繞到一座危崖上面。

    腳下削壁千尋,絕壑無底,對岸也是一座峭壁,較此略低,相隔不下數十丈遠近。

    衆人順崖頂行約四裡,到了一處,地勢愈險,隻兩崖相去較近得多,約在二十丈以内。

    同道人道:“此地隻有來路山洞可供出入,地既奇險,洞中又是怪物盤孽窟宅,人不能過。

    對崖不遠,有兩條道,一通滇中驿路;一通羅兒墟、牛蠻寨等山墟。

    再翻過幾處懸崖峭壁,便是去往莽蒼山的捷徑,比你們來時所走還近數百裡。

    羊腸小道,曲折幽僻,但是險路甚少,好走得多。

    這裡相隔塵世頗近,對崖較低,左近沒有再高的山,望不到這邊景物;加上這闊澗深壑,無異鴻溝天塹,真個上能攀援,下臨無地,休說當地山人,便是猿鳥也能飛越。

    最寬之處,兩邊相去約數百丈,壑底經年陰雲昏暗望不到底。

    僅有兩處相隔稍近,一處尚在前面,比此地還要近些。

    可是過崖容易,到了對峰下行,路卻險-得多,過去再想回來,更是難極。

    此地去對峰約十六七丈,較前途雖要遠些,隻要縱過去,一下崖,便登坦途了。

     我常由此往來,崖下多是老藤。

    可命白猿下去采上兒盤長大的,由白猿帶了一頭過去,結成飛橋,人在上面踏藤而過。

    我再略施禁法保護,決能平穩,如履康莊。

    這樣要費事些,過去卻好。

    ” 言還未了,虎王笑道:“道長莫說了。

    我以為未到地頭呢,就這點遠,哪裡要如此費事?康、連二猱雖尚不能背人跳得這麼遠,單它本身,卻是容易。

    至于黑虎、臼猿,再遠一點也背縱過去了。

    ”同道人聞言大喜。

    呂偉父女深知虎、猱靈異,還不怎樣。

    王守常夫妻父子三人,本領俱是平常。

    王妻李氏更膽小,沿途憑崖俯視,先已有些眼暈,一聽說要由猿、虎背上馱了飛渡,不禁“哎”了一聲。

    虎王知她害怕,便教金猱先渡,以示無憂。

     康、連二猱平日輕易也沒縱過這麼遠,因是好強心盛,一聽主人招呼,應了一聲,先往後退了二十多步。

    背後原是一個奇石磊-的斜坡,如是常人,幾難在上立足,二猱卻得助勢不少。

    退到坡頂,各把長臂一舉,康康當先起步,身子一蹲,暗中提氣,蓄着勢子,蜻蜓點水,皮鼓迸豆一般,兩條黃影在如劍戟般的危石之上,十幾個短步起落,星丸跳擲,縱到崖邊。

    又猛地身形往下一低,雙腳用力一踹崖石,跟着斜朝對崖,身形再往上一伸,兩條長臂如鑽浪急魚般往後一分,一聲長嘯,身已離崖飛起。

    金毛映日,閃閃生光,快比飛星,疾如電射,連同嘯聲,随以飛渡,等嘯聲由遠而微,二猱已雙雙撲到對崖之上。

    空山回響,康、連之聲猶是殷殷繞耳,餘音未絕,連連更因用得力猛,飛時在後,到時卻縱過了頭,急切間空中收不住勢,撞在前面康康身上。

    康康驟不及防,吃這猛力一撞,撞出老遠。

    同樣連連也着了急,再伸兩前爪抓它,一同撞落地上,幾乎沒跌個重的。

    康康怪連連魯莽,登時激怒,伸爪便抓。

    連連惱羞成怒,也回手相抗,在崖上扭撲起來。

    直到虎王看清二猱真打,含笑喝罵,猿、虎也齊吼嘯,才行止住。

    二猱本極和好,又互相擁抱着怪嘯親熱起來。

    引得衆人俱都發笑不置。

     虎王對王守常等說道:“你們看如何?康康、連連尚且如此,何況猿、虎呢。

    ”說罷,便命白猿輪流背着呂偉父女先渡。

    白猿多年修煉,又承仙人賜服靈丹,自更身輕飛速,連勢都不作,背上靈姑,當即縱起,白影一瞥,恍如銀光飛射,人已安然穩渡。

    白猿重又飛回,挨個兒連行李一一背過。

    最後才是黑虎馱了虎王,也先退到頂,向下飛馳,到了崖邊,猶未停足,仿佛要向壑底踏空墜落。

    對崖衆人多半心驚目眩,替它捏着一把急汗,目光一瞬之間,虎已離崖飛起,天馬行空,看去比起猿、猱還要驚險得多,晃眼到達。

    衆人見它對面飛來,其勢絕猛,恐怕撞上,紛紛往旁避讓時,一陣大風過處,黑虎已悄沒聲地穩穩當當四足抓地,站在崖上,相隔衆人立處還有丈許之遙。

     人全渡後,忽想起隻顧飛渡,還忘了向同道人緻詞謝别。

    忙看對崖,二道人已聯臂轉身,從容歸去。

    虎王急喊:“道長留步!”二道人隻回身點頭,搖了搖手,徑直走去。

     衆人遙遙舉手為禮,各自示意辭别,一會,二道人己不見影。

    先照所說途徑下崖,到了兩路分歧之處,虎王作别自去,呂偉等一行老少共是五人往莽蒼山進發。

     第二天,呂偉等繞到牛蠻寨,雖是僻處山中多族雜居的寨墟,因離官道驿站較近,時有大批采藥漢客、郎中、貨郎等人來往,人情并不十分野擴,漢人習氣染得甚重。

    到的那天又正趕上趁墟的日子,附近三數百裡内的各色山民都來集會。

    有的耳鼻各戴銀環,紋身漆面;有的發蓬如茅,滿插山花;有的上身赤露,腰圍桶裙。

    十有八九都佩刀挂矢,手持長矛。

    帶來的貨物不外獸皮、金砂、藥材之類,多半用筐簍或是竹木做成的架兜頭頂背背,用肩挑的絕少。

    一半先尋熟識的漢客、貨郎。

    山人性情率直,以物易物,幾句話便成交。

    事完,漢人多半飽以酒肉。

    山人吃罷,自去尋找店家歇息。

    再不就尋個豐草地兒仰天一躺,望着碧空白雲,口裡哼哼,溫習着自編的情歌,靜等晚來向寨主送上常例。

    殺牛痛飲之後,會合各地男女,自尋伴兒,在明月之下,連唱帶跳,盡情狂歡兩三夜。

    山人都愛文采,穿得花花綠綠,奇形怪狀,看去卻也熱鬧。

     靈姑雖在蠻荒中穿行多日,經過不少山人墟寨,因雲貴山中各個種族何止百數,風殊俗異,各不相同,遇上的都不是時候,似當地這等情景和寨舞盛典尚未見識過,和呂偉說要留上半日,明日起身。

    呂偉見天色雖還尚早,前途鳥道蠶叢,漸入荒涼,難得遇上這等熱鬧大墟集,漢客甚多,正好在此采辦一些食糧,歇一歇,連日山行勞頓,當即應允。

     恰好所投打尖的一家主人姓範名連生,原是吳人,流落到此。

    因會醫道,人又忠直不欺,在當地寄居多年,以行醫販貨自給。

    所生二子,一名範洪,一名範廣,俱都好武。

     父子三人俱受寨主羅銀和衆山人愛敬,各地藥商、山客都得與他招呼。

    呂、王等人雖是初見,一拍即合,本就想留衆人住一兩天,這一來益發高興。

    呂偉頗通山俗,便和他商量,意欲取兩件禮物送給寨主。

    範氏父子俱道:“不必,此人今非昔比,不睬他的好。

     即或有甚過節,問時隻說慕名投我,商量下次販了貨來做大樁交易,便沒事了。

    ”呂偉因離莽蒼已近,自己既欲在彼隐居避世,耕獵自給,許多牲畜用具俱未采辦,過此即無人煙,一心盤算未來應辦之事,但初來不便多問,主人一攔,也就丢開。

     逢着墟日,範家最忙。

    連生因要接待各地來客;辦理交易,寨主派人來請,談不一會,便令長子範洪陪客,率領次子範廣告退出去。

    範洪見呂偉等數千裡遠來,所經都是深山蠻荒之區,早料定來客必有驚人本領。

    家規素嚴,當着乃父不敢多言,等乃父一走,便向呂、王二主讨教。

    呂偉知他父于俱會一點武功,感于主人情厚,但不作客套,不特有問必答,并還匡正錯誤,盡心教授。

    範氏兄弟僻處蠻荒,見聞自少,不過生來力大心靈,把乃父當年所學的幾套南派拳法學到手内,再加一點變化罷了。

    休說呂偉這等上乘武功難于達到,如論身法解數,連王守常都不及。

    這一席話,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不由五體投地,心花大開,當時拜倒,執意要連乃弟範廣同拜呂偉為師。

     呂偉鑒于為期太促,自是不肯,堅拒道:“老弟不必如此拘泥。

    武藝一道,全仗自己勤苦用功,隻上來路要走對,聰明人一點就透,我如客氣也不說了。

    其實無論哪派拳法,都可登峰造極。

    令尊所授南拳均是正宗,不過氣、力兩字功夫沒有分清,不能無限運用,生長動靜之間,也不能神明變化。

    經我一說,你已明了,隻須照此勤習,不愁沒有進境。

    我多少年來從未收過徒弟,今已灰心世事,隐遁蠻荒,怎好妄為人師呢?”範洪哪裡肯聽,依然求之不已。

    後聽呂偉口氣,頗似聚日無多,不能盡得所傳,又跪地不起,力求多留數日,少傳心法,等學上一年半載,自往莽蒼山尋師請益,否則禀明老父,明日便即随同前往。

     呂偉不料他會如此虔誠,王守常夫妻和靈姑又在旁代為請求,迫得不好意思不允。

     隻得應道:“我有許多礙難之處,難于深說。

    既是老弟如此虔誠好學,我也未便堅拒。

     但是令尊此間事忙,長期遠離實在不可。

    你武功已有根基,不比初學,今為老弟多留一日,後日一早一定啟行。

    雖隻一天多的工夫,依我傳授,也須一二年的光陰始能學成。

     不敢說縱橫江湖,用作防身禦敵,也略可夠用了。

    人事難說,到時如若機緣湊巧,我必前來看望賢喬梓,就便給你指點。

    人之相知,貴相知心,别的都是浮文未節,可不必了。

    ”範洪哪裡肯聽,等晚來無事,仍非拜師不可。

    呂偉無法,也都允了。

    因行期匆迫,說定以後,便立即跟着傳授生平實學絕技。

     這些話,靈姑已耳熟心會,聽了一會,覺得無聊。

    又聽外面蘆笙吹動,金鼓齊鳴,人聲如潮,甚是熱鬧,忽然心動,便和呂偉說要同王守常之子王淵同出觀看。

    呂、王諸人正談得高興,心想:“靈姑在家鄉也常獨自出遊,家學淵源,人又機智,從未出事受欺。

    王淵雖然年才十二,也會一點武功,尋常三五個大人都打他不過,近又長行閱曆,增長不少見聞。

    ”當即允了。

    守常之妻沿途勞頓,早往隔室榻上歇息,未在屋内。

    王守常自知本領不濟,途中時常乘便向呂偉請教,自是樂于旁聽。

    兩個大人都在興頭上,全未在意。

     靈姑高高興興同了王淵穿過前屋時,範廣正同了許多漢客在那裡談論交易,院中散放着許多挑子,見二人出來,忙起身招呼,問欲何往。

    靈姑說往門外看看。

    範廣忙問: “可要着人陪往?”靈姑說:“隻在近處,無須。

    ”範廣因二人來時腰間挂有極精利的兵刃、弩箭,一想二人雖然年幼,作此壯遊,本領必然不弱,出時兄長和他大人既讓出門,決可無礙。

    便答道:“我恐你們走遠迷路,既在近處,也就罷了。

    ”話說靈姑方要走,範廣看了靈姑一眼,又追上說道:“妹子出門,哪裡都好去,隻山那邊石寨前莫往。

     如遇一個穿花衣、包綠頭巾的山民,不要理他,急速回來。

    如有人問,就說是我家遠客,也沒事了。

    ”靈姑年幼氣盛,先聽命人陪往,又這般叮囑,以為輕視自己,好生不快,隻鼻孔裡哼了一聲,并沒留神去聽,等他說完,轉身就走。

    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