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版天龍八部片段(作者:倪匡、金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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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老怪雖是狠毒無比,但想起這件慘事,兀自心有餘悸。

     那碧玉王鼎天生有一股特異的氣息,再在鼎中燃燒香料,片刻間便能誘引毒蟲到來,方圓十裡之内,什麼毒蟲也抵不住這香氣的吸引。

    丁春秋有了這王鼎在手,捕捉毒蟲不費吹灰之力,"化功大法"自是越練越深,越練越精。

    練這門功夫猶如酒徒飲酒一般,一上了瘾,每日裡越飲越多,不能自休。

    這功夫隻有向敵人使用,自己體内的毒質才宜洩一部分在敵人身上。

    但他僻處星宿海旁,周圍數百裡之内,任何武人都不敢走近,有哪個敵人給他洩憤?這麼每七日加一次毒,隻增不減,日積月累,體内所蘊積的毒質,自是多得驚人了。

    阿紫十分的工于心計,在師父剛補完一次毒蟲那天,辭師東行,待得星宿老怪發覺王鼎被盜,已在七天之後,阿紫早已去得遠了。

    她走的多是偏僻小路,追拿她的衆師兄武功雖比她為高,智計卻是遠遠不及,給她虛張聲勢、聲東擊西的連使幾個詭計,一一都撇了開去。

     星宿老怪所居之地是陰暗湖濕的深谷,毒蛇毒蟲繁殖甚富,王鼎雖失,要捉些毒蟲來加毒,倒也不是難事,但平常毒蟲易捉,要像從前這般,每次捕到的都是希奇古怪、珍異厲害的劇毒蟲豸,卻就是可遇不可求了。

    更有一件令他後擔心之事,隻怕中原的高手識破了王鼎的來曆,誰都會立即将之毀去,是以一日不追回,一日便不能安心。

    他自己極不願意再到中原,但一個個弟子都不能奪回王鼎,權衡輕重,隻得冒險一行。

     他在陝西境内和一衆弟子相遇。

    大弟子摘星子武全失,已被衆弟子一路上毆打侮辱,虐待得人不像人,二弟子師鼻人潛吼子暫時接領了大師兄的職位。

    衆弟子見到師父親馬自出,又驚怕又,均想師命不能完成,這場責罰定是難當之極,幸好星宿老怪正在用人之際,将責罰暫且寄下,要各人戴罪立功。

    衆人一路上打探丐幫的消息,一來各人生具異相,言語行動無不令人厭憎,誰也不願以消息相告;二來蕭峰到了遼國,官居南院大王,武林中真還少有人知,是以竟然打聽不到半點确訊,連丐幫的總舵移到何處也查究不到。

    丁春秋焦躁之下,心想少林寺負中原武林衆望,中原武人的一舉一動,少林寺的衆高僧無有不知之理,雖然他實不願公然與少林寺為敵,但想到自己和少林派倒還沒什麼梁子,以禮相見,問一問消息,少林寺的立慈方丈總能給這個面子,于是率領群弟子,趕向河南少室山來。

    道路之上,體内毒質隐隐發動,他便捕捉毒蛇,吸取毒液加毒。

    星宿老怪丁春秋率領衆弟子進入河南境内後,一天突然在道上見到大批毒蛇,心喜之下,立即命衆弟子大量捕捉,以毒塗掌,以補益他的化功大法,他雖覺毒蛇如此之多,情形頗不尋常,但他藝高人膽大,在星宿海畔做慣了皇帝一般的掌門,對任何人都是生殺予奪,任意而為,自也不将這種事放在心上,那知道這些毒蛇其實是有主兒的。

    原來天竺一派的胡僧派了波羅星到少林寺來盜取經書,久無音訓,便有十六名胡僧趕來接應。

    這些天竺僧武功并不甚強,卻有一門獨到秘技,能以笛聲驅使群蛇,他們自天竺一路上翻山越嶺而來,沿路吹笛引蛇。

     從天竺來到中土,路途何等長遠,就算每十裡有一條毒蛇跟來,數量也難以計算。

    當然有些毒蛇不耐長途跋涉,抵不住炎熱寒冷,在路上死了大半,但來到河南境内的餓數量仍屬驚人。

    尤其數十條長達數丈的巨蟒,系自天竺邊境大森林中帶來,更是中土罕見之物。

    這些胡僧自知若憑人數武功,絕非少林寺的敵手,何況少林寺領袖中土武林,緩急之際,中土各門各派的豪傑都會出手相助,若要明争,那是必敗無疑。

    但如突然間驅使這成千上萬條毒蛇湧入少林,攻一個措手不及,雖不能打垮少林,但要援救波羅星,劫奪一些經書出來,諒來也不是難事。

    這些胡僧晝伏夜行,以免蛇群驚吓了沿途居民,進入河南不久,便發現有許多毒蛇為人所殺,一查之下,下手的竟是星宿老怪。

    這星宿海距天竺已不甚遠,星宿老怪行事惡毒狠辣的威名,天竺武林人士原也頗有所聞,衆胡僧本來不想和他計較,那知他越來越狠,專将蛇群中毒性最烈蛇兒捕去殺卻,使蛇群的威力大為減弱。

    一衆胡僧忍無可忍,雙方終于火并起來,爆發了一場激鬥,仗着群蛇異乎尋常的體力,居然一戰而勝,連聲勢赫赫的星宿老怪丁春秋也為巨蟒所纏,動彈不得。

     丁春秋聽那胡僧問他何故殺蛇,便道:"此事當真好笑。

    蟲豸都是天生之物,毒蛇專害人畜,不論是誰見到,都要加以誅殺,我怎知道這些毒蛇是你們養的?"那胡僧道:"我曾向閣下緻訊,要你不可再殺這些家蛇,你卻全不理睬,又是何故?"丁春秋嘿嘿冷笑,說道:"姓丁的自幼至長,一生之中,隻有我叫人如何如何,從來沒人要我怎樣怎樣,連我自己的師父,當年向我說了幾句責罵的言語,也給我下手殺了,憑你這幾個外國來的臭和尚,也配向我發号施令嗎?"那胡僧見他身子被巨蟒纏住,早已失了抗拒之力,但說話卻仍是這般傲慢,知道這番怨仇已結得甚深,若是饒了他的性命,那是後患無窮,便道:"星宿老怪天下皆聞,那知道不過是徒負虛名,連這幾條小小的蛇兒,也對付不了。

    今日對不起,咱們可要為天下除一大害了。

    "丁春秋微微一笑,道:"老夫不慎,折在你這些冷血畜生手下,今日魂歸西方極樂,也是命該如此……"他話未說完,忽然一個被巨蟒纏住了的星宿弟忽然叫道:"大師父,你放了我出來,會有大大的好處。

    我師父詭計甚多,你防不勝防。

    你一個不小心,便着了他的道兒。

    "那胡僧冷冷的道:"放了你有什麼好處?"那人道:"我星宿派共有三件寶物,叫做星宿三寶。

    你饒了我性命,待你殺了這星宿老怪之後,我自然取出獻上。

    倘若你将我連同星宿派多人一起殺了,這星宿三寶你就永遠得不到了。

    "遊坦之從草叢中望将出去,見說話的人是個身形高大的漢子,雖被巨蟒纏住,仍是精神勃勃,氣宇軒昂,想不到這人竟是如此卑鄙,為了貪生怕死,竟爾當面賣師。

    另一名星佰弟子大叫:"大師父、大師父,你莫上他的當!星宿三寶之中,有一寶早給人盜去了。

    你還是放我的好。

    隻有我才對你忠心,決不騙你。

    "霎時之間,星宿派群弟子紛紛叫嚷起來:"大師父,你饒我性命最好,他們都不會對你忠心,隻有我死心塌地,為你效勞。

    ""大師父,星宿派本門功夫,我所知最多,我一定一古腦兒說了出來,不會有半點藏私。

    ""本派人衆來到原中,實有重大圖謀,說起來跟你天竺也是關系不少,衆位大師父,你們想不想知道?""星宿海旁邊咱們藏得有無數金銀财寶,我知道每一處藏寶的所在。

    "這些人為了幸免一死,各種獻媚和效忠的話都說了出來,有的動之以利,有的企圖引起對方好奇之心,有的更是公然撒謊,說得荒誕不經。

    有些弟子被毒蛇咬傷或已給巨蟒纏得奄奄一息的,唯恐落後,也是斷斷續續的争相求饒。

    天竺群僧沒想到量宿派一衆弟子如此的沒有骨氣,既是鄙視,又感好奇,一起走近身來傾聽。

    那為首的胡僧冷冷的道:"你對自己師父也不忠心,又怎能對素無淵源的外人忠心?說來豈不可笑?"一名星宿弟子道:"不同,不同,大大的不同。

    星宿老怪武功低微,我跟了他有什麼出息?對他忠心有何好處?大師父武功固是威鎮天下,道德文章更是衆所素仰,豈是星宿老怪所能比拟?""是啊,大師父收容了星宿派的衆弟子,西域和中原群雄震動,誰不佩服天竺高僧?""甚麼'高僧','高僧'二字,不足以稱衆位大師父,須得稱'聖僧'、'神僧'、'活佛'才是!""倘若由我這等能說善道之人去周遊列國,為大師父宣揚德威,天竺聖僧的名望就天下無不知聞了。

    ""呸,天竺聖僧的名頭早已天下皆知,何必要你去多說?""大師父,大師父,'聖僧'、'活佛'的稱号,是小人第一個說出來的。

    他們拾我牙慧,毫無功勞。

    "那為首的胡僧皺眉道:"你們這批卑鄙小人,叫叫嚷嚷的令人生厭。

    星宿老怪,你怎地如此沒出息,盡收些無恥之徒做弟子?這種人品格如此低劣,豈能有甚麼成就?我先送了你的終,再叫這些人一個個追随于你,老衲今日要大開殺戒了!"說着袍袖一拂,呼的一掌,便向丁春秋擊了過來。

     眼看丁春秋巨蟒纏身,手足動彈不得,更無抗拒之力。

    那胡僧這一掌勢挾疾風,勁道甚是剛猛,丁春秋中在身上,不死也必重傷。

    那知他一掌擊出,丁春秋不動聲色,渾若無事,那胡僧卻雙膝一軟,倒在地下,蜷成一團,微微抽搐了兩下,便一動不動了。

    衆胡僧大驚,齊叫:"師兄,師兄!"便有兩名胡僧伸手去拉他起身。

    這兩人一碰到他身子便是頭腦中一陣暈眩,站立不定,倒了下去。

    旁邊三名胡僧自然而然的出手相扶,但隻要一碰到這二人的僧袍,那三人便也跌倒,頃刻之間,倒了六名胡僧。

    其餘胡僧見事不好,無不驚得呆了,不敢再伸手去碰跌倒的同伴。

    一名胡僧怒喝:"星宿老怪行使什麼邪法,吃佛爺一掌!"一掌發出。

    丁春秋嘻嘻一笑,那掌力似乎從他身上反彈出去,那胡僧張大了口,又即摔倒。

     餘下九僧之中,都是給丁春秋以口哨之聲震倒過的,相互叽裡咕噜的天竺言語商量了一陣,齊聲大和,袍袖拂處,九柄飛刀同時發出,青光閃閃,一齊向丁春秋射來。

    丁春秋也是一聲大喝,腦袋轉了三轉,頭上的滿頭白發甩了出去,竟似一條短短的軟鞭,叮叮叮幾聲響,将九柄飛刀都擊落在地,那九名胡僧半聲不出,一個個癱瘓而死,遊坦之蹲在草叢之中,鼻中聞到一陣強烈的腥臭之氣,刺得雙目劇痛,眼淚水不由自主的源源流下。

    四下來一片寂靜,十六名胡僧個個都縮成了一個圓球,便如是一隻隻遇到的敵人的剌猬,顯然均已斃命。

    他驚疑無已,再也猜想不透丁春秋用什麼功夫一舉而盡斃敵人。

    那巨蟒和毒蛇将星宿派諸人纏倒之後,不經天竺胡僧再以笛聲相催,不會傷害衆人性命,十六名胡僧倒地斃命,這些蟒蛇并不懂得為主人複仇,隻是緊緊纏住了丁春秋師徒,靜待候命。

    一時之間,曠野間更無聲息。

    但這些蛇兒究竟是蠢笨之物,時間稍久,難保不向衆人攻擊。

    個人在蛇群纏困之下,誰都不敢稍有動彈,惟恐激起蛇兒的兇性,随口這麼咬将下來,那便性命難保了。

    這麼靜了片刻,眼看天竺群僧确已死絕,更無後患,便有人首先說道:"師父,你老人家神功獨步天下,談笑之間,随手便将一十六名萬惡不赦的胡僧盡數殺滅……"他話未說完,另一名弟子搶着說道:"師父,你莫聽他放屁,剛才說那些胡僧是'聖僧','神僧','活佛'的就是他。

    "又有一名弟子道:"咱們追随師父這許多年,豈不知師父有通天徹地之能?剛才跟那些胡僧胡說八道,全是騙騙他們的。

    "忽然有人放聲大哭,說道:"師父,師父!弟子該死,弟子胡塗,為了貪生怕死,竟向敵人投降,此時悔之莫及,甯願死在毒蟒的口下,再也不敢向師父求饒了。

    "這人說了這幾句話,群弟子登時省悟:星宿老怪最不喜歡旁人文過飾非,隻有痛斥自己胡塗該死,将各種各樣罪名亂加在自己頭上,師父才有饒恕的可能。

    一霎時間競說自己如何居心不良,如何罪該萬死,隻将草叢中的遊坦之聽得頭昏腦脹,不知所雲。

    群弟子說了半天,丁春秋始終不加理睬,他暗運了二次勁力,想要将纏的身上的巨蟒崩斷。

    但纏在他身上的一共有三條巨蟒,這些蟒蛇出自天竺炎熱的叢林,身子極富彈性。

    丁春秋運力向外崩動,蟒蛇隻是略加延伸,并不會斷,要想脫出困厄,實是為難之極。

    丁春秋經數十年内功修煉,體内積儲了無數毒素,當那為首的胡僧一掌向他擊來之際,他已将毒素崔到肌膚之上。

    那胡僧一掌打到,他便運出"借力打力"的神功,将毒奇無比的毒素借着掌力而發彈出去。

    一衆胡僧所以倒地斃命,并不是由于丁春秋甚麼魔法邪術,隻是中了劇毒而已。

    但這些蟒蛇的蛇皮堅厚韌滑,丁春秋身上的毒素竟是難以侵入,實是無法可施。

    隻聽得群弟子還在唠唠叨叨的說個不停,丁春秋道:"咱們給毒蛇所困,有誰想得出驅蛇之法,我就饒了誰的性命。

    難道你們還不知道我的脾氣?有誰對我有用,我便不加誅殺。

    你們這些花言巧語,胡說八道,更有何用?"此言一出,群弟子登時靜了下來。

    過了一會,有人說道:"隻要有人拿個火把向這些蟒蛇身上燒去,這些畜生便逃之夭夭了。

    "丁春秋罵道:"放你娘的臭屁!這裡曠野之地,前不把村,後不把店,有誰經過?就算有鄉民路過,他們見到這許多毒蛇,吓得逃走也來及,哪裡還肯拿火把來燒?"跟着别的弟子又亂出主意,但每一個主意都是難以施行的,各人所以不停說話。

    隻不過向師父拼命讨好,表示自己确是遵從師命而在努力思索而已。

    這樣一個時辰一個時辰的過去,有一名弟子給一條巨蟒纏得實在喘不過氣來了,昏亂之餘一口向蟒蛇身上咬去。

    那蟒蛇吃痛,一張口向他咽喉反咬,那弟子慘呼一聲,登時斃命。

    丁春秋心下越來越是焦急,倘若被敵人所困。

    這幾個時辰之中,他定能行使狡猾,騙過敵人,想出了脫身之計。

    偏偏這些蛇兒無知無識,再巧妙計策也使不到它們身上。

    怕隻怕這些巨蟒漸漸肚餓,一口将自己吞了下去。

    他擔心的事果真便即出現,一條巨蟒久久不聞笛聲,肚中卻已餓得厲害,張開大口,咬住了它所纏住的一名星宿弟子。

    那弟子大叫:"師父救我,師父救我!"兩條腿已神被那巨蟒吞入了口中。

    他身子不由自主,一步步的吸入巨蟒腹中,嘴中兀自叫個不停。

     (這一段就是老金出遊歐洲時倪匡代寫的那一段(可惜不是全部),在第二版中被删了。

    ) 君為家山我為君。

     我們含笑攜手,來到了奈何橋畔。

     我看着你望向我的堅強的面龐上滿是憾然與情意。

     我知道,你憾然,是因為大局終于無可挽回,大好河山終落胡虜之手;而你的情意,則是為了我,你牽挂一生的蓉兒。

     而你不知道的是,相伴你這許多年來,為了你的救國大業我竭盡全部心智,甚至别棄了終于還是孤苦一世的老父,舍下了靈秀卻又苦命的襄兒,父子夫妻同看襄陽城破,拼卻這一生,為的不是那曾經錦繡如畫的萬裡江山,不是解救百姓于生靈塗炭,更不是為了人們尊稱我一聲郭夫人黃女俠,為的,隻是你,在我年少時遇到的,那個傻傻的、憨憨的,靖哥哥。

     還記得當年那個頑劣的小叫花,得你赤誠相待,小小遊船上化身女妝,卻被你驚為天人。

    自那天起,一生的生死相随,以心相許。

     後來,華筝來到江南,你不能背誓,要娶她為妻,你的師父誇你是好男兒,可是,你可曾體會到我當時的心喪如死?? 當時,爹爹狂怒之下,要取你性命,我卻含淚對爹爹說,他便去娶他的華筝公主,我也要嫁别個男子,隻要他心中永遠隻有一個蓉兒,而我的心中,永遠都隻有一個靖哥哥…… 爹爹憤極而笑道,不愧是我黃老邪的女兒,世俗禮法,算得什麼東西! 我的确不在乎什麼世俗禮法,這些,換不來我的開心與快樂。

    我不去在乎當時人們聞言的駭異與驚悚,那些人,和我有什麼幹系??可是,我不要去嫁别人,我,也不要你去娶别人!! 還記得當年桃花島血案,你幾位師父慘遭毒手,你一心認定是我爹爹所為,憤而與我決裂時的心痛如絞。

    後來,老毒物出現,我以幾句言語拆穿他的陰謀,又以自己為質,與其說是為了救你的大師父,還不如說,我隻是希望能借他的口,在你面前,還我一個清白。

    我甯可為天下人所責罵,也不願意你,靖哥哥,也不願意你對我有一絲一毫的怨責。

     我隐約記起多年前有一個叫歐陽克的男子,不同于你的拙,他與我一樣,可以稱作是一個絕頂聰明的人。

    爹爹相中了他的豐神俊朗,聰明機智,卻愈發地看不上你的木讷與樸拙。

    我知道,歐陽克千帆曆盡,卻獨為我傾倒,即使是明知被我設計而斷腿之時,卻仍無怨。

    靖哥哥,在天下女子眼裡,他可以稱作是浪子回頭金不換了吧,而在我的心中,卻隻有那個樸拙的男子。

     那樣對待過兒,使我許多年後仍為天下人所诟病。

    他們不理解的是,為什麼我要那樣對他,以我的絕頂天資,不應該看不出過兒油滑中的純良天性。

    可是,他們不知道的是,我不能冒一分一毫的風險。

    那時的你,為天下江山,為百姓殚精竭慮,哪裡還經得住一點的節外生枝??過兒,那樣一個聰穎機巧卻又乖僻任性的孩子,如果他知道他的父親死于我手,他哪裡會在意是不是他的父親罪有應得,而隻會給你增添不必要的危險。

    我絕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其實我的心中是很羨慕穆姐姐的,雖然也會有些在意你們的指腹為婚,可是不管怎樣,她最終還是得到了那個不肖男子的情愛呵! 而你,心中卻是家山、百姓。

     老頑童傳你左右互搏的時候,總是說我的心思過于機巧百變,不适合學這種心無旁骛的功夫,可是他哪裡知道,說起心無旁骛,天下哪有人及得上我! 前面就是奈何橋了,那個老婆婆碗中的水已然隐約可見。

     我輕輕地笑了笑,就要分開了呵,靖哥哥。

     那天,在閻羅殿前,那個黑着臉的閻王分派人問我們,鑒于我們夫妻多年來始終秉持民族大義,可以滿足我們的一個關于來世的要求。

     盡管我們分隔幾重簾幕,我卻仍可隐約聽見你說,願與蓉兒,生生世世,永為夫妻。

     我淚下。

    有你這麼一句話,别說今生的苦難,就算生生世世永堕阿鼻,又有何怨? 隻是你不知道的是,我所許的願望卻是,願天下百姓,從此之後,再無兵刃之苦,中原遍野,永息刀戈! 我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有争執,就有戰争,這點願望,也隻是奢求罷了。

     隻是,我為的,卻不是天下的百姓。

     靖哥哥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