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刺玫瑰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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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完成她的成長的。

     探春曾說過:“我但凡是個男人,可以出得去,我必早走了,立一番事業,那時自有我一番道理。

    偏我是個女孩兒家,一句多話也沒有我亂說。

    ” 立得一番事業,那時自有她一番道理,是何道理?不外乎是揚眉吐氣,也應該包括能夠拉扯上她的母親弟弟的道理吧?甚至趙姨娘說的:“明兒等出了閣,我還想你額外照看趙家呢。

    ”這些期待,自會暗中存在于她那敏慧深邃的心底裡。

     《紅樓夢》中有幾次談到陰陽之氣。

    在第二回,“冷子興演說榮國府”,就講世界分陰陽二氣,一切人物皆從這二氣上來。

    并沒有把“陰陽”的劃分簡單地與男女性别等同起來。

    這裡面有一種古典的辯證思維,更含有曹雪芹對于男女在素質禀賦上平等看待的觀念。

    他并不排除女子也具有陽剛氣質。

     在氣韻的品味上,也是很見出“男尊女卑”觀的。

    道學如薛寶钗之輩,總是以“柔順”為标準來要求婦女作德言工貌。

    多想一點多念一書都是違背了禮教的。

     而《紅樓夢》中,若幹女性都具有陽剛之氣。

    在主子群中,甯折不彎的要數賈探春了。

    原因之一,恐怕正是由于在她身上流着一半奴才的血。

    她的母親趙姨娘是一個倔犟不馴的奴才。

     趙姨娘其實一生都在反抗和争取一種做人的地位尊嚴,當然隻能是封建的地位及尊嚴。

    透過那些令君子不屑的手段,她所争的仍是神聖之人權。

     同是庶出的二小姐賈迎春之母周姨娘卻是一個馴順的奴才。

    馴順到了在大觀園中幾乎不存在的地步。

    所以,溫柔的迎春後來悄無聲息地出嫁,做了一塊喂狼的弱肉,一去不複返了。

     探春别有膽識,敢作敢為。

    給人印象最深的是在第七十四回“惑奸讒抄檢大觀園”,無愧于冊子上給她的贊語:“才自精明志自高”。

     當那位一向吃齋念佛、閉目養神的王夫人,在春天的花園中發現一隻春宮荷包,作出“自我抄家”這種決策,以此發洩她對世俗歡樂與青春兒女們長期積壓的仇視,從而形成了賈府家祚敗亡的一次最大自毀。

     讀《紅樓夢》的人,一般隻看見長房媳婦邢氏之偏狹自私,不成體統。

    曹雪芹這狂飚一筆,使這位貌似菩薩的王夫人掀開面紗。

    逐金钏緻其死,是她初露猙獰。

    而這一回,則是殺人如麻,鎮吓了所有的主子姑娘及少爺們。

     抄檢之夜,群芳驚慌。

    鳳姐受命帶一夥無情老媽子長驅直入,敲開無數金閨門,擊碎多少溫柔夢。

    夜色之中,拖人出去,當堂會審,猶如一陣秋風秋雨掃秋窗,可謂是揉碎桃花紅滿地。

     此舉令鳳姐也甚為尴尬,此後她在大觀園姐妹們中亦難以為人。

     正當這批賈府内自組的特警隊一路肅殺,氣勢炎炎沖到秋爽齋時。

    “誰知早有人報與探春了。

    ”後來沒有交代是什麼人報的。

    但就憑這有人作耳目,探春便不是簡單的千金小姐。

     隻見她“遂命丫鬟秉燭開門而待”。

    院内燈火通明,探春大義凜然,嚴陣以待,顯出大将風度。

    頗有一點諸葛孔明獨坐城樓,彈琴待敵的架勢。

     她始作明知故問,鳳姐隻有“笑着回話”。

    探春則冷笑道:“我們的丫頭自然都是些賊。

    我就是頭一個窩主。

    既如此,先來搜我的箱櫃,他們所有偷了來的,都交給我藏着呢。

    ”說着便命丫頭們把她自己的那些箱箱櫃櫃,大大小小一齊打開,請鳳姐抄閱。

     此舉令鳳姐不由卻步。

    抄自己的姐妹,本來不是一件光采的事情,雖然一路上殺來,都無人敢問津,但畢竟她知世故,心是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