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思進取:興兵赴國難卻因勢利散(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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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這樣的關鍵時刻,要使皇甫嵩能驅動豪勇之氣,去拯救國家于危難,也要獲得一個名正言順的認可,以免世代忠義蒙上圖謀不軌的灰塵。這就是他的愚忠了,他不懂得國家行将不存,空守忠義的意義又在哪裡呢?到頭來,隻害得京兆尹蓋勳陪伴他去走完這條已是荊棘叢生的忠義之路。

    董卓得知皇甫嵩已經離任,懸着的一顆心總算落了地。心腹之患消除了,再來看看沸沸揚揚的洛陽周邊,他根本就沒有把盟軍的刀槍放在眼中,也許是他認為摧折這兇猛的兵鋒,實在是舉手之勞。他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清除“内奸”,割斷盟軍與朝堂的聯絡。周毖、伍瓊丢了性命。

    第二件事,軍事上轉入進攻。董卓先是派兵在盟軍控守的河陽津正面擺出進攻姿态,暗自卻将主力渡河繞到盟軍背後,趁其不備,發動進攻,盟軍被擊潰。洛陽西北壓力得以減輕;在洛陽南部,董卓軍與孫堅的長沙兵陷入拉鋸戰中,一時勝負難料。

    第三件事,政治上點中盟軍的“死穴”。董卓叫郎中令李儒拿着鸩酒去見廢帝弘農王辯,告訴他:“把它喝下去,會驅除邪惡。”業已成年的劉辯又怎能不知道這其中的殺機。但,他又能做怎樣的抗争呢?“天道易兮我何艱!棄萬乘兮退守藩。逆臣見迫兮命不延,逝将去汝兮适幽玄”,在凄婉的歌聲中,十八歲的弘農王走到了他生命的盡頭。

    弘農王的死,極大地沖擊了盟軍的心神。原本抱有否定董卓廢帝行為的關東聯盟,頓時失去了前進的坐标。畢竟,否認廢少立獻,就意味着要恢複弘農王的皇統。而弘農王一死,擺在盟軍面前的隻有兩條路可走:一是承認獻帝皇統,聽任武人的擺布;二是另立皇統,與洛陽現政府徹底決裂。究竟應該怎麼辦呢?

    聯盟中部大營中的州郡長官們在酸棗宣讀了一紙盟辭,大意是說:

    漢室不幸,皇綱失統,賊臣董卓,禍害無窮,毒殺弘農,百姓被難,如此以往,社稷淪喪,四海傾覆,我們——兖州刺史劉岱、豫州刺史孔伷、陳留太守張邈、東郡太守橋瑁、廣陵太守張超——要舉義兵,赴國難,同盟中人,齊心一力,盡我臣節,粉身碎骨,在所不辭。有渝此盟,死于非命,禍及子孫。皇天後土,祖宗明靈,實皆鑒之。

    盟辭寫得慷慨激昂,聞之倒也令人振奮。國難中展現臣節,印證的是士人舍身取義的價值觀,是值得褒揚的行為。但較之此前的三公移書,就不難發現,在這裡國難已經變更,新國難成于“毒殺弘農”,獻帝仍舊沒有得到尊崇。就此點而言,盟軍也要根據形勢的變化,做出相應的戰略調整。可惜的是,隻想以死抗争,“粉身碎骨”了,沒有創造出一個新天子,終極的政治目标就沒有找到,人們無所适從。

    而在酸棗會盟之時,壇場已經設好,刺史、郡守卻互相謙讓,誰也不願意登壇主盟,俨然誰登壇場,災難就将降臨似的。最後主盟者卻是由廣陵郡功曹臧洪來擔當的,盟辭發自功曹之口,究竟能代表哪一方的意願呢?而袁紹、袁術、韓馥、王匡等尚在各自營盤中,對此表現淡然,缺少了他們的會盟,酸棗會盟的意義又在哪裡呢?是要分割士人剛剛積聚的武裝,以酸棗之衆去面對兇殘的董卓嗎?

    這一切都不是,沒有政治目标的酸棗盟辭隻不過是應時的文章,它不具有絲毫的約束力,至于盟辭所鄭重言及的對毀盟者的制裁,隻是閃過耳邊的咒語,又有幾人會相信它的效力呢?之後的日子裡,酸棗諸軍悠閑地屯紮在營地中,諸将們則日日在高歌縱酒。

    而西北集團的袁紹和韓馥卻在另一條道路上尋找着可能的轉機,那就是擁立新帝。他們選定的是幽州牧劉虞。雖然二人在擁立的事情上竭盡心智,但卻并非是為了給聯盟樹立起一個終極的政治目标,來凝聚向心力,二人各有主意。而劉虞這位忠厚的長者,對此則大為氣惱,認為是“逆謀”,玷污了他的名聲,堅決不做這個新皇帝。擁立的路也就走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