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之舉:廢少立獻(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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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将自己身份轉變為“外戚”的董卓,又沒有走東漢中後期外戚執政的老路,即以大将軍來領導朝臣,而是做了三公之一的司空,要把自己裝扮成士大夫的領袖,廢少立獻由此就轉而成為士大夫分内的事情。可是這也隻能作為董卓的一廂情願,士大夫是否會承認他呢?

    前文指出士大夫從行政層面中發現了解決皇權危機的出口,臣權自強得到了認可,但董卓這樣的強臣,又與他們的企盼有着一定距離,這主要表現在四個方面:

    第一,董卓性格上有缺陷,“強忍寡義,志欲無厭”(《後漢書》卷七〇《鄭泰傳》),士大夫難以接受。

    第二,董卓以董太後作為廢少立獻的依托,使得在逼迫董太後遷歸藩國中站在何進一方的士大夫,很難對此加以認同。

    第三,士大夫敢于介入洛陽政變,并且初步掌握了領導權,就意味着他們已經在主動地選擇政治路向,而董卓的進京則終止了這一選擇。董卓所表現出的極強的政治獨立性和擁有的強大武力,又剝奪了士大夫的領導權。

    第四,廢少立獻的結果,不會向有利于士大夫的一面發展,董卓專權是必然的趨勢,甚至會導緻東漢帝國的覆亡。董卓在廢舊立新前夕,就曾明言:“劉氏種不足複遺。”(《三國志》卷六《袁紹傳》)廢少立獻僅是董卓政治圖謀的第一步。下一步就是要實現政權更替。

    士大夫雖然有暗合董卓廢少立獻的一面,由此導緻了在董卓主持的百僚大會集議廢立上保持沉默,以及在目睹廢少立獻真正付諸實施時,尚書丁宮會套用《春秋》大義來印證廢少立獻的合理性,太傅袁隗要親自“解帝玺绶”,但他們仍會把董卓置于其群體之外,視作異己,像鮑信會建議對董卓進行突然襲擊,袁紹等人會有意識地脫離洛陽朝堂而奔赴地方州郡,糾集武裝,樹立反董大旗。洛陽城中不便于做的事情,大可在城外展開。

    也正是在士大夫對董卓的縱容和放棄之間,廢少立獻的政治結局具有了兩面性:

    一面是:因士大夫的縱容,使得董卓廢少立獻得以順利實現,長期以來由太後、外戚、宦官造成的東漢皇權危機,就在來自于官僚層面的幹預下而得到了形式上的解決,但皇權衰弱的狀态并沒有得到實質性的改觀。皇權被強權所壓制的結果,就為漢魏之際的政治發展先期設定了多重的選擇:是用強權取代東漢皇權,建立新皇權?還是擺脫強權,恢複東漢皇權?這都需要後來的人們仔細面對。

    另一面是:因士大夫對董卓的放棄,以廢少立獻為标志,東漢帝國開始解體。宋人葉适認為漢末的敗亡不同其他朝代,其顯著的特色是:“兵民未叛而吏士大夫先叛,此前後所無也。”(《習學記言序目》卷二七)誠然,在東漢帝國徹底消亡的過程中,士大夫最終是要扮演肢解國家的角色。但如何扮演,卻是一個耐人尋味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