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八回 墓中寶刀

關燈
站了起來,道:"怎……怎麼……去世了?"胡斐道:"你坐下,慢慢聽我說。

    "于是将自己如何中了石萬嗔的劇毒、程靈素如何舍身相救等情一一說了。

    圓性黯然垂淚。

    良久良久,兩人相對無語,回思程靈素的俠骨柔腸,難以自已。

     一陣秋風吹來,寒意侵襲,圓性輕輕打了個顫。

    胡斐脫下身上長袍,披在她的身上,低聲道:"你睡一忽兒吧。

    "圓性道:"不,我不睡。

    我跟你來說一句話,這……這便要去。

    "胡斐驚道:"你到哪裡去?"圓性凝望着他,輕輕道:"借如生死别,安得長苦悲?" 胡斐聽了這兩句話,不由得癡了,跟着低聲念道:"借如生死别,安得長苦悲?" 圓性道:"胡大哥,此地不可久留,你急速遠離為是。

    我在途中得到訊息,趕來跟你說知。

    "胡斐道:"是什麼訊息?"圓性道:"那日湯沛從掌門人大會中逃走,我跟着追了出去。

    可是這賊子滑溜得緊,竟給他逃得不知去向。

    你想他老家是在湖北,既是得罪了福康安,全家都有幹系,他定要設法通知家中老小,急速逃命。

    "胡斐贊道:"你料得不錯。

    "圓性道:"他外号叫作'甘霖惠七省',江湖上交遊極其廣闊,但我想他既是如此奸滑之徒,未必能當真結交到什麼朋友。

    此刻大禍臨頭,非自己趕回家中不可。

    于是我向西南方疾追。

    三天之後,在清風店追上了他。

    高梁田裡一場惡戰,終于擊斃了這賊子,不過我自己也受了傷。

    " 胡斐歎了口氣,圓性又道:"我在客店中養了幾天傷,見到福康安手下的武士接連兩批經過,其中有那鷹爪雁行門的周鐵鹪在内,便上前招呼,約他說話。

    "胡斐微笑道:"你身上有傷,不怕他複仇麼?"圓性微笑道:"我是送他一件大大功名,就算本來恨我,也就不恨了。

    我将埋葬湯沛屍體的地方指了給他看,隻要割了首級回到北京,不是大功一件麼?他果然很感激我。

    我說:'周大爺,你若是将我擒去,自然又是一件大功,隻不過胡斐胡大哥一定放你不過,從前許多事情都不免抖露出來。

    '那周鐵鹪很光棍,說道:'胡大哥的為人,兄弟是很佩服的,決不敢得罪他的朋友。

    請你轉告胡大哥,田歸農率領了三十餘名好手,要到滄州他祖墳之旁埋伏,捉拿胡大哥。

    '" 胡斐吃了一驚,道:"在這裡埋伏?"圓性道:"正是。

    我聽周鐵鹪這麼說,很是着急,生怕來遲了一步,唉,謝天謝地,沒出亂子……"胡斐瞧着她憔悴的容顔,心想:"她為了救我,隻怕有幾日幾夜沒睡覺了。

    "圓性又道:"那田歸農何以知道你祖墳葬在此處?又怎知你定要前來掃墓?胡大哥,好漢敵不過人多,目前避過一步再說。

    " 胡斐道:"今日我見到了苗夫人,約她明日再來此處會晤。

    "圓性道:"苗夫人是誰?"胡斐約略說了,圓性急道:"這女人連丈夫女兒尚且不顧,能守什麼信義?快乘早走吧。

    "胡斐覺得苗夫人對他的神态卻不似作僞,同時很想知道父母去世的情形,極盼再和苗夫人一會。

    圓性道:"田歸農已在左近,那苗夫人豈有不跟他說之理?胡大哥,你怎地不聽我的話?我連夜趕來叫你避禍,難道你竟半點也不把我放在心上麼?"胡斐心中一凜,道:"你說得對,是我的不是。

    " 圓性道:"我也不是要你認錯。

    "胡斐過去牽過了馬缰,道:"好,你上馬吧。

    咱們向西走。

    "圓性正要上馬,忽聽得四面八方,唿哨聲此起彼伏,敵人四下裡攻到,竟是将墳地圍住了。

     胡斐咬牙道:"這女人果然将我賣了。

    咱們往西闖。

    "聽着這唿哨之聲,不禁暗自心驚,來攻的敵人着實不少,倘若圓性并未受傷,兩人要突圍逃走原是不難,此刻卻殊無把握。

    圓性道:"你隻管往西闖,不用顧我。

    我自有脫身之策。

    "胡斐胸口熱血上湧,喝道:"咱倆死活都在一塊!你胡說些什麼?跟着我來。

    "圓性被他這麼粗聲暴氣的一喝,心中甜甜的反覺受用,自知重傷之餘,不能使動軟鞭,于是一提缰繩,縱馬跟在胡斐身後。

     胡斐奔出數丈,便見五個人影并肩攔上。

    胡斐心想:"今日要脫出重圍,須得刀刀殺手,可不能有半分容情。

    "當下硬闖硬打,直闖過去,雖是以寡敵衆,卻仍是并不先行出手,守着後發制人的要訣,左肩前引,左掌斜伸,右手提刀,垂在腿旁。

    兩名福康安府中的武士一執鐵鞭,一挺鬼頭刀,齊聲吆喝,分從左右向胡斐頭頂砸下。

    胡斐一見出招手法,便知兩人的武功都甚了得,隻要一接上手,十招八招内難以取勝,餘人一經合圍,要脫身便千難萬難,于是斜身高縱,呼的一刀,往五人中最左一人砍去。

    那武士手使長劍,舉劍擋架。

    胡斐身在半空,内勁運向刀上,啪啪兩腿,快如閃電般踢在第四名武士胸口,那武士直飛出去,口中狂噴鮮血。

    使劍的武士但覺兵刃上一股巨力傳到手臂,又壓到心口,似乎前胸後背的數十根肋骨一齊折斷一般,一聲也沒出,便此暈死過去。

     衆武士見他在兩招之内傷了兩個同伴,無不震駭。

    那使鬼頭刀的武士喝道:"胡大爺,果然好功夫,在下司徒雷領教。

    "那使鐵鞭的道:"在下謝不擋領教高招。

    "胡斐叫道:"好!"單刀環身一繞,飕飕飕刀光閃動,三下虛招,和身壓将過去。

    司徒雷和謝不擋急退兩步。

    第三名武士叫道:"在下上官……"隻說到第四個字,胡斐的刀背已砰的一聲,擊在他的後腦,腦骨粉碎,立時斃命,竟是不知他叫上官什麼名字。

     司徒雷和謝不擋嚴密守住門戶,又退了兩步,卻不容胡斐沖過。

    唿哨聲中,四名武士奔到司徒雷和謝不擋身後,并肩展開。

    胡斐雖在瞬息之間接連傷斃三名敵人,但那司徒雷和謝不擋頗有見識,竟不上前接戰,連退兩次,攔住胡斐去路。

    胡斐心中暗暗叫苦,使招"夜戰八方藏刀式",向前一攻,以左足為軸,轉了個圈子。

    這麼一轉,已數清了敵人的人數,西邊六人,東邊三人,南北各是五人,傷斃的三人不算,對方竟是尚有一十久人。

     忽聽一人朗聲長笑,聲音清越,跟着說道:"胡兄弟,幸會,幸會。

    每見你一次,閣下武功便長進一層,當真是英雄出在少年,了不起啊了不起!"正是田歸農的聲音。

    這聲音從南邊傳來,胡斐不加理會,凝視着西方的六名敵人,隻聽那四名武士分别說道:"在下張甯!""在下丁文沛領教。

    ""在下丁文深見過胡大爺!""嘿嘿,老夫陳敬夫!" 胡斐向前一沖,突然轉而向北,左手伸指向北方第二名武士胸口點去。

    那人手持一對判官筆,正也是打穴的好手,見胡斐伸指點來,右手判官筆倏地伸出,點向胡斐右肩的"缺盆穴"。

    這一招反守為攻,原是極厲害的殺着,胡斐雖然出手在先,但那人的判官筆長了二尺二寸,胡斐手指尚未碰到那人穴道,自己缺盆穴先已被點。

    不料胡斐左手一掠,已抓住了判官筆的筆身,用力向前一送,那人"嘿"的一聲悶哼,判官筆的筆杆已插入他的咽喉。

    便在此時,隻聽得身後兩人叫道:"在下黃樵!""在下伍公權!"金刃劈風之聲,已掠到背心。

    胡斐向前一撲,兩柄單刀都砍了個空,胡斐順勢回過單刀,唰的一下,從下而上的斬向黃樵手腕。

    這一招是胡家刀法中的精妙之着,武功再強的人也須着了他的道兒。

    不料那黃樵精于十八路大擒拿手,應變最快,眼見刀鋒削上手腕,危急中抛去兵刃,手腕一翻,伸指徑來抓胡斐單刀的刀背。

     别瞧他兩撇鼠須,頭小眼細,形貌頗為猥瑣,這一下變招竟是比胡斐還要迅捷,五根雞爪般的手指一晃,已抓住了胡斐的刀背。

    胡斐仗着力大,一刀向前砍出,不料這黃樵膂力也是不小,抓住了他的刀背,胡斐這一刀居然沒砍動。

    就這麼呆得一呆,身後又有三人同時攻到。

     胡斐估計情勢,待得背後三人攻到,尚有一瞬餘暇,須當乘着這餘暇中料理了黃樵,要知此時陷身重圍,眼前這人又實是勁敵,若能傷得了他,便減去一分威脅。

    當下突然撤手離刀,雙掌擊出,砰的一響,打在黃樵的胸口。

    黃樵呆得一呆,竟然并不摔倒,但抓着單刀的手指,卻終于放開了。

    胡斐一探手,又已抓住刀柄,回過身來,架住了三般兵器。

     那三名武士一個伍公權,一個是老頭陳敬夫,另一個身材魁梧,比胡斐幾乎高出一個半頭,手中使的是根熟銅棍,足足有四十餘斤,極是沉重。

    胡斐一擋之下,胸口便是一震,待要躍開,左右又是兩人攻到。

     圓性騎馬在後,衆武士都在圍攻胡斐,一時沒人理她。

    她雖傷重乏力,但胡斐力傷五人的經過,卻是一招一式,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全心關懷胡斐安危,胡斐的一閃一避,如她自己躲讓一般,一刀一掌,便似她自身出手。

    眼見胡斐身受五人圍攻,情勢極是迫切,當即一提缰繩,縱馬便沖了過去。

    她馬鞭一揮,使一招軟鞭鞭法中的"陽關折柳",已圈住那魁梧大漢的頭頸。

    那大漢正在自報姓名:"在下熊一力領教……"突然喉頭一緊,已說不出話來。

    他力氣雖大,但一來猛地裡呼吸閉塞,二來總是敵不住馬匹的一沖,登時立足不定,被馬匹橫拖而去,連旁邊的張甯也一起帶倒。

     胡斐身旁敵人少了兩個,唰唰兩刀,已将丁文沛和丁文深砍翻在地,突覺背後風聲飒然,有人欺到,不及轉身,反手"倒卧虎怪蟒翻身",一刀回斫,隻聽得"叮"的一聲低鳴,手上一輕,手中單刀已被敵人的利刃削斷,敵人的兵刃跟着便順勢推到。

    胡斐大驚,左足一點,向前直縱出丈餘,但總是慢了片刻,左肩背一陣劇痛,已知被敵人利刀劃傷。

     他右足落地,左掌拍出,右手反勾,已從一名武士手中搶到一柄單刀,這招空手奪白刃使得幹淨利落之極,要知敵人手持利刃跟蹤而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