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回 八刀八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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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康安當前曾為紅花會群雄所擒,大受折辱,心中恨極了紅花會人物,這一次舉行掌門人大會,主旨之一便是為了對付紅花會。

    這時聽了圓性的一番話,心想這姓湯的愛交江湖豪客,紅花會的匪首個個是武林中的厲害腳色,若是跟他私通款曲,結交來往,那是半點不奇。

     隻聽湯沛道:"你說我結交紅花會匪首,是誰見來?有何憑證?"圓性向安提督道:"提督大人,這匪首湯沛,有跟紅花會匪首來往的書信。

    你能設法查對麼?"安提督道:"有,有!"轉頭向身旁的武官吩咐了幾句。

    那武官走向一旁方桌,翻開卷宗,取出幾封信來,乃是湯沛寫給安提督的信,應承來京赴會,并作會中比武公證。

     湯沛有恃無恐,暗忖自己結交雖廣,但行事向來謹細,并不識得紅花會人物,這尼姑便是捏造書信,筆迹一對便知真僞,當下隻是微微冷笑。

     圓性冷冷的道:"甘霖惠七省湯沛湯大俠,你帽子之中,藏的是什麼?"湯沛一愕,道:"有什麼?帽子便是帽子。

    "他取下帽子,裡裡外外一看,絕無異狀,為示清白,便交給了海蘭弼。

    海蘭弼看了看,交給安提督。

    安提督也仔細看了看,道:"沒什麼啊。

    "圓性道:"請提督大人割開來瞧瞧。

    " 滿洲風俗,遇有盛宴,例有大塊白煮豬肉,各人以自備解手刀片割而食,因此安提督身邊亦攜有解手刀。

    他聽圓性這般說,便取出刀子,割開湯沛小帽的線縫,隻見帽内所襯棉絮之中,果然藏有一信。

    安提督"哦"的一聲,抽了出來。

    湯沛臉如土色,道:"這……這……"忍不住想過去瞧瞧,但唰唰兩聲,王劍英和周鐵鹪抽刀攔住。

     安提督朗聲讀道:"下走湯沛,謹拜上陳總舵主麾下:所囑之事,自當盡心竭力,死而後已,蓋非此不足以報知遇之大恩也。

    唯彼伧既大舉集衆,會天下諸派門人于一堂,自必戒備森嚴。

    下走若不幸有負所托,便當血濺京華,以此書此帽拜見明公耳。

    下走在京,探得……"他讀到這裡,便不再讀下去,将書信呈給了福康安。

     福康安接過來看下去,隻見信中續道:"……探得彼伧身世隐事甚夥,如能相見,一一面陳。

    舉首西眺,想望風采。

    何日重囚彼酋于六和塔頂,再擄彼伧于紫禁城中,不亦快哉!"福康安愈讀愈怒,幾欲氣破胸膛。

    原來十餘年前乾隆皇帝在杭州微服出遊,曾為紅花會群雄設計擒獲,囚于六和塔頂,後來福康安又在北京禁城中為紅花會所俘。

    這兩件事乾隆和福康安都引為畢生的奇恥大辱,凡是當年知聞此事的官員侍衛,已經被乾隆逐年來借故誅戮滅口。

    此兩事又因關涉到乾隆和紅花會首舵主陳家洛兩人的身世隐秘,是以紅花會亦秘而不宣,江湖上知者極少。

    十年來,福康安創痛漸淡。

    豈知湯沛竟在信中又揭開了這個大瘡疤。

    福康安又想:信内"探得彼伧身世隐事甚夥"雲雲,又不知包含着多少醜聞隐私?福康安是乾隆的私生子,單是這一件事,提到的人便足以殺身滅族。

     福康安雖然鎮靜,這時也已氣得臉色焦黃,雙手顫抖,随手接過安提督遞上來湯沛的另一封書信,一看之下,兩封信上的字迹果是一般無異。

     湯沛見自己小帽之中竟會藏着一封書信,心中恍然,已知是圓性暗中做下的手腳;想是她處心積慮,買了一頂一模一樣的小帽,僞造書信,縫在帽中,然後買通客店中的店伴,在自己解手或是洗澡之際,換了一頂。

    湯沛聽安提督讀信讀了一半,不禁滿背冷汗,心想今日大禍臨頭,再見他書信的後半竟爾不敢再讀,卻呈給了福康安親閱,則可想而知,信中更是寫滿了大逆不道的言語。

    他心想:"今日要辯明此不白之冤,惟有查明這小尼姑的來曆。

    " 他側頭細看圓性,蓦地一驚:"這尼姑好生面熟,從前是看見過的。

    "陡然想起,叫道:"你……你是銀姑……銀姑的女兒!"圓性冷笑道:"你終于認出來了。

    " 湯沛大叫:"福大帥,這尼姑是小人的仇家。

    她設下圈套,陷害于我。

    大帥,你千萬信她不得。

    "圓性道:"不錯,我是你的仇家。

    我母親走投無路,來到你家。

    你這人面獸心的湯大俠,見我母親美貌,竟使暴力侵犯于她,害得我母親懸梁自盡。

    這事可是有的?" 湯沛心知若是在天下英雄之前,承認了這件醜行,那是聲名掃地,再也無顔見人,但權衡輕重,不如直認此事,好令福康安相信她是挾仇誣陷,于是點頭道:"不錯,确有此事。

    " 大廳上群豪對湯沛本來甚是敬重,都當他是個扶危解困、急人之難的大俠,雖聽他和紅花會勾結,但紅花會群雄聲名極好,武林中衆所仰慕,湯沛即使加入了紅花會,也絲毫無損于其"大俠"兩字的令譽,這時卻聽得他親口直認逼奸難女,害人自盡,不由大嘩。

    許多直性子的人便大聲斥責,有的罵他是"僞君子",有的罵他"衣冠禽獸",有的說他自居"大俠",實是不識羞恥。

     圓性待人聲稍靜,冷冷的道:"我一直想殺了你這禽獸,替亡母報仇,可是你武功太強,我鬥你不過,隻有日夜在你屋頂窗下窺伺。

    嘿嘿,天假其便,給我聽到你跟紅花會趙半山、常氏兄弟、石雙英這些匪首的竊竊私議。

    适才搶奪玉龍杯的那個少年書生,便是紅花會總舵主陳家洛的書僮心硯,是也不是?"衆人一聽,又是一陣嘈亂。

     福康安陡地想起:"此人正是心硯。

    他好大的膽子,竟不怕我認他出來!" 湯沛道:"我怎認得他?倘若我跟紅花會勾結,何以又出手擒住他?"圓性嘿的一聲冷笑,道:"你手腳做得如此幹淨利落,要是我事先沒聽到的密議,也決計想不到這陰謀。

    我問你,你湯大俠的點穴手法另具一功,你下手點了人家穴道之後,旁人無法解得。

    适才你點了紅花會匪徒的穴道,何以大廳上燈火齊熄?那匪徒身上的穴道忽然解了,得以逃去?"湯沛張口結舌,道:"這個……這個……想是暗中有人解救。

    "圓性厲聲道:"暗中解救之人,除了湯沛湯大俠,天下再無第二之人。

    " 胡斐暗暗驚詫,心想:"她言辭鋒利,湯沛實是百口莫辯。

    那少年書生的穴道,明明是我解的。

    但我隻解了一半,另一半不知是何人所解,但想來決不會是湯沛。

    " 隻聽得圓性又道:"福大帥,這湯沛和紅花會匪徒計議定當,假裝将那書生擒獲,放在你身旁,再由另一批匪徒打滅燭火,然後那書生乘亂向你行刺。

    他們意料之中,衆衛士見那書生已被點了穴道,動彈不得,自不會防他行刺。

    天幸福大帥洪福齊天,逢兇化吉。

    衆衛士又忠心耿耿,防衛周密,燭火熄滅之時,一齊在大帥身前保護,賊人的奸計才不得逞。

    "湯沛大叫:"你胡說八道,哪有此事?" 福康安回想适才的情景,對圓性之言信了個十足十,暗叫:"好險!"向王劍英和周鐵鹪道:"你們很好,回頭升你們的官。

    "圓性乘機道:"王大人,周大人,适才賊人的奸計是否如此?"王劍英和周鐵鹪均想:"這尼姑是得罪不得的。

    何況咱們越是說得兇險,保護大帥之功越高,回頭封賞越大。

    "于是一個說:"那書生确是想撲到大帥身前來,但未能成功。

    "另一個說:"黑暗之中,的确有人過來,功夫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