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二回 道是無情卻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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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仲萍兀自戀戀不肯便行,哭道:"老爺子,你我夫妻一場,我沒好好服侍你,便這麼……這麼……"劉鶴真跌足道:"你給我辦妥這件大事,那比什麼服侍都強。

    "左手急揮,道:"快走,快走!"胡斐見他夫妻情重,難分難舍,心中不忍,暗想:"這劉鶴真為人正派,不知是什麼人跟他為難,既教我撞見了,我可不能不理。

    " 便在此時,馬蹄聲已在廟門外停住,聽聲音共是三匹坐騎,兩匹停在門前,一匹卻繞到了廟後。

    劉鶴真臉現怒色,道:"給人家堵住了後門,走不了啦。

    "王仲萍四下一望,扶着丈夫手臂,爬上神壇,躲入了神龛之中,向胡斐做個手勢,滿臉求懇之色,教他千萬不可洩漏。

     神龛前的黃幔垂下了不久,廟門中便走進兩個人來。

    胡斐仍是坐在地下,抓着飯團慢慢咀嚼,火光下向那兩人一瞧,饒是他江湖上的怪人見過不少,此刻也不禁一驚。

    但見這兩人身穿油布雨衣,雙目向下斜垂,眼成三角,一大一小,鼻子大而且扁,鼻孔朝天,相貌可以說得奇觀。

    兩人向胡斐望望,并不理會,一左一右,走到了後殿。

    過不多時,二人重又出來,突然左邊一人怪嘴一響,一人從屋頂躍下來。

    原來當二人前後搜查之際,堵住後門那人已躍到了屋頂監視。

    胡斐心道:"這人的輕功好生了得!"但見人影一晃,那人也走進殿來。

    瞧他形貌,竟與先前二人無多差别,一望而知三人是同胞兄弟,隻是年紀略小數歲。

     三人除下身上雨衣,胡斐又是一驚,原來三人披麻帶孝,穿的是毛邊粗布孝衣,草繩束腰,麻布圍頸,便似剛死了父母一般。

    大殿上全憑一根柴火照明,雨聲淅瀝,涼風飕飕,吹得那火光忽明忽暗,将三個人影映照在牆壁之上,倏大倏小,便似鬼魅。

     隻聽最後進來的那人道:"大哥,這男女兩人都受了傷,又沒坐騎,照理不會走遠,左近又無人家,卻躲到了哪裡去?"年紀最大的人道:"多半是躲在什麼山洞草叢之中,咱們休嫌煩勞,便到外面搜去。

    他們雖然傷了手足,但傷勢不重,大家須得小心。

    "另一人轉身正要走出,突然停步問胡斐道:"喂,小子,你有沒見到一個老頭和一個年輕堂客?"胡斐口中咀嚼飯團,惘然搖了搖頭。

     那大哥四下瞧了瞧,見地下七零八落,散滿的箱籠衣物,一具神像又在牆腳下碎成數塊,心中起疑,仔細察看地下的帶水足印。

    劉鶴真夫婦冒雨進廟,足底自然拖泥帶水。

    胡斐眼光微斜,已見到神壇上的足迹,忙道:"剛才有好幾個人在這裡打架,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把湘妃娘娘也打在地下。

    有的逃,有的追,都騎馬走了。

    " 那三弟走到廊下,果見有許多馬蹄的泥印,兀自未幹,相信胡斐之言不假,回進來問道:"他們朝哪一邊去的?"胡斐道:"好像是往北去的。

    小的躲在桌子底下,也不敢多瞧……"那三弟點點頭,道:"是了!"取出一錠銀子,約莫有四五錢重,抛在胡斐身前,道:"給你吧!"胡斐大喜,連稱:"多謝。

    "拾起銀子不住撫摸,臉上顯得喜不自勝,心中卻想:"這三個惡鬼一般的人武功不弱,若是追上了鳳人英他們,亂打一氣,倒也是一場好戲。

    " 那二哥道:"老大,老三,走吧!"三人披上雨衣,走出廟門,胡斐依稀聽到一人說道:"那毒物非同小可,無論如何不能讓他搶在前頭……"又一人道:"若是截攔不住,那不如趕去報信。

    "先前那人道:"唉,你想咱們的話,他怎肯相信?何況……"這時三人走入大雨之中,以後的話給雨聲掩沒,再也聽不見了。

     胡斐心想奇怪:"不知是什麼厲害的毒物?又要去給誰報信了?"聽得神龛中喀喇幾聲,王促萍扶着劉鶴真爬下神壇。

    日前見他在楓葉莊與袁紫衣比武,身手何等矯捷,此時便爬下一張矮矮的神壇,也是顫巍巍的唯恐摔跌,胡斐心想:"怪不得受傷如是沉重。

    那三個惡鬼聯手進攻,原也難敵。

    " 劉鶴真下了神壇,向胡斐行下禮去,說道:"多謝小哥救命大恩。

    "胡斐連忙還禮,他不欲透露身份,仍是裝作鄉農模樣,笑道:"那三個人強橫霸道,兇神惡煞一般,開口便是小子長、小子短的,我才不跟他們說呢。

    "劉鶴真道:"我姓劉,名叫鶴真,這個是我老婆。

    小哥你貴姓啊?" 胡斐心想:"你既把真姓名跟我說,我也不用瞞你,但我的名字不像鄉農,須得稍稍變上一變。

    "于是說道:"我姓胡,叫做胡阿大。

    "他想爹媽隻生我一人,自稱阿大,也非說謊。

     劉鶴真道:"小哥年紀輕輕,将來一定是後福無窮……"說到這裡,眉頭一皺,咬牙忍痛。

    王仲萍急道:"老爺子,你怎麼啦?"劉鶴真搖了搖頭,倚在神壇上隻是喘氣。

    胡斐心想他夫婦二人必有話說,自己在旁不便,于是道:"劉老爺子,我到後邊睡去。

    "說着點了一根柴火,便到後殿。

     他望着鋪在神壇上的那堆稻草,不禁呆呆出神,不久之前,袁紫衣還睡在稻草之上,想不到變故疊起,玉人遠去,隻剩下荒山凄凄,古廟寂寂,但不知日後是否尚能相見一面?過了良久,手中柴火微爆,才将他思路打斷,猛然想起:"啊喲不好,我那本拳經刀譜給她盜了去。

    此刻我尚能與她打成平手。

    等她瞧了我的拳經刀譜,那時我每一招每一式,她均了然于胸,豈非一動手便能制我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