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敲破鐵木魚 50年卧薪嘗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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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使幺師出什花樣,忍不住悄告南曼:"亭中還有兩個麼師,莫是要等人都走光才動手麼?" 鐵笛子聞言,瞥見内一幺師業已拿了盤碗由崖那面走下,忽然心動,暗道"不好",因恐亭中兩人警覺,忙由屋後穿出繞崖而過,仗着身輕行速,晃眼繞過崖去,見那麼師業已走到崖腳,将提盒盤碗放在去往酒樓一面的平石之上,待要轉身往崖前走去,因有崖石擋住,上面兩人又對和尚全神貫注,并未看見,忙将幺師用手勢止住,喊往一旁,先打出平日信号,再行低聲探詢。

     新桃源這些男女英俠善名遠布,幾于無人不知,雖然諸俠形迹隐秘,近山一帶的居民隻當人在秦嶺隐居,不在當地,每次出現形貌又都改變,輕易不露鋒芒,有時人們受到救濟,還不知道是誰,那信号卻都曉得。

    那麼師又是一個窮人,由汪四嫂手裡得到過兩次周濟,說是諸俠所贈,知其相識,無奈汪家母子不肯吐露,幾次想要當面拜謝,未得其便。

    汪家酒肆來往的都是一些窮酒客,怎麼留心也看不出,隻得罷了。

    不料無心相遇,形貌雖未見過,身材卻與所聞相等,驚喜交集。

    正要禮拜,鐵笛于忙即止住,問出亭中那人姓穆,未說名字,今日酒才吃了一半,不知何故生氣不吃,先命撤去。

    後來又說山下和尚吵得心煩,如能多約數人将其趕走,不聽就打他一頓,事完重賞,有一個算一個,隻肯上前,全都有份。

    幺師見那和尚瘦小可憐,無故打罵趕走于理不合,無奈這兩客人财勢仿佛甚大,脾氣古怪,說到必要辦到,不敢違背,又貪得點銀子回家過年,打算先用好言勸告,請和尚離開,再在暗中遞點子(打暗号),說那兩人最恨和尚,不肯施展,向他捐募無用,如肯假裝被逐,不敲木魚,避往一旁,得了賞銀與之平分,不聽再往酒樓和人商量等語。

     鐵笛子聽出二賊陰謀,照此情勢,必知敵人不肯傷害善良,特意用銀子買動無知的人向其打罵,分去對方心神,冷不防暗用煞手,越發憤怒,對于和尚也更同情,忙告幺師:"可速歸告東家,此是兩個惡賊大盜,所說你萬不可聽,連亭中同事也須設法喊下。

     和尚是二賊的對頭,本領甚高,轉眼雙方就起惡鬥,如非見你二人尚在亭内恐遭波及,業已發難。

    如缺錢用,我會給你,你還要代我招呼别人,不令近前來看熱鬧,以防二賊拿人做擋箭牌,一個不巧不死必受重傷,絲毫疏忽不得。

    幸而這裡人都散居,和尚募緣看慣無奇,又當吃飯時節,無人出視,還好一些。

    不過,你回到亭中喊人時絲毫不可露出真意,隻說下面人少,要他幫忙,到了下面,你們速往酒樓那面,見有人過來速即攔住,也不可以多管閑事。

    二賊如逃,急速避開,别的話不必多言,快些去吧。

    "說完回轉,又等了不多一會,那麼師人頗聰明,并未走上,竟在亭旁半崖坡上招手,将同伴引走。

    鐵笛子料知亭中麼師一走,雙方便要出手,果然亭中幺師是被姓穆的暗中喊住,先在他身後往來做事,一直未停,偶然去往亭後傾倒殘骨肴,轉眼也就走回。

     穆賊全副心神又在下面,先未留意,人走之後忽似警覺,面上立現獰怒之容,嘴皮微動兩次,三人剛聽出是喊那麼師名字,忽聽木魚聲止,和尚将頭昂起,朝着上面笑道: "二位師兄,别來無恙,我已在此恭候多時。

    事隔多年,你們雖不似我老醜,年貌也都大變,又穿着恒山諸道友一樣的裝束,更易魚目混珠,我都認得出來,莫非我這受盡千災百難,連人形都長不全的沙彌你們還認不出來麼?你留的那麼師業已被人喊走,你方才知我決不違背師規,傷害無辜,想買出點人來為你保命,還可就勢合力暗算,陰謀毒計想得真高,可惜善惡昭彰,不能如你的願,另有能分是非的人,知我要看住你們,暫時不能走開,我又一向窮苦,常人也不會信我好話,業已代我将那受愚的人止住,并将亭中同夥也同喊開。

    你已失去擋箭牌,我已無須投鼠忌器,任你心機多麼巧妙,有什麼用呢?莫非人家在崖旁說了那一陣,你雖比我隔得稍遠,難道你二人把少陽真訣巧取豪奪了去,練過數十年,相隔三丈以外的活,人家不過上來仔細,聲音稍低,就聽不出來麼?想起五十年前被人用陰謀殘害,又将我姊姊慘殺,害得我五體不能長全,千辛萬苦,九死一生,日夜苦熬連受三年慘痛,死活兩難。

    如非仇深恨重,立志算這一筆舊賬,差不多每日都想自殺,脫離苦海。

    總算還有一點骨頭,居然于三年苦難磨折中掙紮出來,和你們相見不止一次,均被陰謀滑脫,未了一次幾中毒計,為你幫兇所殺。

    我又回山苦練了二十年,事前又托兩友人向外傳揚,說我傷重身死,使你不再防備,新近方始出山重算舊賬。

     "但我一向明人不做暗事,未到以前這小木魚的聲音想已聽出,我因昔年仇恨太深,既是最後一次,你那幫兇自然不能放過。

    你們費了一年多工夫尋他不到,卻先被我尋着,如今已被我請往山洞之中安居,隻是還本,想等把你二請去當面質對再算利息。

    你二位走到天邊我也必能尋見,避我無望。

    我已立志,親身算清這筆舊賬,不望旁人相助,隻恐有人無知受愚,添出麻煩,使我費事。

    難得有此一位好心人看出你的陰謀,代我打發,我真對他感激萬分。

    你倆個不必遲疑,今日之事終須一分曲直,上次你說的話勝者為強,無理可說,我也不必多言。

    今天我還是孤身一個,倒看看有無公道報應。

     "你們放心,我和從前一樣,雖然放你們不過,隻要你們不溜,肯跟我走,決不先就出手。

    如再不服,我們未次分手到今天又是二十一年了,誰的深淺也不知道,難得聽見我的木魚你們竟不曾走,想有自知之明,知此木魚乃北極寒鐵所制,又是聽熟的聲音,我如不在人間,木魚落在别人手中,此是師門遺物,四寶之一,還可就便劫奪據為己有。

     如其我并未死,二次出世,或是托了什麼好朋友,既然尋來,無論走到何處也是無用。

     看意思你們既已打算合力同上,和我一拼,如何還不拿将出來?莫非我所說還有什麼委屈之處?你們有什話要說麼?"和尚聲低而長,字字清晰,一口說完,仿佛氣都不曾緩過。

    說時,崖上兩人始而呆若木雞,隻管注定下面,面容獰厲,目射兇光,但似被人刺中心病,情虛膽怯,無話可答。

    又似暗中蓄勢待發,一面留意敵人言動,待要乘隙反擊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