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三回 絕海剪鲸波 萬裡冰天求大藥 荒原探鳌極 千尋雪窖晤真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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呻吟之聲,分明又在這間石室以内。

    "方在尋思查看,呻吟之聲又起自火洞前地底。

     一會忽轉洪厲,聲如牛吼。

    二人細一觀察,那地面竟似鋼鐵凝鑄,渾成一片,堅固異常。

     隻正對火洞前面,有丈許大小一圈圓影,隐泛光華。

    這才悟出那是烏神叟受禁之地;斷定不久即出,忙各留神準備。

     易靜剛把法寶取出,圓影中倏地光華閃爍,晃眼精芒四射,随陷裂出一個丈許大一幢灰白色的光華,由穴中冉冉往上升起。

    烏神叟雙手合掌,盤膝打坐其上,雙目垂簾,鼻間玉著雙垂,口中噴出一片黑氣,包沒全身,看神情似已坐化。

    到了地面停住,圓影中精光一閃,便複原狀。

    烏神叟仍由灰白光華擁住,跌坐圈中。

    癞姑忙喊:"烏道友元嬰被那無形神網閉住天門,不能出竅,易師姊快些下手!"易靜聞言,便把手中一粒牟尼散光丸發了出去。

    因此寶威力甚大,恐烏神叟法體震毀,發時甚是仔細。

    運用玄功,将那豆大一粒寶光指定,緩緩飛到烏神叟頭上,與那灰白光華微微一觸,化成一片光雨炸裂。

    那威力雖隻平日對敵運用時十分之一二,已是驚人,隻聽一聲輕雷過處,灰白光華首先散裂。

    同時光雨所射黑氣外面,又飛起無數寸斷彩絲,那黑氣也蕩了兩蕩。

    烏神叟急往口中吸回,晃眼皆盡。

    二人看出黑氣是烏神叟的内丹所化,那千萬彩絲方是無形神網,已為散光丸炸成寸斷消滅。

    料是烏神叟知道此寶威力,運用内丹元氣化為黑氣噴出,将身外無形神網強行撐起,緊護身外,免連法身一齊毀去。

     正想等候嬰兒出竅,忽聽烏神叟命門内小語道:"二位恩人,請到原室落座。

    老朽一會即來叩謝。

    "二女知嬰兒初出,不願赤身相見,便往原坐室内退回。

    剛剛坐定,談了幾句,烏神叟元嬰已經道成滿難,脫體走來,進門便向二人拜謝。

    二人見他隻比原身矮小了三分之一,除滿面道氣,精神煥發,身不伛偻,比較年輕得多而外,一切均與原形相似。

    依然是凸額廣顴,凹口掀唇;虬須如戟,又粗又硬;突睛上翻,精光四射。

    身材比尋常人高不許多,隻是臃腫癡肥,看去十分醜怪。

    忙同還禮稱賀。

     烏神叟道:"我因牟尼散光丸厲害,毀卻原身無妨,惟恐元神也受波及,但又非此不能脫體出竅,沒奈何,隻得強運玄功,将那緊貼身上的密網強自撐開,費了無窮心力,才将身子包沒一層。

    心還害怕,此事太險,萬一易道友法寶無功,我那護身元氣已吃神網裹緊,能發而不能收,時久必被消亡耗損,即使二位道友另向各位仙師求來異寶相救,元嬰得已出竅,不緻閉住,至少三數百年功力也被毀去了。

    想不到道友法力如此高強,此寶竟有如此神妙,威力大小由心。

    那網乃五行真氣凝成,未毀以前,又看不出形影,破它極難,可是稍有破裂,立即全毀。

    我收元氣,也還迅速,竟無一毫損耗,大出意料之外,感謝不盡。

    我覺着散光丸炸音甚密,中在身上的隻兩三點,就這樣,身外元氣已幾乎被它震蕩,此寶威力,可想而知了。

    " 癞姑笑道:"你的事算完了。

    我們該當如何才能免去前途兩層禁制、一層元磁神光的阻礙,越過這條鐵檻嶺呢?"烏神叟忙答道:"諸位道友,過嶺之事自然包在老朽身上。

    真要不行,至多繞行千裡路,與黃風道友會合,由冰海底下穿行,也能到達。

    道友隻管放心。

    倒是道友所要的萬年續斷和靈玉膏,島主和妙一真人已有交往,按說可以得到。

    無如上次孽徒長臂神魔鄭元規逃走時,盜去了一大葫蘆藥,所剩無多。

    聞說島主自身不久還有災劫,要留備後用。

    靈威叟兩次乞求不與,一則怪他縱容孽徒,知情不舉;一半也是為了靈藥無多,藥草雖有,煉成還須多年苦功,緩不濟急之故。

    又以鄭元規拜在五毒天王列霸多門下,隻管狠毒,偏偏島主災劫将臨,深居簡出,尚恐不能避免,如何還去數萬裡外尋仇樹敵?想了想,顧忌太多。

    沒奈何,隻得強忍怒火,僅費了數日苦功,施展神通,将孽徒盜去的法寶,擇那曾經自己下苦祭煉,心靈相通的,收了幾件回來。

    自己隐修北極,年數太久,居安思危,謀深慮遠,知道多大法力的人,對于本身災劫隻能推詳出一個大概,不能洞悉微妙。

    禍變之來,出人意外,發于不知不覺之中,往往差之毫厘,謬以千裡。

    定數所限,不是人力所能避免。

    人定勝天,也非無有,但須本身積有大功大德,并有極高法力,以及福厚道高的至交群力相助,方可有望。

    島主一向輕易不與外人交往,法力雖高,孤立無援。

    隻有不昧先機,沉着應變,小心戒備,或可勉渡難關。

    為此之故,不特不曾追尋孽徒問罪,反覺微風起于萍末,此是先機之兆,索性緊閉洞門,每日煉法勤功,既不輕出,也不肯見外人。

    連這次峨眉開府,妙一真人柬邀觀禮,都隻命靈威叟代往緻賀,不曾前往。

    他那靈藥,嫡傳大弟子尚且不與,何況外人?我看此事甚難,二位道友智珠在握,還須事先把主意想好,才可前行呢。

    " 二人雖知鄭元規叛師盜寶之事,并不知所盜如此之多,主人已所剩無幾。

    如以婉言相拒,雙方雖無交情,但是素無嫌怨,新近開府還曾柬請觀禮,其勢不能因對方拒絕,便去明奪暗取,艱難原在意中,卻不料難到如此地步。

    不禁對看,躊躇起來。

    烏神叟見二女有為難神氣,又說道:"陷空老祖雖然法力高強,終是旁門。

    這次妙一真人柬請觀禮,聽靈威叟語氣,他師徒覺着妙一真人對他看重,頗以為榮。

    道友去了,隻怕他推說神遊入定,避而不見。

    若能設法見到,他往日頗重情面,性又好高,靈藥被盜,以及餘藥留備後用,均是丢人之事,萬年續斷與靈玉膏,又系他獨煉靈藥,名揚在外,公然拒絕,未免礙口,事情并非全屬無望。

    我說事先打算,是請二位道友去時想好退步,到後如被預知來意,設詞謝客,用甚方法見他。

    隻要能見到本人,就多半有望了。

    "易靜道: "我們同來十人,自問力尚不弱,索性是個敵人也倒好辦。

    偏生日前開府時又請過他,有力不好使,這就難了。

    道友可有高見麼?"烏神叟道:"陷空島水晶宮阙,深居海底,經他數百年運用法力,慘淡經營,本就堅如千尋精鋼。

    環宮四外,更有冷焰寒鐵、海氣玄冰、極光元磁諸般埋伏,神妙無窮,厲害非常,宮門一閉,多高法力也難闖進。

    以我所知,他生平隻有兩個能克制他的:一是巫山神羊峰大方真人神駝乙休,一是離此西北三千裡的天乾山小男。

    這兩人,一個先敵後友,由對頭打出來的相識;一個本是同道至友,将來急難相須,所仰為助者隻此一人,益發言聽計從。

    聞得峨眉開府,海内外群仙多受延請,更有許多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

    這兩位散仙并非尋常人物,更非左道妖邪一流,當無不請之理,多少總該有個相識。

    諸位道友到後,如不得見,隻把這兩位前輩散仙尋來一位,必能如願以償了。

    " 癞姑聞言,一想天乾山小男,原在預計之中,此公又是屠龍師太好友,隻要求他,必允相助,心中為之一寬。

    笑道:"這等說法,我們就不發愁了。

    你隻把路徑說出來,我們好走。

    "烏神叟道:"玄冥界本是一片橫長冰原,自從三千年前北極發生亘古未有的大地震,陷空老祖偶在無意中發現北極磁光,變幻靈異,光中有暗赤紋條,閃爍如電,并作殷殷雷鳴之聲。

    默運玄機一算,知道萬古未消的冰原廣漠,自開辟以來十二萬九千六百年中,共有七十二次巨震。

    每震一次,地形便要變動,一次比一次猛烈,冰雪也為地底真火融化數十百丈。

    到了最末一次,世上人物越多,難尋生息之地,這座神峰便要崩裂,火源上湧,将這方圓百萬裡的廣大冰原,除卻西北嶽最高之處,一齊融化,發生洪水之災。

    附近北極的海洋陸地俱受波及,宇内江湖河海,也一齊水漲,隻成災之處較少。

    似這樣經過一甲子後,随着地勢高下,區分出山林川澤,水陸地域,再由人類自來開辟這無邊沃壤,無窮地利,以供衣食生息之需。

    這原是天心仁愛,定數當然。

    眼看似大災巨變,實為未來人類造福。

    現在臨到第七十一次大震上,雖然冰漠寒荒,人類絕迹,多大災變也無關系。

    但是地域遼闊,人以外的生物連同冰海中栖息的水族介貝,也不在少數。

    何況鄰近陷空島一帶,四周冰山雪嶽環繞,天氣無比酷寒,另具一種仙景,毀了也覺可惜。

    更恐震勢過于猛烈,連陷空島下水晶宮阙也受波及。

    這類發動自天,由地軸上生出來的巨變,不是島主法力所能制止。

    他思考了好些日,最終又把天乾山小男約請了來,一同修下表章,通誠籲天,為北極億萬衆生乞命,伏乞天心鑒佑,準其運用法力消滅災變。

    随即合力在地震未發生以前數月,一面先把這裡火源開大,先洩地火之勢,以免郁而不宣,突然爆發,不可收拾;一面在玄冥界附近查出震脈來源,不等發作,先以法力攻穿地脈,使其化整為零,化大為小,釜底抽薪,先把地氣洩去。

    " "一連忙了四十九日,當時全北極共起了三百八十餘處地震,終日冰坍雪倒,地叱山鳴,震得人頭暈神眩,目觸心驚。

    碎冰殘雪,直上千丈,滿空飛舞,仙禽靈鳥,均不能夠飛渡,聲勢已極猛惡。

    到了定數大震之日,自然還要厲害得多。

    這還是經二人運用法力,未發以前先将氣勢洩去十之七八,隻有本來的一兩層,尚有如此威力。

    如若聽其到時自發,更不知是甚可怖景象。

    似這樣連震了七日七夜才住,地形全變,冰雪消融若千丈自不必說。

    二人為了保全陷空島繡瓊原一帶美景,同在玄冥界上以全副神通阻止地震餘波侵及界北。

    一面變移地肺,使震源往東西兩頭荒寒之區橫逸過去。

    天驚地撼之下,連與彌天冰雪、排空寒浪以及罡風烈火搏鬥,苦苦相持了十幾天,又把那無量碎冰崩雪禁制一處,凝聚出這麼一條三千六百裡長的鐵檻嶺,橫亘在玄冥界上,才保得陷空島方圓千餘裡美景未受災害。

    如非事出私心,要想保全島宮仙府,不是全為生靈着想,功德之大,已不可數計,自身将來便有多厲害的災劫,必化為祥和,無須畏懼了。

    可惜他初念不及于此,枉費了數十日心力,隻保得宮府無恙,繡瓊原上仙景如初,于異日切身利害并無多大益處。

    " "過不數年,才由靜參中推算出大劫将臨,想起前事,良機坐失,變成無用,悔恨已是無及。

    因見門人私與異派妖邪來往,那禁網隻要知底,步行走去,便能越過,難保不由此隐伏危機。

    于是又把玄冥界上禁制改作上下兩層,來人無論步行還是飛越,均難通行。

    一經誤觸禁網,不論失陷與否,島宮衆人立即警覺。

    他自不出為敵,卻發信号,傳至附近各島嶼冰山的妖人精怪,一齊來攻,人多勢衆。

    内中也有不少能者,又都以能為他效力為榮,來勢之猛,頗不可侮。

    要明裡過去,除非行到嶺前,虔敬通誠,告以來意,得他允準,始可安然越過;便不允,也不緻涉險夾攻,不過,必被婉言推謝,決難入境。

    來意再被查知,見面更是不能了。

    本來我也無能為力,湊巧那靈威叟平日為人還好,閑中無事,常來相訪。

    數年前,因他愛子靈奇下山,常在外面樹敵惹事,他不能時常離島外出,島主近又嚴命不許衆弟子再引外人入門,他那愛子更在堅拒之列。

    偏生靈奇天性尚厚,有了亂子,固要尋他;便是無事,久不見乃父,也很想念,不時到此尋他。

     無奈冰原廣漠,冰天雪地,萬裡寒荒,無處栖身。

    雖有幾處島嶼,上有主者,均願延款,乃子偏又自愛,不願與妖邪為伍。

    鐵嶺亘阻,相隔陷空島尚還遼遠,休說不能飛渡,連信息都不能通。

    往往在冰洋雪岸之間徘徊多日,不能一遂烏私。

    這裡雖有信号,近年他子也曾來過,但隻在此栖身,守候乃父尚可,信号卻不能妄發。

    有一次,靈奇來了月餘,還是暫居此洞。

    因有急事,久候不耐,少年心性,也沒和我商議,竟想偷渡鐵嶺,一到便吃禁法困住。

    島中當是來了敵人,輪值門人撞動地寒鐘,引得各島妖邪齊往夾攻。

    眼看危機一發,猶幸内中有一妖人見到過他,認得是靈威叟愛子,忙止衆人回去。

    無如自身不奉命,也不能過境,又無法解救,隻得委之而去。

    後來還是靈威叟見久無信息,疑心來人中有能者,趕往查看,父子相遇,才得救下。

    事被島主查知,幾受重責。

    靈奇說島主不應隔絕他父子天性,本就不忿,一聽乃父受斥,越發懷恨,立志煉成法寶,去沖破嶺上禁制。

    非到能通行自如,與父随時相見,不肯甘休。

    " "靈威叟膽小畏師,又以身為長門弟子,近已屢犯過失,惟恐愛子無知惹出事來,隻有愛子一到,得信立即趕來,方可無事。

    又以鐵嶺阻隔,不能傳聲求見,再四盤算,沒奈何才對我說:'此洞對面冰壁瀑布之中,有一條地道,一直通到玄冥界那邊繡瓊原前七八百餘裡冰谷之中。

    '這便是上次大地震時,陷空老祖所開震源之一。

    當初為的是把震源引到界那邊去應劫,所震之處,本是繡瓊原之後一座極大冰崖。

    經此一震,化為冰谷,那一帶地氣由此而洩。

    到日又以法力遏止震源,因得就此保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