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九回 千裡傳真 一鑒芳塘窺萬象 衆仙鬥法 五雲毒瘴失仙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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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癞姑同了易、李二人,路過妙相巒前,覺出山脈靈秀,林壑幽深。

    和二人分手以後,估量為二人等接應,為時尚早。

    反正無事,欲往左近遊覽,就便訪查有無異人在彼居住。

    剛轉歸途,行沒多遠,忽覺景物愈妙,好似适未見過,這時方始逐漸出現。

    天色清明,四山又無雲霧。

    定睛細一查看,前面有一極整潔清幽的山徑徐徐現出,分明先有法力禁制隐蔽山形,現始撤去,但又不帶一絲邪氣。

    料是相識之人有心要見,開路接引。

    癞姑方想喝問:"哪位道友弄此玄虛,何不出見?"語聲才住,便聽對面一個少女口音答道:"癞姊姊,你想不到在這裡遇見我們吧?并非鬧甚麼玄虛,因後面這一帶山形隐藏變易,不是原形,并還有好幾層埋伏,今日才是撤禁的頭一天,有好些手腳。

    因我急于和你相見,先把你來路一帶禁法撤去,所以你生了疑心。

    請稍等一會,我們便出來了。

    " 癞姑先聽口音甚熟,忙運法眼查看,卻不見人。

    那語聲似由對面崖上傳來,等聽到未兩句,才聽出是方、元二人,不禁喜出望外,料知人隔還遠。

    想起最後一次分手時節,正有許多妖邪向他二人尋仇,自己和眇姑還曾助他們一臂,由此失蹤。

    屢向正邪各派訪查,并未受害,隻無人知道他們下落,不想會在此不期而遇。

    癞姑看此情景,分明仇人厲害,來此隐伏,不特地方隐秘,防備極嚴,并連山形也都變易。

    但照二人平日情形,并無這等法力。

    并且他們的仇敵正是紅發師徒,便是苦苦尋仇的那些妖邪,也都由姚開江、洪長豹等妖人勾引而來。

    因未占到上風,又欺二人無甚有力師友,以緻妖邪越多,仇也越深,不可開交。

    如是避仇,這裡與紅木嶺仇人的巢穴鄰近,理應知道,怎又在此居住?好生奇怪。

     因二人前世為患難同道之交,借體還生時偏巧又是兄妹,二人所借軀殼本質為好,并且衛氏兄妹也經佛法度化,仍向原來父母轉劫投生,所以索性改了兄妹稱謂,即以此身修道,不複再作别的打算。

    元皓所借軀殼,恰是女身,人本來生得比方瑛活潑,這一轉成少女,益發天真。

    癞姑比較和她最好,一聽出口音便接口喜應道:"是小妹麼?這些年來,想煞我哩!這些禁制撤起來也頗費事,卻難我不倒。

    你把方向說出,我沖進去如何?你方大哥呢?"元皓忙應道:"那萬使不得,暫時許還要用它,你如沖破,我們沒法複原。

    哥哥正在那裡移動禁制,沒法說話。

    你便進來也說不上幾句話,便須和我們同走,沒工夫到裡面去。

    等一會吧,這就快了。

    "癞姑料有原因,二人要自己同行,事前必定有人指教,也許敵忾同仇都不一定。

    此女天真,恐因好友重逢,喜極忘形,無心中洩露了機密,豈不誤事?笑答:"既然如此,我等好了。

    這裡密迩仇敵,你把前面山形現出,不怕被妖人看破麼?"元皓笑答:"無妨。

    這隻為引你前來,不特路已縮短了些,你一走過便相繼複原隐蔽,回看來路就知道了。

    不過見面再說,謹慎些好。

    " 癞姑回顧,果然來路已非原景,移形、縮地二法同時并用,自己被她引來竟未覺察。

     就說一時疏忽,隻顧前行,不曾留意,而這等法力,也着實驚人了。

    方尋思問,又聽元皓笑道:"姊姊你想甚麼?你當是我二人本身法力做到的麼?果然如此,又不怕人了。

    " 癞姑忍不住道:"你兩兄妹在哪裡呢,怎看得見我?"元皓答道:"我們離你站處隻有百十裡,不過中間隔有一座危崖,一道橫嶺,所以姊姊法眼也被遮住了。

    "癞姑聽他二人遠在百裡以外,中隔危崖大嶺,自己行動神情宛如對面目睹,益發驚佩不置。

    正想贊美幾句,忽又聽元皓笑道:"哥哥停當了,你快來看,癞姊姊還是那個醜八怪的樣子。

    " 癞姑笑罵道:"我是醜八怪,你是美人好看,我給你找個婆家如何?"随聽方瑛喝道: "癞姊姊久别重逢,妹子怎地出言侮漫?時已不早,還不快去,大家見面,豈不好些? 還看甚麼?"癞姑聞言,才知元皓持有隔遠照形之寶,所以舉動形态皆被看去。

    方欲還言嘲笑,面前倏地煙岚雜沓,光影散亂,峰巒林木,幻燈一般一起變滅,連閃了幾十下,忽然停住,面前頓換了一片境地,景物越發清麗。

    還未及細看,跟着一片青光飛堕,出現一男一女兩個小孩,正是方瑛、元皓借體重生的衛家兩小兄妹。

    癞姑笑道:"你兩個見了我來,不即出見,隻管賣弄花樣作甚?"方瑛答道:"姊姊面前怎敢賣弄?說來話長。

    此時必須随姊姊往紅木嶺去。

    這裡有小弟初學道時所遇那位仙師來的手示,姊姊一看自知,我們路上有空再談。

    荒居就在前面危崖之上,中隔高林和一片湖水,景還不惡,且等回來再請姊姊光降吧。

    " 說時,癞姑已把那仙人手示接過。

    那手示非帛非絹,也不是紙,白如霜雪,細滑柔韌,光潔異常,生平未見,不知何物所制。

    上寫:"瑛、皓難期已滿。

    汝舊友癞姑因師命已轉投峨眉門下。

    現在同門師姊得罪紅發老怪,奉齊道友之命,前往負荊,但知定數難回,必起争殺,命癞姑随後接應,當于本日到達。

    可在午初将我所設禁制如法轉動,略見真景,引她趁閑遊覽。

    一入禁地,再用縮地、移形二法撤禁相見,不必在外等候。

     方、元二人可速同往,由癞姑用縮地移行法,由谷口外入地,越過妙相巒,暗入天狗坪陣地。

    陣中大小石峰、石筍分立如林,到處有妖人防守,到後務須慎秘。

    先用天府晶鏡,照見上面隐僻偏遠無人之處,耐心候到妖徒演習陣法,風雷大作之際,裂地上升,以防覺察。

    再繞陣左僻處隐身,空越過去。

    陣中石峰俱都象形,七九為叢,數目不同,各有呼應。

    陣法未發動前,隻留神避開爪牙相向的一面,便不緻觸動埋伏。

    到了紅木嶺,暗中窺伺,從心所欲,相機接應。

    "另外并把陣中幾處陣地,出時如何抵禦等情,逐一開示。

     癞姑看完,因時辰将到,恐錯過妖徒演陣時機,立即約同起身。

    當手示未看完時,方、元二人已在行法,四外山石林泉,重又明滅變幻。

    等到看完說走,癞姑一看,已然回到适與易、李二人分手之處不遠。

    當地景物仍和前見一樣,除覺泉石清幽而外,也未見有過分靈秀之處。

    當即尋一僻地,入土飛行,到了地底,方始互問别況。

    癞姑才知二人所居,地名碧雲塘,四山環抱,一湖深藏,境絕幽深,與紅發老祖所居紅木嶺天狗坪東西遙對,為南疆兩處最靈奇之境。

    因地太幽僻,非由空中正對下面經過,不能看出。

     四外大都是渾成危崖,内外隔絕,宛然另一世界。

    更無可供人居的洞穴,所以自古未有人居。

    隻傳授元皓道法的那位散仙,曾經到過。

    散仙以法力削崖鑿壁,在危崖腰上興建成一座洞府,又把全境加了許多布置,越發成了仙境,住了百年,方始離去。

    地名也是散仙所取,一直多年均在仙法禁閉之中,便由上空飛過,也難看出來了。

     前些年,方、元二人吃諸妖邪尋仇,追迫太急,眼看危機四伏,遲早無幸。

    那散仙忽然飛來,說是妖邪勢盛,二人雖有一二道友相助,但是強敵太多,防不勝防,久了仍為所算,其勢又不能代二人全數消滅。

    何況所居相隔太遠,本身又有好些要事不能離開,特意抽空來此,将二人引往舊居,令其暫避,勤修道法,以待時機。

    散仙除将當地環崖二百餘裡以内,用極大法力禁制隐蔽外,又賜了方瑛兩件法寶,方始飛去。

    紅木嶺仇敵相隔雖近,因當地在多少年前便經仙法隐蔽,外觀隻癞姑适才所經之地,看去景物山水似乎靈秀,與别處南疆蠻區不同,真要窮幽探勝,走到盡頭,隻是亂山雜沓,綿延起伏,水惡山窮,寸草不生,任誰到此,也索然興盡而返。

    二人又謹守仙示,一步不出,所以紅發師徒毫無知覺。

     癞姑等三人由地底飛駛,到了天狗坪下面,看準上升之地,且談且等。

    待了一會,正好易、李二人在上面隐形通過,到了紅木嶺下,一現身,表面上衆妖人好似各自來往,不曾理會,實則陣中已是大亂。

    幾個主持陣法的妖人又驚又忿,斷定敵人不問與乃師翻臉與否,必還要由陣中通行退出,不等号令,便将陣法催動,倒轉門戶方向,誘令入伏。

     妖人做夢也沒想到,地底還有三個能者。

     上面風雷一動,三人立即乘機裂土而出。

    匆匆行法,平了出口,便照仙示,穿陣而過,容容易易便到了紅木嶺下。

    見易、李二人正在下面通名求見,守亭妖人全不理睬。

     本來由下到上,設有金刀之禁,不能通過。

    三人因得仙人指教,癞姑師傳隐身之法又功力甚深,十分神妙,容容易易便由側面繞行上去,因未停立,所以易、李二人均未看出。

     三人暗人大殿探看,正值雷、秦二妖徒在彼密商,待施毒計,誘激乃師殘害來人;并還勾引外邪埋伏在妙相巒山口外面,必欲殺死二人,與峨眉結仇而後快。

    三人聽出今日之事決無善罷,依了元皓,當時便要和妖徒作個惡劇。

    癞姑因師命先禮後兵,不敢違背。

     意欲仍令對方發難,隻先告知易、李二人不必過于自卑,可徑直赴殿前,傳聲求見,把敵人主腦引出,看是如何,再相機應付。

    哪知三人在上面現形,打手勢,二人隻是搖頭不允。

    癞姑暗想:"對方多不好,總算師父一輩,便少受屈辱無妨。

    易、李二人明知不行,仍欲把禮盡到,這樣把理占足,異日無論對誰,均有話說。

    妖徒立意屈辱,不為通報,紅發老怪深居洞内,正在入定,反正還得些時才出,何不乘此閑空,去往他洞内窺探虛實?"便把方、元二人一拉,同往神宮走進。

    三人固是膽大包身,行險如夷。

    湊巧紅發者祖也實自恃,大意一些。

    以前為防妖屍與七指神魔暗算,神宮内外設有極厲害的埋伏禁制。

    自從天狗坪設下魔陣以後,不欲門下妖徒看己有怯敵行徑,便将神宮埋伏撤去。

    除洞口金門外立有兩名手持金戈的侍衛妖人外,隻是後層洞門,因值入定緊閉。

    故三人也沒費甚事,便到洞口。

    見裡面洞室既高大宏深,房數又多,一切陳設用具,俱是金珠美玉之類,到處金碧輝煌,光耀如晝,端的豪華富麗,遠勝帝王之居。

    三人暗笑: "畢竟是左道旁門。

    峨眉仙府何嘗不是富麗堂皇,但是霞光潋滟,氣象萬千。

    哪似這裡盡是金銀珠玉堆砌,俗不可耐。

    "又見洞室千間,人卻極少。

    連深入了好幾進,隻每進通路正門有一執戈侍衛侍立,不言不動,宛如石像一般,看着好笑。

    餘室空設卧榻,俱無人居。

     最後走到一處,見有兩扇金門緊閉,方、元二人商量進去。

    癞姑細看門上銀釘,暗合九宮、五行之秘,隐有紅光浮泛。

    一想不妥,如要入内,勢必破門而進。

    紅發老祖并非好惹,此時在内入定,門尚緊閉,豈能無備?尤其外面如此空虛,内裡根本重地,深入虎穴,終須謹慎,何況還有接應易、李二人的重任。

    凡事适可而止,得意不宜再往。

     便把二人攔住,退了出來。

    因想老怪物還未出見,何不把這全洞仔細查看一回,以為反目成仇後,再來除他之計。

    三人便不由原路退出,走向别室,繞到中進。

    猛瞥見右側一間大室,門外邪霧迷漫,光焰如血。

    門前二人侍衛面貌分外獰惡,情知有異。

    試走近了一看,原來正是全陣法台所在,好生驚喜,正欲走近查看,忽聽易靜由外傳聲,與妖徒争論,詞鋒甚利。

    話還未完,便見法台後面石壁忽裂,走出一個紅發老祖,滿面怒容。

     到了台上,拔起當中一面小幡,上下左右一陣招展,立時全台妖幡一齊自行移動,血光騰湧,陰風四起,氣象甚是愁慘。

    三人知道厲害,算計此台乃全陣中樞,與後洞通連。

     紅發老祖已聞易靜傳聲譏刺,定必出見。

    妖法十分厲害,身未走近,隻在門外遙為窺探,便覺陰冷之氣逼人。

    雖說不怕,到底不到翻臉時候,何苦授人口舌?萬一被他走出識破,或為妖法所阻,急切間不能走出,豈不誤事?想到這裡,不敢冒昧。

    剛往側一閃,待要走出,便見紅發老祖将幡插向原處,面帶得意之色,飛身走出。

    如非識得前後方向,閃躲得快,縱不緻撞個迎面,人在丈許以内,也難保不被他警覺了。

     三人沒想到對方出得這麼快,倒被吓了一跳,忙屏氣息,靜立于側,等對方出去再走。

    紅發者祖雖然修道多年,到底出身山人,不脫粗豪氣息。

    一聽宮外來人說話刺耳,心中有氣,不特未留意到别處,竟連法台外面門戶均未行法封鎖。

    隻把袍袖一展,一道紅光一閃,便往外飛去。

    三人等他走後,本要走出,二次走過門外,癞姑忽在無心中看出内裡陣法雖已發動,門戶卻未封禁,可以隐身從容走入。

    暗忖:"魔陣中樞設在洞内,如非無心走來發現,怎得知道?法台不破,敵人随心運用,變化無窮,來人找不到中樞要地,休說破陣艱難,連出陣也非容易。

    适在陣中查看,石峰千百,七九為叢,互相呼應,可分可合,看去變化極多。

    自己從小投師,便得愛憐,出門總承師攜帶同行,極少離開,經曆既多,又常聽師父指點解說各異派妖陣邪法,竟會不知此陣來曆名稱,厲害可想,無意中探得機密,真乃幸事。

    難得老怪隻顧開禁出去,忘了複原,門戶洞開,一無禁阻,正好下手。

    此時出去接應易、李二人,在旁暗中戒備,老怪能夠臨時悔悟,不為妖徒所惑,自是絕妙。

    一旦翻臉,便搶先暗入。

    那時如将台上主幡毀去,那陣法至少也要減卻它一半妙用,脫身豈不就易了?"主意想好,便沒走進,到了洞外,和方、元二人偷偷一說。

    元皓笑道:"無須。

    我們各有一件法寶,名為六甲分光輪,專破妖焰魔火。

    照仙示所說,出陣決可無阻,何必還費這事?"癞姑道:"我豈不知決能出陣,但能省點心力,卻給老怪添煩,不是好麼?"說時,忽聽妖徒在台上傳話,令易、李二人聽候召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