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三回 直上八千尋 荀蘭因罡風消毒火 飛行九萬裡 齊霞兒陰嶺拜枯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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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起時,瞥見那人魚已然腰斬兩段,有一股青煙冒起,直上天心,知是妖物元神,也未看真。

    因落處恰在離神獺島不遠的海面上,守島妖物已死,正好在彼潛修避禍,仍尋了去。

    住了十年,俱無人來。

    也是先師數盡,該當遭劫,沒體會出仙婆深心,反因受辱懷恨,如非法力太差,早已前往尋仇了。

    這日忽然靜極思動,前往中土訪友,留下弟子守島。

    去才四日,忽一大頭醜女走來,自稱人魚轉世,說她受先師之愚,遭了兵解,但她修煉千年,非經此一關不能修成,幸仗此舉,才得轉禍為福,轉世人道,所以心中并不懷恨。

    才一降生,便能人言,飛騰變化,有許多靈異之迹。

    如生在漢族人家,必當她是個怪胎,當時殺害,都說不定。

    仗着投生那家是個土著中的女巫,見她身有魚鱗,生具異相,正好拿她恐吓山人,作威作福,沒有加害,反倒奉若神明。

     "人魚為報女巫養育之恩,雖照乃母之言行事,幻出許多靈迹,向山民斂财,但她夙根未昧,恐防造孽,從三歲起,便向山民要一山洞,閉戶修煉,輕易不出見人。

    第七年上,覺着報恩期滿,正想回轉故土。

    恰值那女巫因屢次背地為惡,樹敵太衆,鄰寨山人恨之切骨,探明人魚現已閉洞不出,暗用金珠重禮,由哀牢山深山之中,請來一個慣于驅遣毒蛇害人的妖巫,挺而走險。

    豁出得罪人魚,與之同盡,故意抗命,停止獻納常例。

    算計她必率領手下徒黨,前往威脅,便由妖巫将所養妖蛇九星鈎子,連同妖徒拘來的毒蛇大蟒,埋伏在所行的要路山谷之中。

    女巫以前本是憑嘴騙人,無甚伎倆,全仗所生神嬰靈異,無人敢惹。

    未兩年,人魚知乃母積怨太多,早晚必有殺身之禍,但多不好終是生母,真正法術恐她用以濟惡,傳了她兩種幻術。

    初意山民無知,過信神鬼,隻要是能幻出一些水火惡鬼,人便畏服,不敢近前加害,用以防身,足足有餘。

    傳授時,也曾向乃母言明,并非真法,隻可臨危應急,鎮壓仇敵,不切實用。

    切忌用作威福,時常炫弄,日久被人看破,反倒引出禍事。

    女巫先還聽勸,不常施為。

    嗣見衆人敬如天神,鄰寨諸敵更是望風膽落,予取予求,任憑欺淩勒索,不敢絲毫反抗,不由得意忘形。

    心性又是貪而且狠,對本族山民還稍好些,遠近各寨全都受害受欺,取求無有甯日。

    稍有違忤,或是貪欲未能全滿,立即施展幻術,假托神鬼恐吓。

    結果不特加倍勒索,并還要将對方寨主邊酋毒打示威。

     "人魚修煉正勤,自傳法後,三年未出,由她任性橫行。

    日子一久,成了習慣,氣焰愈張,頓忘前戒。

    以為無論對方多麼兇惡勢盛,隻要把那兩種幻術一施出來,立可迫使降服,生殺予奪,無不如意。

    那對頭本是相隔數百裡外的一個大酋長,以前人多勢盛,極為兇暴。

    女巫這一族本是世受淩逼,自從人魚降生,不久變成強弱易勢。

    先仗人魚之力,報複世仇,殺死多人。

    最後顯出靈迹,自然降服,按時獻納常貢。

    女巫仍是饒他不過,在所淩踐的遠近百十處山寨之中,獨對這一族最惡。

    平日百般淩辱,往往無故加害,直教對方終日提心吊膽,不能喘息。

    尤可惡是,山人信鬼,每一土著均奉有一二鬼神,她竟迫令污辱毀棄,自前年起,又迫令每年春秋兩季,須要獻出一雙童男女,用作她本族祭神之用;并還限定要那寨主所生子女,不許另覓外人子女替代。

    以此怨毒越結越深。

     那對頭也真能忍辱負重,又得衆心。

    他那一族最是心齊,平日受盡荼毒,自知非敵,隻處心積慮,百計圖謀報複,表面從未違抗。

    女巫久把他視若豬狗,分毫沒放在眼裡,隻想将這一族曆代埋藏的金珠壓榨出來,再将寨主全家殺死,族人迫令為奴,常年向她獻納,永為自己增加财富。

    斷定他已屈服,至死決不敢有二心,不料忽聞停止獻納,大出意外,立肆兇威,前往問罪。

     "因這一族人都信服那寨主,起初百事順從,勉強留他活命,不料竟敢為首反抗,認為罪大惡極。

    去時,還想重施故伎,一到便用幻術鎮住衆人,假托神命,将寨主妻妾子女全數殺死,以快心意。

    不料惡貫滿盈,殺星照命,中途走過山谷,埋伏驟起。

    那七星鈎子,乃南疆最厲害無比的鈎尾毒蛇。

    一照面,當頭列隊的十多名徒黨,先被蛇蟒咬死,女巫忙施幻術退敵。

    那妖巫除養有七星毒蛇與能驅遣蛇蟒外,伎倆無多。

    看見滿山谷洪水烈火,神鬼無數,現形發威,也是又悔又怕。

    以為受了愚弄,得罪天神,慌不疊正待跪伏,認罪求饒。

    而女巫見變生倉促,未免心慌膽寒,行法稍慢,毒蟒雖被烈火吓退,那七星鈎子頗有靈性,來勢特急,為首一條,早已沖近身來。

    這類毒蛇具有特性,逃人越急,追逐越快。

    女巫如稍鎮靜不動,隻差一兩句話的工夫,妖巫再喊兩聲,便可将蛇喚住,下來伏罪。

    無如自知幻術為虛,又知毒蛇厲害,隻被近身一尾掃到,便即慘死。

    見火未将蛇吓退,驚魂皆顫,一面反身飛逃,立即失聲高喊饒命起來。

    那對頭因受害的次數太多,雖出破綻,隻是不敢拿準。

    這次本就有意拼命,見狀如何能容。

    同時妖巫見毒蛇能在火中追逐敵人,已經省悟過來,不特未再喝止,反倒發令後面蛇蟒齊上。

     後面的蛇還未上前,女巫已吃那為首毒蛇趕上,前半頭頸直豎地上,揚起後半兩丈多長身子,連着鈎尾一鞭掃去。

    那毒蛇堅如精鋼,力又絕猛,隻一下,便把女巫攔腰打為兩截,屍橫就地,髒腑狼藉,幻術也自失效。

    後面蛇蟒一齊追上,連那同去徒衆,一齊把血肉吃盡,剩下二三十具白骨。

     "那對頭如若就此走去,也可推為毒蛇所殺,與他無幹。

    一則積憤太深,又見水火神鬼俱是假的,既想複仇,又起貪心。

    以為人魚也和仇人一樣,隻是騙人伎倆。

    仗着妖巫相助,許以重利,欲乘勝前往,屠殺女巫全族,一人不留,并奪取所積金珠财貨。

    事有湊巧,正值這日人魚十年期滿,忽然心動,欲往見母多聚一日。

    由洞中走出,瞥見敵人大舉殺來,并還帶有毒蛇大蟒,同族山人已死了十幾個,正在辱罵追殺。

    一聽口氣,才知生母已被妖巫所豢毒蛇慘殺,不由動了母子間天性。

    又見敵人如此兇殘,當時大怒,立即飛身上前,先将蛇蟒用法力制住,一齊殺死;再将為首仇人和妖巫擒住,問明經過,一一處死,報了母仇。

    因問出乃母惡迹,咎由自取,不願再殺餘下敵黨。

    又恐去後雙方複仇,祭靈之後,取出乃母生前所積财貨,當衆分散;并令折箭為誓,結成兄弟,從此互不侵害。

    敵黨見她果真靈異,畏如天神,本料無一得免,不料反倒加恩,自然心悅誠服,反怨為恩,喜出望外。

    便是本族的人,平日也受女巫淩踐,外寨所獻财貨,永無分潤,稍有不合,立遭嚴罰,本都心中怨恨,敢怒而不敢言。

    做夢也沒想到,寨主如此大方,一反乃母所為,自然歡欣鼓舞,無不唯命。

    雙方立時釋嫌修好。

    人魚又加許多勸誡恐吓,然後升空飛走。

    走了沒有多遠,瞥見山腳下有人受傷倒卧。

    下去一看,正是先師,說是路遇正教中仇人,鬥法大敗,受傷逃此,誰知無心中隔世相逢。

    知道人魚心善,托她帶話,令弟子前往相見,行時,人魚又将弟子喚住,說她生長南疆,沒遇見一個識字的,請代取一姓名。

    并告弟子,先師劫運已臨,身受重傷,還不悔過,妄想報仇,萬無幸免。

    說我雖是他的門下,心腸卻好,面上并無惡紋。

    叫我在師父死後,可速來此,還有要緊話說。

    弟子急于看望師父,心亂如麻,匆匆為她取了一個與她前生以及心性相合的姓名,叫作魚仁,便自走去。

    尋到先師不久,沒等報仇,便已遭劫。

     "自知邪不勝正,葬師以後,沒奈何,姑且回往島上。

    魚仁又對弟子說,她前生如非數應兵解,被殺實是冤枉。

    因盧仙婆玄機妙算,善于前知,上次她帶先師和弟子前往,如若不許,必要傳聲相告,但事前并無警兆。

    她知仙婆法令素嚴,仍敢帶往,便是為此。

     雖然先師未容入門相見,但是仙婆性情古怪,來人如與無緣,決不容他登岸入山。

    先師偏又遭劫,卻許來人拜抵谷口,這有緣人必還是弟子,隻為時機未到,故不肯見。

    說我以後如無所歸,何妨再往一試,前行雖有兩處極兇險的關口,但她仍能相助過去。

    隻要能見到仙婆,必有好處。

    日後想起,如事先尋她商計,必有善策,通行無阻。

    但彼時弟子年幼氣盛,既恸先師之死,半由仙婆不肯垂憐加以援手;又恨她乖僻心狠,聽過并未在意。

    後來得人指點,達摩老祖的南明離火劍藏在大雪山内,所留偈語與弟子之名有些暗合,因此費了許多心力尋掘出來。

    偏生此劍外有神泥封合,正下苦功煉它,不料是餘師叔應得之寶,帶了神雕、袁星前來尋取。

    弟子不知就裡,誤以為來人有意劫奪,一時情急,不合妄用邪法。

    幸蒙師父不殺之恩,又蒙收錄,才有今日。

    此行往返九萬餘裡,為期隻有七日,中途險阻又多,徑直前往,師父飛遁盡管神速,中途一有阻滞,便恐延誤。

    現在弟子想起前事,覺着魚仁之言大是有因。

    反正順路,何妨姑往一試呢?" 齊霞兒聞言,方在沉吟,明娘又道:"師父如因她是異類,不願與之交往,到時弟子往見,不知可否?"霞兒答道:"行時,教祖本賜柬帖靈符,束帖上注明海邊開視。

     我師徒二人暫停商議,固是為了慎重,一半也是為了老祖師開府後,分别時曾背人對我說,日後如有疑難,可用以前所傳佛法,通靈默祝,當即垂示。

    你說了這麼大一會,我正暗中通誠,所以沒有答話。

    我現已祝告兩次,師祖并未向我傳聲指示,想必此行無大難題,可以放心前行,相機處置,此時心已放了一半。

    我所慮的,并非途中水怪,隻為大荒二老均有古怪脾氣,倘若相見,不肯借寶,豈不誤事?先去哪一處好,也還難定。

     教祖也說此行全仗心靈知機,可見艱難。

    且到海邊恭讀過了法谕,再作計較吧。

    " 說罷,霞兒重又向神尼優昙通靈默祝,終無回應,隻得帶了明娘重又飛起。

    因先耽誤約有半個時辰,格外加緊飛駛,頃刻千裡。

    師徒二人更不再停,一口氣飛到東溟極海,天還未亮。

    前行不足萬裡,便是大荒山的所在,所有險阻也全在這末了一段路上。

    霞兒按落遁光,取出柬帖一看,隻有一張去大荒山陰、山陽兩條路徑的草圖。

    霞兒根骨深厚,從小入道,機智絕倫。

    暗忖:"師父以我是佛門中人,此次為報親恩,特命還山侍父,待命行道,助完當年宏願。

    父親行事機密,如感不能勝任,決不出此難題。

    這張柬帖原随師祖靈符一起交下,行前并未提說。

    久聞大荒二老仙玄機奧妙,善于前知,看這字忽隐迹,可見事極機密。

    推測柬帖上圖徑偈語之用意,分明令我師徒分道揚镳,當機立斷之意。

    既命随意所之,那人魚并未禁止相見,何妨一試?"便告明娘引路,先往神獺島一行。

    并在海邊說好,此行并無成算,隻是随機應變。

    到時,也許分開,各奔一方。

    再往前去,便憑心領神會,不再多言,免被對方警覺誤事。

    師徒二人商定以後,便即起身,遁光神速,先飛越過東海角,人了東荒極海。

    隻見海天混茫,萬裡無涯,吞舟巨魚與荒海中千奇百怪的水族介貝之類,成群出沒。

    水氣洶騰,上接霄漢,波濤益發險惡,天日為昏。

     那神獺島乃去大荒頭一關,相隔不遠,不消多時,便已趕到。

    見島不甚大,卻極高峻。

    遠看宛如一個脅生雙翅,千百丈高的怪神,披發張翼,矗然獨立于無邊遼海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