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回 靈境鎖煙鬟 絕世仙娃參佛女 厲聲騰魅影 窮兇鬼祖遇神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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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頭居羅島神尼心如,新近在島上相遇,說她想收一個女弟子。

    因在荒島坐禅多年,無暇到中土來,托他代為物色。

    并說她以前便是最惡的人,忽然悟道。

    所收弟子,隻要資質好些,放下屠刀,立即是佛,不問以前善惡,自能度化。

    道友肯予援引,便是緣法,這人如已在佛道兩門修煉多年的尤妙。

    聽那口氣,好似把師父門人要一個去,更對心思。

     今日靈符才得升空,便被接引來此,兩下裡應證,分明預有前約。

    久聞神尼以前所習,乃是專一伏魔功夫,近始參修上乘功果,佛法無邊,不可思議。

    如蒙收錄,豈非幸事?立即跪伏謝恩,并請收錄。

    神尼先問:"戒刀帶來了未?"屠龍師太聞言,立即将刀獻上。

    神尼即用戒刀為之披剃,再述前因。

    果然師父看她殺孽太重,必遭大劫,自己飛升在即,非得神尼這等法力宏深之人為師,終不免禍。

    并算出她與佛門有緣,前次逐出,實是有心玉成。

    拜師之後,在島上苦修了十年,神尼便自飛升。

    曾在東海一日之内連殺了二十三條修煉千餘年的毒龍,因此人都稱她屠龍師太。

    除眇姑外,還收有一個患癫瘡,麻瘋,眼看要死的貧家棄女。

     師徒三人雖都醜得一般出奇,但道法卻極高強。

    尤其是這位癞姑,曾得過半部道書,煉就穿山行地之能,如魚遊水,比起南海雙童還強得多。

     金蟬等四人既然聽說過屠龍師太師徒的來曆,所以聽完癞姑自報家門後,立時改容緻謝。

    互通完了姓名,正要給仙都二女引見,癞姑道:"我知道她們是仙都二女,剛被那臭巴掌妖人趕了來。

    人家看不起,犯不上巴結。

    我正經話還沒說呢。

    "這話一說,仙都二女好似來人揭了她姊妹短處,自身是客,不便發作,噘着兩張小嘴直生氣,暗罵:"醜秃子!"金、石二人也覺發僵。

    癞姑全不在意,随對衆道:"家師和眇姑本要今日來的,因聽一舊友說起,許飛娘忌恨峨眉開府,費盡心力,約了好些厲害妖人,欲在開府那一瞬間,在峨眉對面的雪山頂上施展九天都篆颠倒乾坤大法,将全山翻轉,給齊師叔一個丢臉。

    家師氣忿不過,料知諸位師伯叔必早知道,她和家師姊找人商量去了。

    我想早日來此觀光,因我來路與别位不同,要路過二十六天梯,過時覺着危崖頂上有點異樣,下去查看。

    才一落地,便現出一個和我醜得差不多,隻頭上沒長癫瘡的女道友,自稱米明娘。

    知我是客,見面便催我快走,問又不說。

    後被我逗得發急,她見事變快到,才說是妖鬼徐完要來惹厭,她已覺出驚兆,恐我不走,誤了他們的事。

    還怕萬一客人受傷,更受師長責怪。

    我很愛惜此女,又想看妖鬼到底有多少鬼玩意,剛答無妨,空中便有了鬼聲,前隊先到。

    她因見我不走,事又緊急,便行法連我一齊隐去。

    先來鬼徒鬼孫又都是廢物,毫無覺察,便入了埋伏。

    我以為都是這樣稀松平常的鬼鬧呢,哪知鬼頭跟着就到。

    這一來卻熱鬧了,差不多世間甚麼樣的壞鬼全都來齊,外加許多魔頭。

    我跟着打了一陣鬼架,覺着我是勝負兩難,他們那幾個卻未必是人家對手。

    既然早有準備,怎會隻派幾個後輩和大猴子去應付?不是誘敵,便是别有良策,好在禁制重重,妖鬼一時沖不到此,他們忙着和鬼打,都不愛理我。

    想到此打聽一個行市再回去,好多少出一點力,就便歇歇腳。

    因天空已被禁制橫亘,齊師叔仙法神妙,竟随着人上長,人到哪裡,都攔住。

    我飛不過去,隻得改做穿山甲到此。

    " 金蟬見她咧着一張大嘴,言詞神情無不滑稽,強忍着笑,告以經過。

    癞姑笑道:"原來棚裡還埋伏着古神鸠,又有矮老前輩暗中布置,這就莫怪了。

    不過這些鬼東西太氣人了,多除他幾個,省得留在世上害人,總是好的。

    你們除卻真個奉命不能離開的,誰敢跟我打鬼去?上空飛不到,我會帶他做穿山甲。

    到了那裡,卻是各顧各。

    "仙都二女知道此言明是為己而發,不禁玉容微嗔道:"要去我們自己會去,哪個要你來領?四位哥哥姊姊們奉命延賓,不能離開。

    你做你的穿山甲去,不管我們怎走,準定奉陪就是。

    "癞姑笑道:"二位女檀越生氣了?我隻當你們笑時才現酒渦呢,原來嘟嘴也現,真好看。

    以後我隻要見到你們姊妹,不叫你們笑,就叫你們生氣。

    "二女嗔道:"我們沒有那大工夫和你生氣,偏不現出給你看。

    "癞姑笑道:"這又現了不是?"二女氣道:"少說閑話,你不走,我們先走了,倒要看看你這不被人趕出門的有多大本領!"癞姑笑道:"我小癞子沒甚本領。

    實不相瞞,方才由地底鑽出,便是被那鬼玩意趕了來的。

    不過我和人動手,照例沒完沒了,死纏。

    當時打不過,繞個彎又去。

    到此打一轉,再回去打時,好說并非真敗,隻為打到中間,忽然想起這裡有兩個妙人兒,特意抽空跑來看酒渦來的,省得妖鬼說我。

    "這幾句話一出口,休說金、石、廉三人聽了好笑,連秦紫玲那麼老成的人,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仙都二女更是笑不可仰,怒氣全消。

    癞姑反闆着醜臉,隻望着二女面上酒渦,一言不發。

    衆人見狀,又是一場大笑。

    這才知是有心作耍,本無芥蒂。

    二女也猜嫌悉泯,反覺癞姑有趣。

    紫玲再一重為引見,更各親近起來。

    二女見隻說笑不走,重又催促。

    癞姑道:"我是逗着玩,要去,現在時候還早呢。

     "紫玲也說:"米、劉諸人無妨,朱師伯另有安排。

    須俟妖鬼全軍出動,始可前往。

    縱不全滅,也須去他一半,不必着忙。

    "于是衆人便在亭中說笑。

     候到子初,司徒平忽出傳令,說師尊閉洞前留有仙示,命金、石、秦、廉四人,一交子正,速往二十六天梯,各用新得法寶,分四面截戮妖鬼。

    陣中已有神鸠,無須近前。

    來客如願相助,悉聽自便。

    說完,便見徐祥鵝、周淳、周雲從、趙燕兒四人出洞,接替輪值。

    癞姑首先喊聲:"再見!"一道白光,往地下穿去。

    仙都二女說自己須到陣前穿地而入,免毀山石。

    随了金,石、秦、廉四人同行,到了二十六天梯上空,自用法寶裂地開山入陣。

    不提。

     且說米、劉、沙、米諸人正在茅棚中守望,忽聽破空之聲,一道白光飛落嶺上。

    米明娘看出是本門中人,恐她不知,贻誤事機,出去問明來曆以後,怎麼勸說,癞姑也是不走。

    明娘出身異派,覺出妖鬼快來,入門日淺,不知來曆根底,再說恐其不快,隻得使眼色。

    米、劉二人方将來人一齊隐去,便聽空中啾啾嗚嗚,鬼聲如潮,忙将禁制展開。

    方料妖鬼毫無覺察,不難使之人網,哪知事情并不盡然。

    妖鬼早知峨眉在二十六天梯有了埋伏,又聞許飛娘約請了兩個異派中的頭等人物,要在開府之日倒轉仙府,毀滅全山,自己自恃邪法高強,不願因人成事。

    又知敵人氣運正盛,能手衆多,飛娘此舉決難成功。

    便是自己此行,也隻是因為符、令為對方所毀,輕視不理,又失去一心愛女徒,仗着屢劫幽靈,煉就不死之身,乘隙擾亂,給敵人一個厲害,稍出心中怨恨,真想把敵人怎樣,仍辦不到。

    樂得故示氣派,不與人合流,獨自行事。

    算準當晚峨眉諸長老要在太元仙府内閉洞行法,開讀仙示,特意期前趕來。

    妖鬼平日盡管驕橫,因對方是生平頭一次遇到的強敵,又有準備在彼,由不得也加了幾分小心。

    一面召集教下全體鬼魔大舉前進;一面派出兩個得力弟子去打頭陣,看看對方何等埋伏禁制。

    那初次入伏的,并非徐完本人。

    而另一面,妙一真人等又深知妖鬼神通變化,靈敏迅速,來去如電。

    此時正在專心伺隙,稍有動作,便被識破,不易入網。

    和白、朱二老,各以意會,一面算準神鸠到的時候,命幾個再傳新進往設埋伏;一面卻由嵩山二老主持全局,另加了一番精微布置。

    茅棚剛搭成,神鸠便到,立由易、李諸人轉告楊瑾,乘妖鬼還未算出以前,藏入其内。

    并告米、沙二小,不到子正,不可放出神鸠。

    米、劉諸人全都不知底細。

     明娘正被癞姑引逗,急惱不得。

    一聞鬼聲,剛把禁制展開,便覺眼前陰風飕飕。

    一陣旋沙起處,嶺頭上平空現出兩個面容慘白、瘦骨磷峋的妖人,都是身着麻衣,鬓垂兩挂紙錢,一手執着一柄上面黑煙缭繞的鐵叉,一手持着一面上繪妖符,血污狼藉,長約二尺的麻幡,身子淩虛而立,若隐若現。

    正當四山雲起,月黑天陰的子夜,那神情說不出的陰森凄厲。

    二妖人才一現身,便睜着鬼火般一閃一閃的碧綠眼珠,不住東張西望,四下搜索,好似不見敵人,面現驚疑之色。

    明娘主持全陣,正嫌人手太少,二妖人忽然同聲喝道:"我二人奉冥聖徐教主法旨,來尋那日在白陽山古屍陵墓中毀去教祖的陰符、敕令,和那用禁法困住叛徒喬喬,緻被少陽門下孽徒逼去成親的兩個賤人。

    你們既敢在此地設機埋伏,急速現身出敵;要是害怕,告知你們主腦,速将那兩賤人獻出,免得一網打盡。

    如若打算妄用隐形禁制之術,我們俱是玄陰不壞之身,直是做夢。

    " 言還未了,忽聽有一女子粗聲莽氣笑罵道:"不要臉的無知遊魂妖鬼!人在面前都看不出,還敢吹大氣呢。

    妙一真人如把你們當玩意,也不會隻派幾個再傳弟子收拾你們了。

    他們奉有師命,不到時候,不能收網。

    我來做客,卻可随便。

    我也會吹氣冒泡,卻是真吹,不隻口說。

    且先試試你們這不壞之身是甚麼玩意。

    "先說時,身并未現。

    二妖徒聞聲隻在近側,不由犯了兇橫氣焰,自恃真陰元靈煉就的形體,可分可合,能聚能散,又善玄功變化,不畏暗算。

    沒等對方說完,勃然暴怒,雙雙厲嘯,将手中妖幡連連晃動,朝着發聲之處亂指,由幡上飛起一片碧螢般的鬼火。

    立時陰風滾滾,鬼影幢幢,每一點碧螢之上,各托着一個猙獰鬼頭,其大如箕,千形百态,猛惡非常,各張着血口,撩牙重重疊疊,發出各種極慘厲的鬼嘯,怒濤一般飛舞上前。

    明娘雖然在暗處,未被發覺,因離身較近,也覺陰寒之氣侵肌,由不得機伶伶打了一個寒戰。

    不敢大意,忙從暗中遁到茅棚下面,去與米、劉諸人會合。

     正待合力下手,癞姑話也說完,自破隐形法,突然現身上前,手指妖徒,笑嘻嘻罵道: "你們這些鬼都沒用處,這些鬼腦殼有甚麼相幹?還是讓我吹口氣試試吧。

    "妖徒見那上千兇魂厲魄煉就的惡鬼在自口噴碧焰陰火,磨牙吐舌,隻在四外環繞,不能近她的身。

    出來的敵人偏生得又醜又矮,一點看不出有甚奇處,越發憤怒。

    剛把手中妖叉一搖,待化血焰飛出,癞姑口已先張,隻見一團赤紅如火的光華電射飛出。

    妖徒如果小心,看出對方難惹,先用千裡傳音之法向北邙告急,這數千裡的途程,妖鬼邪法玄妙,妖徒出時沒有禁制,真靈相感,聲息一通,可以立即趕到,二妖徒尚不緻死。

    至不濟,那兩面惡鬼幡下的上千兇鬼,總可保住一些,不緻全滅。

    隻因兇橫太甚,一念輕敵,以為妖鬼法令森嚴,自己是同門表率,不欲一戰未交,便自示弱。

    及見對方法寶、飛劍全未施展,忽然噴出一團火光,知是佛家降魔真火,和少陽神君師徒所煉内火一樣,恰是自己克星,不禁鬼膽欲消,忙欲遁逃時,已是無及。

    那火來勢如電,眼未及眨,忽自分散,化為一片火雨,将二妖徒全身圍住,再行爆散。

     隻聽一片輕雷之聲,密如貫珠,連妖徒帶所持幡、叉全數消滅,連煙都未起一縷。

    那些惡鬼失了憑依,紛紛悲嘯欲逃。

    米、劉諸人早把禁制發動,太乙神雷上下四外一齊合圍,晃眼全部了帳。

    明娘才知癞姑真個法力高強,好生敬服。

     正緻謝間,癞姑道:"實不相瞞,我因你一見投緣,同醜相憐,意欲助你一臂。

    知道妖魂難傷,不惜損耗元氣,除了兩個為首妖魂。

    此事可一而不可再。

    妖鬼徐完見妖徒本命燈一滅,必定立即趕到,我能敵與否,尚難斷定。

    我在此現身誘敵,你們仍照原定,不要管我。

     "說時,米、劉諸人早把陣法重新布置,以為妖鬼遠在北邙山,連癞姑也覺幾句話的工夫,未必就到。

    不料話還未完,二人便覺陰風撲面,肌栗毛豎。

    同時千萬枝灰碧色的箭光,夾着一股極強烈的血腥,當頭撒下,眼前一花,一個面如白灰,身穿白麻道裝,頭戴麻冠,相貌陰冷獰厲的妖道,帶着二十多個和前兩妖徒同樣打扮的男女妖魂忽然出現。

    想是恨極,身還未落,先下毒手。

    如非癞姑道法高強,曾得屠龍降魔真傳,明娘又是久臨大敵,深知妖鬼厲害,時刻謹防,米、劉、袁星均極機警,應變神速,幾遭不測。

    陰風才到,癞姑手一指,先放出一道白光,一片金霞擋在前面。

    明娘也放起一片青光,不約而同互相将身護住,遁退一旁,準備看清來敵,再行應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