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回 靈境鎖煙鬟 絕世仙娃參佛女 厲聲騰魅影 窮兇鬼祖遇神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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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生物戲弄的童心全收拾起。

    遂将遁光停落,一路觀賞美景。

    由水塘側繞過,見生物鳥獸更多,到處琪花瑤草,嘉木繁陰,泉石之勝,更是目不暇接。

    卻沒見到一個人影。

    行約五裡,方到對山腳下。

     初降落時,因見對面山上白雲如帶,霧約煙籠,隻顧觀看那些珍禽奇獸,不曾留意。

    這時走到山腳,才看出山勢險峻,四外都是樹色山光,花香鳥語,山卻宛如天柱矗立。

    盡管玲珑剔透,通體空靈,石色蒼古,有似翠玉,卻不見一草一木。

    全山僅下半近中腰有一塊突出的平石,此外都是嵯峨峭立,無可着足。

    那平石廣僅畝許。

    由下望上,隻聽泉瀑之聲,洋洋盈耳,宛如鳴玉。

    方欲飛身上去觀看,猛瞥見一片祥雲由頂上飛起,直朝來路高山之上飛去,其疾如電,晃眼無蹤。

    料知有異,忙飛到石上一看,緊靠崖壁,還搭有一座極寬敞的茅棚。

    左右一邊一道飛瀑,如白龍夭矯,貼壁斜飛,到了平石附近,順着山勢,繞山而流,徑往後山轉去。

    适見白雲橫亘,便是此處,所以不曾看出。

    如此靈境,斷定棚内必有高僧駐錫,不顧再看景物,忙往棚中走進。

    還未進門,便看出棚内空空,隻當中蒲團上端坐着一個未落發的妙年女尼。

    身側地上插着一根樹丫杈,上懸一磐。

    面前有一小木樁,放着一個木魚、一個香爐和幾本經卷。

    此外更無長物。

    除幾根木架外,無甚遮攔。

    當中正門卻橫着一根木頭,離地約有三尺。

    說是門限,又覺大高,防人進去,上下又是空的。

    不知要它何用。

     二女自上來後,心更跳得厲害。

    再定睛一看,見那女尼生相竟和自己相似,正在閉目入定,神儀内瑩,寶相外宣。

    氣象體态雖然莊嚴已極,那美如天人的面上,卻流露出無限慈愛的容光,由不得又敬又愛。

    始而為她威儀容止所懾,肅然起敬。

    後來越看越像素識,直似本來極熟的親人多年未見,猛地重逢。

    無形之中真情流露,自然感動,難于遏制,直恨不能當時撲向懷抱中去,才對心思。

    心雖如此,畢竟前因渺茫,事由初會,又見對方入定,未便驚擾。

    先在橫木之外立望了一會,由敬生愛,由愛加敬。

    暗忖:"适遇神僧,既示仙機,此山景物如此靈異,心情又如此感動,必非常人。

    義父又常說,近年将有遇合,成就遠大,不是玄門中人。

    再者自己素來眼高心大,看人不上,怎見了此尼,又沒見她有甚道法,會如此使人敬愛尊仰?好生不解。

    莫不便應在這位神尼身上?"想到這裡,不約而同,雙雙跪倒在門外,口稱:"弟子等巧涉靈山,許是注定福緣,望乞大師指點迷途,加以造就。

    " 話還未畢,忽見女尼頭上現出一圈佛光,一閃即穩。

    随即睜開一雙神光瑩瑩的妙目,向二女微笑道:"你姊妹來此,原非偶然。

    不過此時還是檻内人,難進我的檻外來。

    不必多禮,我也無多話說,可各起立,聽我先說一個大概。

    "二女聽女尼口音,好似以前聽過,十分耳熟,心中早已敬服到了極處。

    聞命拜了幾拜,忙即起身,立侍于外恭聽。

     女尼道:"我在此閉關已三百年,如論修行歲月,尚不止此。

    因我在佛座前發下宏願,誓參上乘功果,立無邊善功,而不殺一生物。

    即遇極惡窮兇,也以慈悲智慧、堅忍恒毅之力度化。

    雖具降龍伏虎無上法力,隻用以為救世之用,從未以之傷害一命。

    苦行多年,忽然大徹大悟。

    本早功行圓滿,隻為當初佛前發願之時,偶然動一塵念。

    我佛法不打诳語,有因有果,念即是因。

    有此一因,必須實踐,始得解脫。

    為了此一段世緣,雖遲我百餘年功果,但我佛法度人功德,勝于度世。

    說解脫,便解脫,何論遲早?這些話也不必多說。

    休看你姊妹學道多年,生具靈根慧質,但不到那自在境地時候,任多饒舌,也是不得明白。

    我為你姊妹已可算是破戒,這個報應由我自去身受。

    其實我仍是我,受不受沒甚相幹。

    至于我的來曆,你們回去對你義父說,小寒山有一女尼,他未必能夠得知。

    如說他的青梅舊友,就知道了。

     你們那葉姑卻是我俗家第一良友。

    後因彼此出家,道路不同,她又遠居海外,自聞我當年噩耗,屢經苦心尋訪無着,以為曆劫多生,難于尋覓。

    峨眉會後,可邀同來此一晤。

    你姊妹聞峨眉諸道友道法高深,不能無動于衷,此行意欲歸附。

    玄門正宗本來不惡,無如你姊妹均是佛門弟子,此去隻可觀法,無緣遇合。

    還有你姊妹在大咎山與軒轅門下第四弟子毒手摩什結了深仇,此人魔光邪法均極厲害,非你姊妹所能抵禦。

    并且你們來時,他正在崆峒絕頂其師魔宮以内,算出救你們的人不是白眉禅師本人,乃他弟子李甯,越加悔恨。

    盜用邪法異寶,千裡傳真,環中縮影,搜尋你姊妹蹤迹。

    他禦魔光飛行捷逾雷電,片刻千裡,迅速異常,隻要被看出所在,晃眼追上。

    你們來時,再晚到一會,立被發覺。

    我用佛法感召引來此地,才免于難。

    又用佛法将本山真形隐去一半,未被看出,否則他必追來此地。

    我雖不怕,但我不開殺戒。

    他又牢記殺徒之恨,難免糾纏不清。

    我正閉關,無緣度化。

    而這裡一切衆生,均經我佛力化去惡根,在此栖息,日常聽經,靜候孽限一滿,轉輪投生,難免驚擾。

    隻有使你們在此較為隐秘,此也是你姊妹命中一難。

    全免自是不能,且等明日,妖人久尋你們不着,又有他事離開之時,你們乘隙遁往峨眉,那裡自然有人接應。

    中途妖人難免追蹤,我再賜你姊妹靈符神香,如用得當,足可從容趕到,決無疏虞了。

    " 二女一聽,神尼佛法如此高深,忽然福至心靈,重又跪倒,拜請收錄,并示法号。

    女尼笑道:"我俗家姓孫,自從出世以來,便是獨身修道。

    禅功佛法均由靜中參悟,佛即我師,并非尋常師徒授受。

    例有賜名,哪有名号?你姊妹本我門中人,又有好深因緣,拜我為師,與拜佛一般,原無不可,隻是正式收徒,尚還不是時候。

    這個時候,說早就早,說晚就晚,全在于你姊妹。

    且等峨眉歸來再說吧。

    "二女見這神尼笑語溫溫,由不得有一種依戀之思,雖隻片時之聚,竟覺似慈母當前,親愛已極。

    無奈中間隔着一根橫木,不能進去,始因初見,敬畏心盛,不敢違逆,勉強侍立在外,心中老嫌不能親近。

    談得時候一久,覺着神尼雙目瑩瑩,不時看定自己兩姊妹,好似含蓄着無限的慈愛,越發感動。

    不禁把平日纏磨謝山的孺慕稚氣使将出來,雙雙手扶橫木,跪地哀懇道:"好師父,弟子等不知怎的,敬愛師父,老想到棚裡去挨着師父,侍立一會。

    好在師父又沒入定,不怕弟子驚擾,請開恩允許弟子進内吧。

    " 神尼見二女情切依戀之狀,似頗感動,微笑道:"癡兒,癡兒!這條門檻古往今來攔住了多少英賢豪傑,你們不到時候,跳得出麼?"二女情急入内,也沒細辨神尼為何把跳進說成跳出,便道:"這隻是一根橫木,隻要師父不見怪,弟子不論上跳下穿,或是将它取下,都能過去。

    "神尼笑道:"休看這門裡一根橫木,過去卻難呢。

    不信,你們就試試。

    "二女聞言,心想:"師父忒小看人。

    也許有甚麼禁法,怎看不出來?且不管它,當着師父不好跳進,且鑽過去。

    "随同把頭一低,意欲鑽過,暗中又偷觑神尼雙手和口角神情,看在暗中阻止沒有。

    哪知神尼神色自如,手和口全未動,而姊妹倆身子明明鑽在空處,卻似有萬千斤的阻力擋住,休想得進。

    自覺不好意思,不由犯了好勝童心,又想:"這樣好好過去,大概不行。

    反正師父答應的,不如冷不防給它來一個硬沖。

    "想到這裡,随駕劍氣飛起,意欲由橫木上飛過去。

    不料來軟的還好,不過被潛力阻住,這一硬沖,竟被那潛力震彈出老遠,因驟出不意,頭都幾被震暈,才知不是小可。

    當時又驚又愧,跑至棚前,手扶橫木,望着神尼,眼淚汪汪,撒起嬌來,埋怨師父不念弟子真誠,有心見拒,卻不明說,隻在暗中使法。

     神尼微笑道:"這本是三教中最難過的一關,自我設此木起,便沒動過它。

    我又何嘗不願你姊妹過來?"說時,二女淚珠點點,全都滴在橫木之上,還待求說,神尼面上忽似一驚,微歎道:"我本意隻完前因,不再入世,隻在門檻外看定你們,時至再行接引。

    不料世緣一起,便有許多牽累,仍是避免不得,至少又須多遲我一甲子功果。

    門橫巨木,仍為至性至情所動,可知聖賢仙佛、英雄豪傑,都不免為這情字所累,情之所至,防備無用。

    如今門木已解,隻是虛擱在兩旁框子上,你二人進來吧。

    " 二女未見神尼有甚動作,還不甚信,隻輕輕一擡,竟是随手而下。

    心中高興,立即破涕為笑,搶着撲近身去,雙雙倒在懷裡。

    猛想起自己并非真個年幼,這是初見面的師父,不應如此冒昧,惟恐許犯。

    神尼已一手一個抱緊,一邊為二女拭着眼淚,歎道:"乖兒,你們已曆三生,怎還有如此厚的天性?緻我所設大關,均為所破。

    我本打算見面談上幾句,傳了你們退敵之法,仍即入定。

    既已遲劫數十年功果,索性同你們聚到明日再分手吧。

    "二女見師父不但沒見怪,反倒摟緊撫慰,心中正在舒服,聞言忽然醒悟道:"弟子等初見恩師,便似見了極親愛的尊長一樣,由不得又敬又愛,一切聲音笑貌,均似極親極熟的人,隻想不起在哪裡見過,恩師成道已數百年,弟于姊妹出生才隻百年,聽恩師這等說法,莫非弟子姊妹前三生是恩師心愛的兒女嗎?" 神尼微把面色一沉道:"今生便是今生,前生的事說它則甚?你兩個也修道多年,以後還要在我門中,哪有這許多的世情煩惱??"二女見神尼總是面帶微笑,忽見有了不快之容,同時在口氣裡已明白了大半,不禁悲喜交集。

    因恐神尼真個不快,仍使故伎,倒在懷裡,仰面向天,且把一雙秀目虛合,試探着嬌聲說道:"恩師不要見怪,弟子怕看恩師生氣的臉,還是帶笑的臉好。

    女兒再也不敢亂說了。

    "一邊說,卻在暗中偷觑神色。

    神尼忍不住微笑道:"癡兒,隔了三生,還是這等頑皮。

    今日初見尚可,峨眉歸來,正經拜師之後,須以苦行修持,卻不可如此呢。

    那等稱呼,尤其不可。

    "二女道:"弟子也是孺慕太深,不知如何是好。

    到了修行之時,自然是要規行矩步。

    還有弟子實不舍離開恩師,既非玄門中人,峨眉不去也罷。

    "神尼道:"這又不對了。

    難道你義父教養之恩與葉姑照拂關切之厚,以後别遠會稀,都不禀告一聲?"二女連忙認錯不疊。

     由此師徒三人越談越親切,一直相聚到次日。

    神尼算準時辰将至,才由香爐内取出兩把香灰,拿在手裡一搓,立變成一捧赤豆大小的舍利子,金光閃閃,耀眼生缬。

    便分給二女,傳了用法,又在二女雙手各畫靈符一道。

    吩咐:"妖人追近時,由一人将手一揚,同時另一手發出舍利子,便可将他驚退老遠,并還小受創傷。

    我知你二人難免虛驚,如真運用合宜,有這四次阻擋,足可從容趕到。

    此寶一發,即與魔光并盡。

    固然發出越多,敵人受傷越重,但須防後難為繼。

    如多與你們,白白糟掉。

    此行小心為妙。

    " 二女平日心高膽大,獨對神尼比謝山還要信服,領命拜辭,一路上便有了戒心。

    因前行的路正與妖人來路斜對,成三尖角的方向,此去峨眉,無異與妖人對面相迎。

    全仗來路所經高出天半的大雪山主峰掩蔽,必須以進為退,搶先趕到。

    妖人如果追來,然後繞山而馳,變作照直而行,才不至于迎頭撞上。

    未動身前,先運用玄功,增加劍遁威力,蓄勢引滿待發。

     飛出小寒山禁地之外,便以全力加急飛行,兩道紅光并在一起,如流星般搶往大雪山駛去。

     時刻本經神尼算準,毒手摩什因自昨日起,盜用其師法寶,接連查看了一晝夜,幾乎遍覽寰區,均不見二女影子。

    正在又驚又恨,軒轅法王忽命侍童傳喚。

    隻得把上有昨日二女所殺妖徒心血,用為查看時法物的一面三角晶鏡,交給看守法壇的師弟萬靈童子茅壯,匆匆告以二女衣着相貌,自往前殿去訖。

     他這裡剛一離開,茅壯便自法台寶鏡中發現二女由小寒山突然出現,朝大雪山主峰急飛。

    因妖人曾說,二女若往峨眉,照理原該早到。

    但這一次行法,與二女仇深恨重,立誓殺她,特意刺了三個愛徒的心血來行法,與往昔不同。

    隻要仇人所到之處,任隔千百丈厚的山壁,也看得出形影。

    峨眉目前不少能手聚集,二女與他們似無甚關系。

    他們不袒護便罷,如若袒護,便是公然出面作梗,決不再作掩藏示怯之舉。

    本來就因二女資質太好,恐到峨眉為人看中,收歸門下,出頭護庇,仇不易報。

    急于在她倆未入峨眉以前下手,連夜行法,查看峨眉方面并無征兆。

    此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