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 章 噬臍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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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得很不舒服,而事實上他對青缇并沒有任何責任。

     再沉吟片晌,最後暗歎一口氣,追在青媞背後去了。

    心想若因此碰上任遙,确是自作孽。

     苻堅坐在一塊石上,任由左右為他解開染血的戰甲,拔箭療傷,懊悔和痛恨像毒蛇般噬齧他的心,使他感覺趨于麻木,切身的痛楚像與他隔離至萬水千山之外。

     馬在噴霧,人在喘氣。

     全力奔逃下,他們來到汝陰城北的疏林區内,捱不下去的戰馬一匹一匹的倒下,原本的五千多騎隻剩下千餘兵将,有些是追不上來,又或途中失散,一些則是故意離隊,因為再不看好苻堅。

     仍随在身邊的除乞伏國仁外,隻有本族的大将呂光、權翼、石越、張蠓、毛當諸人。

    而人人均曉得返回邊荒集前,他們仍是身處險境中。

     南征的決定,于去年醞釀,當他苻堅首次在朝議提出來,反對者衆,權翼和石越更是拚死力谏,連他最信任的苻融也持反對意見。

    現在苻融已慘死淝水之旁,恨事已成定局。

    現在僅餘邊荒集一個後着,他能否卷土重來呢? 他最寵愛的張夫人當日勸止他南征的說話,仍是言猶在耳,她道:“妾聽說天地滋萬物,聖王治理天下,無不順從自然,所以能夠成功。

    黃帝服牛乘馬是順應了牛馬的本性,大禹治水是順應了地勢,後稷播種百谷是順應了時令,湯、武滅桀,纣是順應了民心。

    由此看來,做任可事情都要有所順應自然。

    現在大臣們都說晉不可伐,陛下卻一意孤行。

    不知陛下順應了哪一點?民諺說“雞夜鳴不利出師,犬群吠宮室将空,兵動馬驚,軍敗不歸”。

    今年秋冬以來,雞常在夜間鳴,狗不住的竟夕哀嚎,廄中的戰馬老是受驚,兵庫中的武器經常自動發出聲音,這都不是出師的好征兆。

    ” 當時他隻答了一句“打仗行軍的事,不是你們婦人所應當幹預的!”便阻止她說下去,此刻方知良藥苦口,張夫人句句都是金石良言。

    自己還有面目回去對着她嗎? 若有王猛在便好了,他肯定可以阻止南征的發生。

     猶記得王猛臨終前,對他說過“南晉地處江南,君臣團結一緻,不可輕易出兵。

    我死之後,希望天王千萬不要有攻打南晉的主意。

    鮮卑、西羌,是我們的仇敵,最終會發動叛亂,天王須先逐步消滅他們。

    ” 當初決定南征,他把王猛的遺言置諸腦後,現在卻是噬臍莫及。

     乞伏國仁的聲音在他耳鼓響起道:“我們必須繼續行程,盡速趕回邊荒集,請天王起駕。

    ” 苻堅行屍走肉的勉力站起來,上馬去了。

     兩騎北府兵箭矢般沖過朱雀橋,急起急落的馬蹄踏上禦道,一騎朝城門疾馳而去,另一騎轉入烏衣巷。

     隻看他們風塵仆仆的樣兒,便知他們是從前線趕回來,中途多次換馬。

    把守關防的衛士知有天大要事,那敢攔截。

     蹄聲驚破秦淮河和禦道兩旁民居入夜後的甯靜,路人固是駐足觀望,屋内的人也趕到門外看個究竟。

     兩名騎士再忍不住心中興奮,同聲發喊道:“打勝仗哩!打勝仗哩!” 他們的喊叫立時惹起哄動,聞聲者都歡喜若狂奔到街上,又有點難以相信,争相追問,那情景既混亂又興奮。

     沖向城門的士兵扯盡喉嘴的在馬上大喊道:“淝水之戰大獲全勝,苻堅給打跑哩!” 守衛城門的士兵首先狂呼大喊,人人狀若瘋狂。

    似是沒有可能的事終于發生和實現,天下景仰的謝安創造出至大的奇功偉績。

     此時謝安正和支遁在忘官軒下圍棋,聽到禦道處群衆的吵聲,卻聽不清楚所因何事,皺眉道:“發生甚麼事?” 支遁心中也十五、十六,道:“會否是戰事已有結果?” 謝安微笑道:“原來大師心中一直挂懸此事,所以立即想到那方面去。

    若戰事有結果,他們當以飛鴿傳書送來快信。

    除非……” 兩人同時你眼望我眼。

     支遁接下去道:“除非是全面大勝,苻堅給趕回淮北去,那依軍例小玄将派人回來報告。

    ” 話猶未已,宋悲風已領着那傳訊兵撲将入來,後面還跟着整隊過百人的府衛婢仆,沒有人再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