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琴音朗朗聞雁落，劍氣沉沉作龍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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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重，臣正在延醫給他診治，要等他神智恢複之後才能審問。
&rdquo乾隆道：&ldquo要小心在意。
&rdquo李可秀道：&ldquo臣不敢絲毫怠忽。
&rdquo乾隆道：&ldquo你去吧。
&rdquo李可秀叩頭退出。
陳家洛輕聲道：&ldquo咱們跟他去。
&rdquo兩人輕輕溜下，腳剛着地，隻聽得廳内一人喝道：&ldquo有刺客！&rdquo陳家洛與趙半山奔至外院，混入士兵隊中。
隻聽得四下裡竹梆聲大作，日間陳家洛在天竺所見那枯瘦老者率領藍衣壯漢四處巡視。
那老者目光炯炯，東張西望。
陳家洛早已背轉身去，慢慢走向門旁。
那老者突然大喝：&ldquo你是誰？&rdquo伸手向趙半山抓來。
趙半山雙掌&ldquo如封似閉&rdquo，将他一抓化開，疾向門邊沖去。
那老者急追而至，揮掌向他背心劈落。
這時趙半山已到門口，聽得背後拳風，一矮身，正要回手迎敵，陳家洛已将身上号衣脫下，反手摟頭向那老者蓋了下去。
老者伸手拉住，兩人一扯，一件号衣斷成兩截。
陳家洛揮動半截号衣，一運氣，号衣拍的一聲大響，直向那枯瘦老者打去，腳下毫不停留，筆直向門外竄出。
那老者也真了得，伸手一抓，又在半截号衣上抓了五條裂縫，如影随形，緊跟其後，剛跨出門，迎面一名兵上頭前腳後，平平的當胸飛至，原來是趙半山抓住擲過來的。
老者左臂一格，将那兵士撇在一旁，追了出去，就這麼慢得一慢，眼見刺客已沖出撫衙。
後面二三十名侍衛一窩蜂般趕出來。
老者喝道：&ldquo大家保護皇上要緊，你們五人跟我去追刺客。
&rdquo向五名侍衛一指，施展輕功，追到街上。
隻見兩個黑影在前面屋上飛跑。
那老者縱身也上了屋，一口氣奔過了數十間，和敵人相距已近，正要喝問，忽然前面屋下數聲呼哨，敵人似乎來了接應。
老者仍是鼓勁疾追，見前面兩人忽然下屋，站在街心。
那老者也跳下屋來，雙掌一錯，迎面向陳家洛抓去。
陳家洛不退不格，哈哈笑道：&ldquo我是你主人好友，你這老兒膽敢無禮！&rdquo那老者在月光下看清楚了對方面貌，吃了一驚，縮手說道：&ldquo你這厮果然不是好人，快随我去見聖駕。
&rdquo陳家洛笑道：&ldquo你敢跟我來麼？&rdquo 老者稍一遲疑，後面五名侍衛也都趕到，陳家洛和趙半山向西退走。
那老者叫道：&ldquo追！&rdquo西湖邊是旗營駐防之處，杭人俗稱旗下，老者自忖那是官府力量最厚的所在，敵人逃到湖畔，那是自入死地，于是放心趕來。
追到湖邊，見陳家洛等二人跳上一艘西湖船，船夫舉槳劃船，離岸數丈，那老者喝道：&ldquo朋友，你究竟是哪一路的人物，請留下萬兒來。
&rdquo 趙半山亢聲說道：&ldquo在下溫州趙半自，閣下是嵩陽派的嗎？&rdquo 那老者道：&ldquo啊，朋友可是江湖上人稱千臂如來的趙老師？&rdquo趙半山道：&ldquo不敢，那是好朋友鬧着玩送的一個外号，實在愧不敢當。
請教閣下的萬兒？&rdquo那老者道：&ldquo在下姓白，單名一個振字。
&rdquo此言一出，趙半山和陳家洛都矍然一驚。
原來白振外号&ldquo金爪鐵鈎&rdquo，是嵩陽派中數一數二的好手，大力鷹爪功三十年前即已馳名武林，不在江湖上行走已久，一向不知他落在何處，哪知竟做了皇帝的貼身侍衛。
趙半山拱手道：&ldquo原來是金爪鐵鈎白老前輩，怪不得功力如此精妙。
白老前輩如此苦苦相迫，不知有何見教？&rdquo白振道：&ldquo聽說趙老師是紅花會的三當家，那一位是誰？&rdquo突然心念一動，說道：&ldquo啊，莫不是貴會總舵主陳公子？&rdquo趙半山不答他的問話，說道：&ldquo白老前輩要待怎樣？&rdquo 陳家洛折扇一張，朗聲說道：&ldquo月白風清，如此良夜，白老前輩同來共飲一杯如何？&rdquo白振說道：&ldquo閣下夜闖撫台衙門，驚動官府，說不得，隻好請你同去見見我家主人，否則在下回去沒法交待。
我家主人對閣下甚好，也不緻難為于你。
&rdquo陳家洛笑道：&ldquo你家主人倒也不是俗人，你回去對他說，湖上桂子飄香，素月分輝，如有雅興，請來聯句談心，共謀一醉。
我在這裡等他便是。
&rdquo 白振今日眼見皇上對這人十分眷顧，恩寵異常，如得罪了他，說不定皇上反會怪罪，可是他夜驚聖駕，不捕拿回去如何了結？隻是附近沒有船隻，無法追入湖中，隻得奔回去禀告乾隆。
乾隆沉吟了一下，說道：&ldquo他既然有此雅興，湖上賞月，倒也是件快事，你去對他說，我随後就來。
&rdquo白振道：&ldquo這批都是亡命之徒，皇上萬金之體，以臣愚見，最好不要涉險。
&rdquo乾隆道：&ldquo快去。
&rdquo白振不敢再說，忙騎馬奔到湖邊，見蔣四根抱膝坐在船頭，似是在等他消息，便大聲道：&ldquo對你家主人說，我們主人就來和他賞月。
&rdquo 白振回去複命，走到半路，隻見禦林軍的骁騎營、衛軍營、前鋒營各營軍士正開向湖邊，再走一會，杭州駐防的旗營、水師也都到了。
白振心想：&ldquo皇上不知怎樣看中了這小子，為了和他賞月，興師動衆的調遣這許多人。
&rdquo忙趕回去，布置侍衛護駕。
乾隆興緻很高，正在說笑，浙江水陸提督李可秀在一旁伺候。
乾隆問道：&ldquo都預備好了？去吧。
&rdquo他已換了便裝，随駕的侍衛官也都換上了平民服色，乘馬往西湖而來。
一行人來到湖邊，乾隆吩咐道：&ldquo他多半已知我是誰，但大家仍是裝作尋常百姓模樣。
&rdquo這時西湖邊上每一處都隐伏了禦林軍各營軍士，旗營、水師，李可秀的親兵又布置在外，一層一層的将西湖圍了起來。
隻見燈光晃動，湖上劃過來五艘湖船，當中船頭站着一人，長身玉立，氣宇軒昂，叫道：&ldquo小人奉陸公子差遣，恭請東方先生到湖中賞月。
&rdquo說罷跳上岸來，對乾隆作了一揖。
這人正是衛春華。
乾隆微一點頭，說道：&ldquo甚好！&rdquo跨上湖船。
李可秀、白振和三四十名侍衛分坐各船。
侍衛中有十多人精通水性，白振吩咐他們小心在意，要拚命保護聖駕。
五艘船向湖心劃去，隻見湖中燈火輝煌，滿湖遊船上都點了燈，有如滿天繁星。
再劃近時，絲竹箫管之聲，不住在水面上飄來。
一艘小艇如飛般劃到，艇頭一人叫道：&ldquo東方先生到了嗎？陸公子久等了。
&rdquo衛春華道：&ldquo來啦，來啦！&rdquo 那艘小艇轉過頭來當先領路，對面大隊船隻也緩緩靠近。
白振和衆侍衛見對方如此派勢，雖然己方已調集大隊人馬，有恃無恐，卻也不由得暗暗吃驚，各自按住身上暗藏的兵刃。
隻聽得陳家洛在那邊船頭叫道：&ldquo東方先生果然好興緻，快請過來。
&rdquo 兩船靠近，乾隆、李可秀、白振、以及幾名職位較高的侍衛走了過去。
隻見船中便隻陳家洛和書僮兩人，白振等人都放下了心。
那艘花艇船艙寬敞，畫壁雕欄，十分精雅，艇中桌上擺了酒杯碗筷，水果酒菜滿桌都是。
陳家洛道：&ldquo仁兄惠然肯來，幸何如之！&rdquo乾隆道：&ldquo兄台相招，豈能不來？&rdquo兩人攜手大笑，相對坐下。
李可秀和白振等都站在乾隆之後。
陳家洛向白振微微一笑，也不說話，一瞥之間，忽見李可秀身後站着一個美貌少年，卻不是陸菲青的徒弟是誰？怎麼和朝廷官員混在一起，這倒奇了，心感詫異，不免多看了一眼。
李沅芷向他嫣然一笑，眼睛一眨，要他不可相認。
心硯上來斟了酒，陳家洛怕乾隆疑慮，自己先幹了一杯，挾菜而食。
乾隆隻揀陳家洛吃過的菜下了幾筷，就停箸不食了。
隻聽得鄰船箫管聲起，吹的是一曲《迎嘉賓》。
乾隆笑道：&ldquo兄台真是雅人，倉卒之間，安排得如此周到。
&rdquo 陳家洛遜謝，說道：&ldquo有酒不可無歌，聞道玉如意歌喉是錢塘一絕，請召來為仁兄佐酒如何？&rdquo乾隆鼓掌稱好，轉頭問李可秀道：&ldquo玉如意是甚麼人？&rdquo李可秀道：&ldquo那是杭州名妓，聽說她生就一副驕傲脾氣，要是不中她意的，就是黃金十兩，也休想見她一面，更别說唱曲陪酒了。
&rdquo乾隆笑道：&ldquo你見過她沒有？&rdquo 李可秀十分惶恐，道：&ldquo小&hellip&hellip小人不敢。
&rdquo乾隆笑道：&ldquo今天讓你開開眼界。
&rdquo 說話之間，衛春華已從那邊船上陪着玉如意過來。
乾隆見她臉色白膩，嬌小玲珑，相貌也不見得特别美麗，隻是一雙眼睛靈活異常，一顧盼間，便和人人打了個十分親熱的招呼，風姿楚楚，妩媚動人。
她向陳家洛道個萬福，莺莺呖呖的說道：&ldquo陸公子今天好興緻啊。
&rdquo陳家洛伸手掌向着乾隆，道：&ldquo這位是東方老爺。
&rdquo玉如意向乾隆福了一福，偎倚着坐在陳家洛身旁。
陳家洛道：&ldquo聽說你曲子唱得最好，可否讓我們一飽耳福？&rdquo 玉如意笑道：&ldquo陸公子要聽，我給你連唱三日三夜，就怕你聽膩了。
&rdquo跟人送上琵琶來，玉如意輕輕一撥，唱了起來，唱的是個《一半兒》小曲：&ldquo碧紗窗外靜無人，跪在床前忙要親，罵了個負心回轉身。
雖是我話兒嗔，一半兒推辭一半兒肯！&rdquo陳家洛拍手叫好。
乾隆聽她吐音清脆，俊語連翩，風俏飛蕩，不由得胸中暖洋洋地。
玉如意轉眸一笑，纖指撥動琵琶。
回頭過來望着乾隆，又唱道：&ldquo幾番的要打你，莫當是戲。
咬咬牙，我真個打，不敢欺！ 才待打，不由我，又沉吟了一會，打輕了你，你又不怕我；打重了，我又舍不得你。
罷，冤家也，不如不打你。
&rdquo 乾隆聽得忘了形，不禁叫道：&ldquo你要打就打吧！&rdquo陳家洛呵呵大笑。
李沅芷躲在父親背後抿着嘴兒，隻有李可秀、白振一幹人綁緊了臉，不敢露出半絲笑意。
玉如意見他們這般一副尴尬相，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乾隆生長深宮，宮中妃嫔歌女雖多，但都是端莊呆闆之人，幾時見過這般江湖名妓？見她眉梢眼角，風情萬種，歌聲婉轉，曲意纏綿，加之湖上陣陣花香，波光月影，如在夢中，漸漸忘卻是在和江洋大盜相會了。
玉如意替乾隆和陳家洛斟酒，兩人連幹三杯，玉如意也陪着喝了一杯。
乾隆從手上脫下一個碧玉般指來賞了給她，說道：&ldquo再唱一個。
&rdquo玉如意低頭一笑，露出兩個小小酒窩，當真是嬌柔無限，風情萬種。
乾隆的心先自酥了，隻聽她輕聲一笑，說道：&ldquo我唱便唱了，東方老爺可不許生氣。
&rdquo乾隆呵呵笑道：&ldquo你唱曲子，我歡喜還來不及，怎會生氣？&rdquo玉如意向他抛個媚眼，撥動琵琶，彈了起來，這次彈的曲調卻是輕快跳蕩，俏皮諧谑，珠飛玉鳴，音節繁富。
乾隆聽得琵琶，先喝了聲彩，聽她唱道：&ldquo終日奔忙隻為饑，才得有食又思衣。
置下绫羅身上穿，擡頭卻嫌房屋低。
蓋了高樓并大廈，床前缺少美貌妻。
嬌妻美妾都娶下，忽慮出門沒馬騎。
買得高頭金鞍馬，馬前馬後少跟随。
招了家人數十個，有錢沒勢被人欺。
時來運到做知縣，抱怨官小職位卑。
做過尚書升閣老，朝思暮想要登基&hellip&hellip&rdquo
乾隆一直笑吟吟的聽着，隻覺曲詞甚是有趣，但當聽到&ldquo朝思暮想要登基&rdquo那一句時，小由得臉上微微變色，隻聽玉如意繼續唱道：&ldquo一朝南面做天子，東征西讨打蠻夷。
四海萬國都降服，想和神仙下象棋。
洞賓陪他把棋下，吩咐快做上天梯。
上天梯子未做起，閻王發牌鬼來催。
若非此人大限到，升到天上還嫌低，玉皇大帝讓他做，定嫌天宮不華麗。
&rdquo 陳家洛哈哈大笑。
乾隆卻越聽臉色越是不善，心道：&ldquo這女子是否已知我身份，故意唱這曲兒來譏嘲于我？&rdquo玉如意一曲唱畢，緩緩擱下琵琶，笑道：&ldquo這曲子是取笑窮漢的，東方老爺和陸公子都是富貴人，高樓大廈、嬌妻美妄都已有了，自不會去想它。
&rdquo 乾隆呵呵大笑，臉色頓和。
眼睛瞟着玉如意，見她神情柔媚，心中很是喜愛，正自尋思，待會如何命李可秀将她送來行宮，怎樣把事做得隐秘，以免背後被人說聖天子好色，壞了盛德令名，忽聽陳家洛道：&ldquo漢皇重色思傾國，那唐玄宗是風流天子，天子風流不要緊，把花花江山送在胡人安祿山手裡，那可大大不對了。
&rdquo乾隧道：&ldquo唐玄宗初期英明，晚年昏庸，可萬萬不及他祖宗唐太宗。
&rdquo陳家洛道：&ldquo唐太宗雄才大略，
&rdquo乾隆道：&ldquo要小心在意。
&rdquo李可秀道：&ldquo臣不敢絲毫怠忽。
&rdquo乾隆道：&ldquo你去吧。
&rdquo李可秀叩頭退出。
陳家洛輕聲道：&ldquo咱們跟他去。
&rdquo兩人輕輕溜下，腳剛着地，隻聽得廳内一人喝道：&ldquo有刺客！&rdquo陳家洛與趙半山奔至外院，混入士兵隊中。
隻聽得四下裡竹梆聲大作，日間陳家洛在天竺所見那枯瘦老者率領藍衣壯漢四處巡視。
那老者目光炯炯，東張西望。
陳家洛早已背轉身去，慢慢走向門旁。
那老者突然大喝：&ldquo你是誰？&rdquo伸手向趙半山抓來。
趙半山雙掌&ldquo如封似閉&rdquo，将他一抓化開，疾向門邊沖去。
那老者急追而至，揮掌向他背心劈落。
這時趙半山已到門口，聽得背後拳風，一矮身，正要回手迎敵，陳家洛已将身上号衣脫下，反手摟頭向那老者蓋了下去。
老者伸手拉住，兩人一扯，一件号衣斷成兩截。
陳家洛揮動半截号衣，一運氣，号衣拍的一聲大響，直向那枯瘦老者打去，腳下毫不停留，筆直向門外竄出。
那老者也真了得，伸手一抓，又在半截号衣上抓了五條裂縫，如影随形，緊跟其後，剛跨出門，迎面一名兵上頭前腳後，平平的當胸飛至，原來是趙半山抓住擲過來的。
老者左臂一格，将那兵士撇在一旁，追了出去，就這麼慢得一慢，眼見刺客已沖出撫衙。
後面二三十名侍衛一窩蜂般趕出來。
老者喝道：&ldquo大家保護皇上要緊，你們五人跟我去追刺客。
&rdquo向五名侍衛一指，施展輕功，追到街上。
隻見兩個黑影在前面屋上飛跑。
那老者縱身也上了屋，一口氣奔過了數十間，和敵人相距已近，正要喝問，忽然前面屋下數聲呼哨，敵人似乎來了接應。
老者仍是鼓勁疾追，見前面兩人忽然下屋，站在街心。
那老者也跳下屋來，雙掌一錯，迎面向陳家洛抓去。
陳家洛不退不格，哈哈笑道：&ldquo我是你主人好友，你這老兒膽敢無禮！&rdquo那老者在月光下看清楚了對方面貌，吃了一驚，縮手說道：&ldquo你這厮果然不是好人，快随我去見聖駕。
&rdquo陳家洛笑道：&ldquo你敢跟我來麼？&rdquo 老者稍一遲疑，後面五名侍衛也都趕到，陳家洛和趙半山向西退走。
那老者叫道：&ldquo追！&rdquo西湖邊是旗營駐防之處，杭人俗稱旗下，老者自忖那是官府力量最厚的所在，敵人逃到湖畔，那是自入死地，于是放心趕來。
追到湖邊，見陳家洛等二人跳上一艘西湖船，船夫舉槳劃船，離岸數丈，那老者喝道：&ldquo朋友，你究竟是哪一路的人物，請留下萬兒來。
&rdquo 趙半山亢聲說道：&ldquo在下溫州趙半自，閣下是嵩陽派的嗎？&rdquo 那老者道：&ldquo啊，朋友可是江湖上人稱千臂如來的趙老師？&rdquo趙半山道：&ldquo不敢，那是好朋友鬧着玩送的一個外号，實在愧不敢當。
請教閣下的萬兒？&rdquo那老者道：&ldquo在下姓白，單名一個振字。
&rdquo此言一出，趙半山和陳家洛都矍然一驚。
原來白振外号&ldquo金爪鐵鈎&rdquo，是嵩陽派中數一數二的好手，大力鷹爪功三十年前即已馳名武林，不在江湖上行走已久，一向不知他落在何處，哪知竟做了皇帝的貼身侍衛。
趙半山拱手道：&ldquo原來是金爪鐵鈎白老前輩，怪不得功力如此精妙。
白老前輩如此苦苦相迫，不知有何見教？&rdquo白振道：&ldquo聽說趙老師是紅花會的三當家，那一位是誰？&rdquo突然心念一動，說道：&ldquo啊，莫不是貴會總舵主陳公子？&rdquo趙半山不答他的問話，說道：&ldquo白老前輩要待怎樣？&rdquo 陳家洛折扇一張，朗聲說道：&ldquo月白風清，如此良夜，白老前輩同來共飲一杯如何？&rdquo白振說道：&ldquo閣下夜闖撫台衙門，驚動官府，說不得，隻好請你同去見見我家主人，否則在下回去沒法交待。
我家主人對閣下甚好，也不緻難為于你。
&rdquo陳家洛笑道：&ldquo你家主人倒也不是俗人，你回去對他說，湖上桂子飄香，素月分輝，如有雅興，請來聯句談心，共謀一醉。
我在這裡等他便是。
&rdquo 白振今日眼見皇上對這人十分眷顧，恩寵異常，如得罪了他，說不定皇上反會怪罪，可是他夜驚聖駕，不捕拿回去如何了結？隻是附近沒有船隻，無法追入湖中，隻得奔回去禀告乾隆。
乾隆沉吟了一下，說道：&ldquo他既然有此雅興，湖上賞月，倒也是件快事，你去對他說，我随後就來。
&rdquo白振道：&ldquo這批都是亡命之徒，皇上萬金之體，以臣愚見，最好不要涉險。
&rdquo乾隆道：&ldquo快去。
&rdquo白振不敢再說，忙騎馬奔到湖邊，見蔣四根抱膝坐在船頭，似是在等他消息，便大聲道：&ldquo對你家主人說，我們主人就來和他賞月。
&rdquo 白振回去複命，走到半路，隻見禦林軍的骁騎營、衛軍營、前鋒營各營軍士正開向湖邊，再走一會，杭州駐防的旗營、水師也都到了。
白振心想：&ldquo皇上不知怎樣看中了這小子，為了和他賞月，興師動衆的調遣這許多人。
&rdquo忙趕回去，布置侍衛護駕。
乾隆興緻很高，正在說笑，浙江水陸提督李可秀在一旁伺候。
乾隆問道：&ldquo都預備好了？去吧。
&rdquo他已換了便裝，随駕的侍衛官也都換上了平民服色，乘馬往西湖而來。
一行人來到湖邊，乾隆吩咐道：&ldquo他多半已知我是誰，但大家仍是裝作尋常百姓模樣。
&rdquo這時西湖邊上每一處都隐伏了禦林軍各營軍士，旗營、水師，李可秀的親兵又布置在外，一層一層的将西湖圍了起來。
隻見燈光晃動，湖上劃過來五艘湖船，當中船頭站着一人，長身玉立，氣宇軒昂，叫道：&ldquo小人奉陸公子差遣，恭請東方先生到湖中賞月。
&rdquo說罷跳上岸來，對乾隆作了一揖。
這人正是衛春華。
乾隆微一點頭，說道：&ldquo甚好！&rdquo跨上湖船。
李可秀、白振和三四十名侍衛分坐各船。
侍衛中有十多人精通水性，白振吩咐他們小心在意，要拚命保護聖駕。
五艘船向湖心劃去，隻見湖中燈火輝煌，滿湖遊船上都點了燈，有如滿天繁星。
再劃近時，絲竹箫管之聲，不住在水面上飄來。
一艘小艇如飛般劃到，艇頭一人叫道：&ldquo東方先生到了嗎？陸公子久等了。
&rdquo衛春華道：&ldquo來啦，來啦！&rdquo 那艘小艇轉過頭來當先領路，對面大隊船隻也緩緩靠近。
白振和衆侍衛見對方如此派勢，雖然己方已調集大隊人馬，有恃無恐，卻也不由得暗暗吃驚，各自按住身上暗藏的兵刃。
隻聽得陳家洛在那邊船頭叫道：&ldquo東方先生果然好興緻，快請過來。
&rdquo 兩船靠近，乾隆、李可秀、白振、以及幾名職位較高的侍衛走了過去。
隻見船中便隻陳家洛和書僮兩人，白振等人都放下了心。
那艘花艇船艙寬敞，畫壁雕欄，十分精雅，艇中桌上擺了酒杯碗筷，水果酒菜滿桌都是。
陳家洛道：&ldquo仁兄惠然肯來，幸何如之！&rdquo乾隆道：&ldquo兄台相招，豈能不來？&rdquo兩人攜手大笑，相對坐下。
李可秀和白振等都站在乾隆之後。
陳家洛向白振微微一笑，也不說話，一瞥之間，忽見李可秀身後站着一個美貌少年，卻不是陸菲青的徒弟是誰？怎麼和朝廷官員混在一起，這倒奇了，心感詫異，不免多看了一眼。
李沅芷向他嫣然一笑，眼睛一眨，要他不可相認。
心硯上來斟了酒，陳家洛怕乾隆疑慮，自己先幹了一杯，挾菜而食。
乾隆隻揀陳家洛吃過的菜下了幾筷，就停箸不食了。
隻聽得鄰船箫管聲起，吹的是一曲《迎嘉賓》。
乾隆笑道：&ldquo兄台真是雅人，倉卒之間，安排得如此周到。
&rdquo 陳家洛遜謝，說道：&ldquo有酒不可無歌，聞道玉如意歌喉是錢塘一絕，請召來為仁兄佐酒如何？&rdquo乾隆鼓掌稱好，轉頭問李可秀道：&ldquo玉如意是甚麼人？&rdquo李可秀道：&ldquo那是杭州名妓，聽說她生就一副驕傲脾氣，要是不中她意的，就是黃金十兩，也休想見她一面，更别說唱曲陪酒了。
&rdquo乾隆笑道：&ldquo你見過她沒有？&rdquo 李可秀十分惶恐，道：&ldquo小&hellip&hellip小人不敢。
&rdquo乾隆笑道：&ldquo今天讓你開開眼界。
&rdquo 說話之間，衛春華已從那邊船上陪着玉如意過來。
乾隆見她臉色白膩，嬌小玲珑，相貌也不見得特别美麗，隻是一雙眼睛靈活異常，一顧盼間，便和人人打了個十分親熱的招呼，風姿楚楚，妩媚動人。
她向陳家洛道個萬福，莺莺呖呖的說道：&ldquo陸公子今天好興緻啊。
&rdquo陳家洛伸手掌向着乾隆，道：&ldquo這位是東方老爺。
&rdquo玉如意向乾隆福了一福，偎倚着坐在陳家洛身旁。
陳家洛道：&ldquo聽說你曲子唱得最好，可否讓我們一飽耳福？&rdquo 玉如意笑道：&ldquo陸公子要聽，我給你連唱三日三夜，就怕你聽膩了。
&rdquo跟人送上琵琶來，玉如意輕輕一撥，唱了起來，唱的是個《一半兒》小曲：&ldquo碧紗窗外靜無人，跪在床前忙要親，罵了個負心回轉身。
雖是我話兒嗔，一半兒推辭一半兒肯！&rdquo陳家洛拍手叫好。
乾隆聽她吐音清脆，俊語連翩，風俏飛蕩，不由得胸中暖洋洋地。
玉如意轉眸一笑，纖指撥動琵琶。
回頭過來望着乾隆，又唱道：&ldquo幾番的要打你，莫當是戲。
咬咬牙，我真個打，不敢欺！ 才待打，不由我，又沉吟了一會，打輕了你，你又不怕我；打重了，我又舍不得你。
罷，冤家也，不如不打你。
&rdquo 乾隆聽得忘了形，不禁叫道：&ldquo你要打就打吧！&rdquo陳家洛呵呵大笑。
李沅芷躲在父親背後抿着嘴兒，隻有李可秀、白振一幹人綁緊了臉，不敢露出半絲笑意。
玉如意見他們這般一副尴尬相，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乾隆生長深宮，宮中妃嫔歌女雖多，但都是端莊呆闆之人，幾時見過這般江湖名妓？見她眉梢眼角，風情萬種，歌聲婉轉，曲意纏綿，加之湖上陣陣花香，波光月影，如在夢中，漸漸忘卻是在和江洋大盜相會了。
玉如意替乾隆和陳家洛斟酒，兩人連幹三杯，玉如意也陪着喝了一杯。
乾隆從手上脫下一個碧玉般指來賞了給她，說道：&ldquo再唱一個。
&rdquo玉如意低頭一笑，露出兩個小小酒窩，當真是嬌柔無限，風情萬種。
乾隆的心先自酥了，隻聽她輕聲一笑，說道：&ldquo我唱便唱了，東方老爺可不許生氣。
&rdquo乾隆呵呵笑道：&ldquo你唱曲子，我歡喜還來不及，怎會生氣？&rdquo玉如意向他抛個媚眼，撥動琵琶，彈了起來，這次彈的曲調卻是輕快跳蕩，俏皮諧谑，珠飛玉鳴，音節繁富。
乾隆聽得琵琶，先喝了聲彩，聽她唱道：&ldquo終日奔忙隻為饑，才得有食又思衣。
置下绫羅身上穿，擡頭卻嫌房屋低。
蓋了高樓并大廈，床前缺少美貌妻。
嬌妻美妾都娶下，忽慮出門沒馬騎。
買得高頭金鞍馬，馬前馬後少跟随。
招了家人數十個，有錢沒勢被人欺。
時來運到做知縣，抱怨官小職位卑。
做過
四海萬國都降服，想和神仙下象棋。
洞賓陪他把棋下，吩咐快做上天梯。
上天梯子未做起，閻王發牌鬼來催。
若非此人大限到，升到天上還嫌低，玉皇大帝讓他做，定嫌天宮不華麗。
&rdquo 陳家洛哈哈大笑。
乾隆卻越聽臉色越是不善，心道：&ldquo這女子是否已知我身份，故意唱這曲兒來譏嘲于我？&rdquo玉如意一曲唱畢，緩緩擱下琵琶，笑道：&ldquo這曲子是取笑窮漢的，東方老爺和陸公子都是富貴人，高樓大廈、嬌妻美妄都已有了，自不會去想它。
&rdquo 乾隆呵呵大笑，臉色頓和。
眼睛瞟着玉如意，見她神情柔媚，心中很是喜愛，正自尋思，待會如何命李可秀将她送來行宮，怎樣把事做得隐秘，以免背後被人說聖天子好色，壞了盛德令名，忽聽陳家洛道：&ldquo漢皇重色思傾國，那唐玄宗是風流天子，天子風流不要緊，把花花江山送在胡人安祿山手裡，那可大大不對了。
&rdquo乾隧道：&ldquo唐玄宗初期英明，晚年昏庸，可萬萬不及他祖宗唐太宗。
&rdquo陳家洛道：&ldquo唐太宗雄才大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