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禅和尚行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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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八月,武昌義師起,大江下遊,後先響應,新募軍人,大率駐紮寺觀。

    其鄉裡無賴子弟,則又假光複名,軍服結隊,令僧人出資,或迫脅為兵。

    師慮各地僧人,驚恐而流徙,因流徙而廢置,正愁急無策,而政治革命之說起,師喜曰:“政教必相輔,以平等國行平等教,我佛弘旨,最适共和。

    ”乃至上海,聯合十七布政司舊轄地僧侶,創中華佛教總會,赴南政府,親谒孫大總統,總統許之。

    民國元年四月,是會成立于上海留雲寺,諸山長老,推師為長,乃以靜安寺為總機關部,改原有布政司轄地僧教育會為支部,府為分部,電告北政府内務部,請著為令。

    有頃,湖南寶慶有攘奪僧産消毀佛像之舉,寶慶僧侶,聯名狀内部,求回複。

    民政司長抗不行,師以湘僧之請,定計北上,拟以湘事再求内部,懇切下令十月中首途,十一月一日抵京師,寓法源寺。

    法源舊署憫忠師,嗣法弟子道階,方主斯寺。

    越九日,始偕道階見内務部禮俗司長某君。

    是時,湘中之事方迫,而某又下令調查僧産,分别官公私諸目,師見某,據《約法》相诘難。

    又以令中有“布施為公,募化為私”語,師謂在檀那為布施,在僧侶即為募化,界說不明,龂龂與某争辯。

    某語塞無以對,詞色轉厲,意在恫師,師遂憤而出。

    道階為通袁大總統、趙總理,戒期往谒,冀收回司令,并以湘事為請;又勸師赴文宴以自解。

    是日夜半回寓,甫下車,即胸膈作痛,亟就榻,侍者各歸寝。

    明日昧爽往視,師已作吉祥卧示寂,實舊曆玄黛困敦之歲十月二日,世壽六十有二,僧臘四十有五。

     師初至京師,凡政官軍長寓公道侶,識與不識,皆以一見為快,師以禮接待,日不暇給,歡喜贊歎,傾動部下。

    方謀開會歡迎,而師遽撒手塵世,于是各界七十三人創議,開會追悼,屆期到者達千人。

    初,師年六十,在天童青龍岡營塔院環植梅花,顔曰“冷香”,自為序文。

    及示寂京師,道階為治喪事,偕待杖宗圓奉龛南歸。

    二年一月,嗣席淨心啟塔藏真,并謀募香火田供養。

    以師語錄墨迹及交遊尺牍書畫,藏諸衣缽寮内,以念來者。

    師詩名滿海内,當代耆宿通人,如郭伯琛、彭雪琴、王壬秋、王益吾、樊樊山、陳伯嚴、鄭蘇龛、易哭庵、俞恪士、喻艮麓皆與交最摯,唱和獨多。

    其在甯波,則陸鎮亭、張簡碩、陳天嬰、洪佛矢,及餘族弟君木,每出山必過訪,每訪必以詩相酬答。

    師所著《八指頭陀集》十卷,《白梅詩》一卷,已刊行。

    未刻者八卷:《語錄》四卷,《文集》二卷,《續集》二卷,先後經郭王諸老選定。

    師詩逼近初唐,壬秋嘗嘲師能為島寒,不能為郊瘦,故近今所作,多效東野體雲。

    師赴京攜文及未刻詩稿以行,楊晰子從道階取以去,将為校刻。

    師體偉口吃,書法奇拙而無俗氣;嘗與天嬰說偈,又自稱吃衲。

    性慷爽,胸無城府。

    晚年,專菩薩行,以利活為務,徒眷後學,雖被切責,而愈親近之。

    自甯波有佛會之設,餘與師同事且四年,日以文字相商榷,而獨無贈答之作,是亦事之不可解者。

    當戒途時,七塔寺方丈水月和尚設齋祖餞,餘亦在座,别未經月,涅槃訃至,以師始勵苦行,終成慧業,法雲長,逝斯文道消,烏呼!豈第桑門之厄運哉?師到京才九日,世法極盛,詳載道階所編《寄公旅京九日記》,及《八指頭陀追悼記》,其他遺文佚事,機緣靈異,脍炙于人口者尚多。

    茲據師所自述及其弟子信而有征之言,著其大者,诠而叙之,用備纂方外傳者采擇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