懼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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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安乎?”嵩曰:“夙夜在公,心不忘忠,何故不安?”忠曰:“不然。

    (議曰:《記》有之,親母為其子扢秃出一血,見者以為一愛一子之至。

    使在于繼母,則過者以為悷也。

    事之情一矣,所以從觀者異耳。

    當今政理衰缺,王室多故,将軍處繼母一之位,挾震主之威,雖懷至忠,恐人心自變。

    竊為将軍危之!且吾聞之,勢得容一奸一,伯夷可疑;苟曰無猜,盜跖可信。

    今擁兵百萬,勢得為非,握容一奸一之權,居可疑之地,雖竭忠信,其能谕乎?此田單解裘,所以見忌也。

    願将軍慮之。

    ”閻生合将此類以破其志,便引韓信喻之,實不解心不忘忠之意,談說之機,漏于此矣。

    ) 昔韓信不忍一飧之遇,而棄三分之業,利劍以揣其喉,方發悔毒之歎者,機失而謀乖也。

    今主上勢弱于劉、項,将軍權重于淮陰,指揮足以震風雲,叱咤可以興雷電。

    赫然奮發,因危抵頹,崇恩以綏先附,振武以臨後服。

    征冀方之士,動七州之衆。

    羽檄先馳于前,大軍響振于後。

    蹈流漳河,飲馬孟津。

    誅Yan宦之罪,除群怨之積。

    雖童兒可使奮拳以緻力,女子可使褰裳以用命,況厲熊罴之卒,因迅風之士哉?功業已就,天下已順,然後請呼上帝,示以天命,混齊六一合,南面稱制。

    移寶器于将興,推亡漢于已墜,實神機之至會,風發之良時也。

    夫既朽之木不雕,衰世之朝難佐。

    若欲輔難佐之朝,雕朽敗之木,是猶逆阪走丸、迎流縱棹,豈雲易哉?且今宦豎群居,同惡如市,上命不行,權歸近習;昏主之下,難以久居;不賞之功,讒人側目。

    如不早圖,後悔無及。

    ”嵩懼曰:“非常之謀,不施于有常之勢。

    創國大功,豈庸才所緻?黃巾細孽,敵非秦、項,新結易散,難以濟業。

    且民未忘主,天不佑逆。

    若虛造不冀之功,以速朝夕之禍,孰與委忠本朝,守其臣節?雖雲多讒,不過放廢,猶有令名,死且不朽。

    反常之論,所不敢聞。

    ” (議曰:夫明暗不相為用,能否不相為使。

    智士不為勇将謀,勇将不為怯将死。

    自古然矣。

    故《傳》曰:“忠為令德。

    ”非其人猶不可,況不令乎?《軍勢》曰:“使義士不以财。

    ”故義者不為不仁者死,智者不為暗主謀。

    所以伊摯去夏,不為傷德;飛廉死纣,不可謂賢。

    今時昏道喪,九域焚如,而委忠危朝,晏安昏一寵一,忠不足以救世,而死不足以成義。

    且為智者,固若此乎?閻忠又合以此意說也。

    ) 忠知說不用,因亡去。

     (董卓擅朝政,征皇甫嵩。

    梁衍說令讨卓。

    又陶謙等共推朱隽為太史,不使受李傕征,二人皆不從。

    範晔評曰:“皇甫嵩、朱隽并以上将之略,受脤倉猝之時,值弱主蒙塵,犷賊放命,斯誠葉公投袂之機,翟義鞠旅之日。

    故梁衍獻規,山東連盟,而舍格天之大業,蹈匹婦之小諒。

    卒狼狽虎口,為智士笑。

    豈天之長斯亂也,何智勇之不終,甚乎!” 議曰:楚白公勝殺子西,劫惠王。

    葉公聞白公為亂,率國人攻白公,白公敗亡也。

    ) 王莽時,寇盜群一發,莽遣将軍廉丹伐山東。

    丹辟馮衍為掾,與俱至定陶。

    莽追诏丹曰:“将軍受國重任,不能捐身中野,無以報恩塞責。

    ”丹惶恐,夜召衍,以書示之。

    衍因說丹曰:“衍聞之:順而成者,道之所大也;逆而功者,權之所貴也。

    是故,期于有成,不問所由;論于大體,不守小節。

    昔逢醜父伏轼而使其君取飲,稱于諸侯;鄭祭仲立突而出忽,終得複位,美于《春秋》。

    蓋以死易生,以存易亡,君之道也;詭于衆意,甯國存身,賢者之慮也。

    故《易》曰:‘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

    是以自天佑之,吉,無不利。

    ’若夫知其不可而必為之,破軍殘衆,無補于主,身死之日,負義于世,賢者不為,勇者不行。

    且衍聞之:‘得時無怠。

    ’張良以五代相韓,椎秦始皇于博一浪一之中,勇冠乎贲、育,名高于太山。

    将軍之先,為漢信臣。

    新室之興,英俊不附。

    今海内潰亂,民懷漢德,甚于詩人之思召公也。

    一愛一其甘棠,而況子孫乎!民所歌舞,天必從之。

     方今為将軍計,莫若屯據大郡,鎮撫吏士,砥砺其節;百裡之内,牛酒日賜,納雄傑之士,詢忠智之謀,要将來之心,待縱橫之變,興社稷之利,除萬人之害,則福祿流于無窮,功烈着于不滅。

    何與軍覆于中原,身膏于草野,功敗名喪,恥及先祖哉?聖人轉禍而為福,智士因敗而為功。

    願将軍深計而無與俗同。

    ”丹不能從,進及雎陽,複說丹曰:“蓋聞:明者見于未形,智者慮于未萌。

    況其昭晰者乎?凡患生于所忽,禍發于細微。

    敗不可悔,時不可失。

    公孫鞅曰:‘有高人之行,必負非于世;有獨見之慮,必見傲于民。

    ’故信庸庸之論,破金石之策,襲當世之一操一,失高明之德。

    夫決者,智之君也;疑者,事之役也。

    時不再來,公勿再計。

    ”丹不聽,進及無鹽,與赤眉戰,死。

    (時汝南郅恽仰觀天象而謂友人曰:“今鎮歲熒惑,并無漢分翼轸之域,去而複來,漢必再受命。

    如有順天發策者,必成大功。

    ”以此說丹,丹并不用其言也。

    )衍乃亡命河東。

     (議曰:昔蒯通說韓信,閻忠說皇甫嵩,馮衍說廉丹,此三人,皆不從,甘就危亡,何也?對曰:範晔曰:“夫事苦,則矜全之情薄;生厚,故安存之慮深。

    登高不懼者,胥一靡一之人也;坐不垂堂者,千金之子也。

    ”由此觀之,夫人情,樂則思安,苦則圖變,必然之勢也。

    今三子或南面稱孤,或位極将相,但圖自安之術,無慮非常之功,不知勢疑則釁生,力侔則亂起。

    勢已疑矣,弗能辭勢以去嫌;力已侔矣,弗能損力以招福。

    遲回猶豫,至于危亡,其禍在于矜全反贻其敗者也。

    語曰:“心死則生,幸生則死。

    ”數公可謂幸生也。

    ) 來歙說隗嚣遣子入侍,嚣将王元以為天下成敗未可知,不願專心内事,遂說嚣曰:“昔更始西都,四方響應,天下喁喁,謂之太平。

    一旦壞敗,大王幾無所措。

    今南有子陽,北有文伯,江湖海岱,王公十數,而欲率儒生之說,棄萬乘之基,羁旅危國,以求萬全,此循覆車之軌,計之不可者也。

    今天水完富,士馬最強。

    北取西河、上郡,東收三輔之地,案秦舊迹,表裡山河,元請以一丸泥為大王東封函谷關。

    此萬代一時也,若計不及此,宜蓄糗糧、養士馬,據隘自守,曠日持久,以待四方之變。

    圖王不成,其弊猶足以霸。

    要之,魚不可脫于泉,神龍失勢,即還與蚯蚓同。

    ”嚣然元計。

    雖已遣子入質,猶負于險厄,欲專制方面,遂背漢。

     (賈複曰:“圖堯舜之事而不能至者,湯武是也;圖湯武之事而不能至者,桓、文是也;圖桓、文之事而不能至者,六國是也;定六國之規而欲安守之而不能至者,亡六國是也。

    ”) 魏太祖與呂布戰于濮陽,不利。

    袁紹使人說太祖連和,使太祖遣家居邺,太祖将許之。

    程昱見曰:“竊聞将軍欲遣家居邺,與袁紹連和,誠有之乎?”太祖曰:“然。

    ”昱曰:“意者将軍殆臨事而懼,不然,何慮之不深也?夫袁紹據燕、趙之地,有并天下之心,而智不能濟也。

    将軍自度能為之下乎?将軍以龍一虎之威,可為韓、彭之事耶?昱愚不識大旨,以為将軍之志,不如田橫。

    田橫,齊一壯士耳,猶羞為高祖之臣。

    今将軍欲遣家往邺,将北面而事袁紹。

    夫以将軍之聰明神武,而反不羞為袁紹之下,竊為将軍恥之。

    今兖州雖殘,尚有三城;能戰之士,不下萬人。

    若與文若、昱等收而用之,霸王之業可成也。

    願将軍更慮之。

    ”太祖乃止。

     (議曰:陳壽稱先主弘毅寬厚,知人待士,蓋有高祖之風、英雄之器也。

    機權幹略,不逮魏武。

    然折而不撓,終不為下者,抑揆彼之量必不容己,非唯競利且以避害。

    語曰:“一栖不兩雄,一泉無二蛟。

    ”由此觀之,若位同權均,必不容己,有自來矣。

    曹公欲遣家居邺,與袁紹連和,惑之甚也!) 袁紹為盟主,有驕色,陳留太守張邈正義責之。

    紹令曹一操一殺邈,一操一不聽。

    邈心不自安。

    及一操一東擊陶謙,令其将陳宮屯東郡。

    宮因說邈曰:“今天下分崩,雄傑并起,君擁十萬之衆,當四戰之地,撫劍顧盼,亦足以為人豪,而反受制于人,不亦鄙乎?今州軍東征,其處空虛。

    呂布壯士,善戰無前。

    君迎之,共處兖州,觀天下之形勢,俟時事之變通,此亦縱橫之一時也。

    ”邈從之而反曹公。

     (議曰:曹公與邈甚相善,然邈包藏禍心者,迫于事也。

    故每覽古今所由改趨,因緣侵尋,或起瑕釁,若韓信傷心于失楚,彭一寵一積望于無異,盧绾嫌畏于已隙,英布憂迫于情漏,此事之緣也。

    由此觀之,夫叛臣逆子未必皆不忠也。

    或心忿意危,或威名震主,因成大業,自古然之矣。

    ) 鐘會、鄧艾既破蜀,蜀主降。

    會構艾,艾檻車征。

    會陰懷異圖,厚待蜀将姜維等。

    維見而知其心,謂可構成擾亂,徐圖克複也。

    乃詭說之曰:“聞君自淮南以來,算無遺策,晉道克昌,皆君為之。

    今複定蜀,威德震世,民高其功,而主畏其謀,欲以此安歸乎?夫韓信不背漢于擾攘,而見疑于既平;大夫種不從範蠡于五湖,卒伏劍而妄死。

    豈暗主愚臣哉?利害使之然也。

    今君大功既立,大德已着,何不法陶朱泛舟絕迹,全功保身,登峨眉之嶺,而從赤松遊乎?”會曰:“君言遠,我不能行。

    且為今之道,或未盡于此也。

    ”維曰:“其它則君智力之所能,無煩于老夫矣。

    ”由是情好歡甚,會自稱益州牧以叛,欲授維兵五萬人,使為前驅。

    魏将士憤發,殺會及姜維。

     (張華外鎮,當征為尚書。

    馮紞疾之,侍帝,從容論魏晉故事,因曰:“臣嘗謂鐘會之反,頗由太祖。

    ”帝勃然,曰:“何言也?”紞曰:“臣以為夫善禦者,必識六辔盈縮之間;善治者,必審官方控帶之宜。

    是故漢高八王,以一寵一過夷滅;光武諸将,以抑損克終。

    非上有仁暴之異,下有愚智之殊,蓋抑揚與奪使之然欤。

    鐘會才見有限,而太祖獎誘太過,嘉其謀猷,盛其名位,授以重勢,故會自謂算無遺策,功在不賞,辀張利害,遂構兇逆耳。

    向太祖錄其小能,節以大禮,抑之以權勢,納之以軌度,則逆心無由而生,亂事無階而成也。

    ”世祖曰:“然。

    ”紞稽首曰:“陛下既然愚臣之言,思堅冰之道,無令如會之徒複緻覆敗。

    ”世祖曰:“當今豈有如會者乎?”紞曰:“陛下謀谟之臣,總戎之任者,皆在陛下聖思耳。

    ”世祖默然,俄而征華免官也。

    ) 晉懷帝時,遼東太守龐本私憾東夷校尉李臻,鮮卑索連、木津等,為臻興義,實因而為亂,遂攻陷諸将。

    大單于慕容廆之長子翰言于廆曰:“臣聞:求諸侯莫如勤王。

    自古有為之君一靡一不杖此以成事業者也。

    今連、津跋扈,王師覆敗,蒼生屠脍,豈甚此乎?豎子外以龐本為名,内實幸而為寇,遼東傾沒垂已二周,中原兵亂,州師屢敗,勤王杖義,此其時也!單于宜明九伐之威,救倒懸之命,數連、津之罪,合義兵以誅之。

    上則興複遼邦,下則并吞二部,忠義彰于本朝,私利歸于我國。

    此則吾鴻漸之始也,終可以得志于諸侯。

    ”廆善之,遂戒嚴讨連、津,斬之,立遼東郡。

     (議曰:古人稱始禍者死,謂首亂先唱。

    被一奸一雄不逞之輩,外托義兵以除逆節,内包兇悖,因茲而起,皆勤王助順、用時取權,瘣之謂矣。

    ) 後秦秦王苻生殺害忠良,秦人度于一時,如過百日。

    權翼乃說東海王堅曰:“今主上昏虐,天下離心。

    有德者昌,無德受殃,天之道也。

    ”一旦有風塵之變,非君王而誰?神器業重,不可令他人取之。

    願君王行湯武之事,以從民心。

    ”堅然之,引為謀主,遂廢生,立堅為秦王。

     (議曰《傳》雲:“聖達節,次守節,下失節。

    ”仲虺曰:“惟天生民有欲,無主乃亂。

    惟天生聰明時乂。

    有夏昏德,民墜塗炭。

    惟王弗迩聲色,弗殖貨利。

    推亡固存,邦乃其昌。

    殖有禮,覆昏暴。

    欽崇天道,永保天命。

    ”許芝曰:“《春秋傳》雲:周公何以不之魯?蓋以為雖有繼體守文之君,不害聖人受命而王。

    ”京房作《易傳》曰:“王者主之,惡者去之,弱者奪之。

    易姓改代,天命無常。

    人謀鬼謀,百姓與能。

    ” 由此觀之,苻堅自立而廢生,此聖人達節,以天下為度者也。

    ) 宋孔熙先者,廣州刺史默之子也,有一奸一才,善占星氣,言:“江州分野出天子,上當見弒于骨肉。

    ”及大将軍彭城王義康幽于安城郡,熙先謂為其人也,遂說王詹事範晔曰:“先君昔去廣州,朝謗紛纭,藉大将軍深相救解,得免艱危。

    曩受遺命,以死報德。

    今主上昏僻,殆天所棄。

    大将軍英斷聰敏,人神相屬,失職南垂,天下憤怨。

    今人情騷動,星文舛錯,時至則不可拒,此之謂乎?若順天人之心,收慕義之士,内連一寵一戚,外結英豪,潛圖構于表裡,疾雷奮于肘腋,然後誅除異義,崇奉明聖,因人之望,以号令天下,誰敢不從!小人維以七尺之軀,三寸之舌,立功立事而歸諸君子。

    丈人謂為何如?”晔甚愕然。

     熙先重曰:“昔一毛一琢竭節,不容于魏武;張溫畢議,見逐于孫權。

    彼二人者,國之信臣,時之俊乂,豈疵瑕暴露,言行玷缺,然後至于禍哉?皆以廉直勁正,困于邪枉;高行妙節,不得久容。

    丈人之于本朝,不深于二主,人間雅譽,有過于兩臣。

    讒夫側目,為日久矣。

    比肩競逐,庸可遂乎!殷鐵一言,而劉班碎首;彭城斥遂,徐童見疑。

    彼豈父母一之雠,萬代之怨?尋戈拔棘,自幼而然,所争不過榮名、勢利、先後之間耳。

    及其末也,唯恐陷之不深,發之不早。

    戮及百口,猶曰不厭。

    是豈書籍遠事可為寒心悼栗者也!今建大勳,奉賢哲,圖難于易,以安易危,比之泰山而去累一卵一,何苦不就?且崇樹聖明,至德也;身享宰相,大業也;授命幽居,鴻名也;比迹伊、周,美号也。

    若夫至德、大業、鴻名、美号,三王五霸所以覆軍殺将而争之也。

    一朝包括,不亦可乎?又有迩于此者,愚則未敢道。

    ”晔曰:“何謂?”熙先曰:“丈人奕葉清華,而不得連姻帝室,國家作禽一獸相處,丈人曾未恥之?”晔門無内行,故熙先以此為激。

    晔默然,自是情好遂密,陰謀構矣。

    熙先專為謀主,事露皆伏誅。

     (裴子野曰:“夫有逸群之才,必思沖天之舉;據蓋俗之量,則暗常均之下。

    其能導之以道,将之以識,作而不失于義,行而無犯于禮,殆難為乎!若晔等忸志而貪權,矜才以徇逆,天方無釁,以欲幹時。

    及罪暴刑行,父子相哭,累葉風素,一朝而殒。

    所謂智能翻為亡身之具。

    心逆而險,此之謂乎?”) 周大将軍郭榮奉使詣隋高祖(高祖楊堅時為定州),高祖謂榮曰:“吾雅尚山水,不好纓绂,過藉時來,遂叨名位。

    願以侯歸第,以保餘年,何如?”榮對曰:“今主上無道,人懷危懼,天命不常,能者代有。

    明公德高西伯,望極國華,方據六一合,以慰黎庶,反效童兒女子投坑落阱之言耶!”高祖大驚曰:“勿妄言,族矣。

    ”及高祖作相,笑謂榮曰:“前言果中。

    ”後竟代周室。

     (議曰:昔武王至殷,将戰,纣之卒甚盛。

    武王懼曰:“夫天下以纣為大,以周為細;以纣為衆,以周為寡;以周為弱,以纣為強;以周為危,以纣為安;以周為諸侯,以纣為天子。

    以此五短,擊彼五長,其可以濟功成事乎?”太公曰:“王無恐且懼。

    所謂大者,盡得天下之人;所謂衆者,盡得天下之衆;所謂強者,盡用天下之力;所謂安者,能得天下之欲;所謂天子者,天下相一愛一如父如子,此之謂天子。

    今日之為天下除殘去賊也。

    周雖細,曾殘賊一人不當乎?”武王大喜,曰:“何謂殘賊?”太公曰:“收天下珠玉、美一女、金銀、彩帛,藏之不休,此謂殘也;收暴虐之吏,殺無罪之人,非以法度,此謂賊也。

    ” 由此言之,苟為殘賊之行,雖大,亡也。

    故知王者之勢,不在衆寡。

    有自來矣。

    ) 隋高祖崩,葬于太陵。

    初疾也,玺書征漢王諒(諒時鎮并州)。

    諒聞高祖崩,流言楊素篡位,大懼,以為詐也。

    發兵自守,陰謀為亂,南襲蒲州,取之(諒初反也,王頗說諒曰:“王之将吏家屬,盡在關西,若用此等,即宜長驅深入,直據京師,所謂疾雷不及掩耳。

    若但欲割據舊齊之地,宜任東人。

    ”諒不從其言,故敗也。

    )。

    司馬參軍裴文安說諒曰:“兵以拙速,不聞巧遲。

    今梓宮尚在仁壽,比其征兵東進,動移旬朔。

    若骁勇萬騎,卷甲宵行,直指長安,不盈十日,不逞之徒,擢授高位,付以心膂,共守京城,則山東府縣非彼之有。

    然後大王鼓行而西,聲勢一接,天下可指麾而定也。

    ”諒不從,乃親率大軍,屯于并、介之間。

    上聞之大懼,召賀若弼議之。

    弼曰:“漢王,先帝之子,陛下之弟。

    居連率之重,總方嶽之任,聲名震響,為天下所服,其舉事畢矣。

    然而進取之策有三:長驅入關,直據京師,西拒六軍,東收山東,上策也。

    如是,則天下未可量。

    頓大軍于蒲州,使五千騎閉潼關,複齊舊境,據而都之,中策也。

    如是,以力争(議曰:齊舊境,謂北齊時境土也,非今青州之齊也。

    )。

    若親居太原,徒遣其将來,下策也。

    如是,成擒耳。

    ”上曰:“公試為朕籌之,計将何出?”弼曰:“蕭摩诃,亡國之将,不可與圖大事。

    裴文安,少年雖賢,不被任用。

    餘皆群小,顧戀妻孥,苟求自安,不能遠涉。

    必遣軍來攻蒲州,親居太原,為之窟一穴一。

    臣以為必出下策。

    ”果如弼所籌。

    乃以楊素為将,破之。

     (議曰:初,漢王陰謀為亂,聲言讨素。

    司馬皇甫誕谏曰:“大隋據有天下二十餘載,兆庶乂安,難以搖動,一矣;萬姓厭亂,人思安樂,雖舜、禹更生,其望未從,二矣;太子聰明神武,名應圖谶,素曾不得捧毂,庸敢生心,三矣;方今諸侯王列守州郡,表裡相制,勢不可舉,四矣。

    以茲四固,鎮臨天下,得興禍亂,未之前聞也。

    ”漢王不從,故敗。

     由此觀之,天下無思亂之心,土崩之釁,雖有吳、楚之衆,猶不能成,而況于幺麼乎?故先王貊其德音,勤恤民隐者,蓋為是也。

    ) 隋炀帝親禦六軍伐高麗,禮部尚書楚國公楊玄感據黎陽反。

    李密說玄感曰:“天子遠征遼左,地去幽州,懸隔千裡,南有巨海之限,北有胡戎之患,中間一道,理極艱危。

    今公擁兵,出其不意,長驅入薊,直扼其喉。

    前有高麗,退無歸路,不過旬日,赍糧必盡,舉麾一召,其衆自降,不戰而克,計之上也(一本雲:今車駕在遼東,未聞斯舉。

    分萬餘人電發,捍臨渝關,絕其歸路,不經一月,倉廪必竭。

    東拒大敵,西迫我師,進無所依,退無所據,百萬之衆,可使為魚。

    此不戰而屈人者,上策也。

    )。

    關中四塞,天府之國,有衛文升,不足為意。

    今若率衆而入長安,天子雖還,失其襟帶,據險臨之,故當必克,萬全之策,計之中也(一本雲:自上君臨天下胥怨。

    明公,上将之子,恩被黎元。

    長驅入關,中策也。

    )。

    若随近逐便,先向東都,頓兵堅城之下,勝負都未可知,此計之下也(一本雲:樊子蓋不達大體,一奸一謀雄斷,據全周之地,恃甲兵之強,召之則不來,攻之則不陷。

    頓兵牢城之下,外無同力之師。

    攻洛陽,下策也。

    )。

    ”玄感利洛陽寶貨,曰:“公之下策,我之上策也。

    ”遂圍之。

    玄感失利,宵潰,王師追斬之。

     (議曰:玄感之反也,太白入南鬥。

    諺曰:“太白入南鬥,天子下殿走。

    ”由是天下持兩端。

    故《三略》曰:“放言過之。

    ”裴子野曰:“夫左道怪民,幻挾罔誕,足以動衆,而未足以濟功。

    ”今以諺觀之,左道可以動衆者,信矣!故王者禁焉。

    ) 李密乃亡,歸翟讓。

     (議曰:太公稱:“利天下者取天下,安天下者有天下,一愛一天下者久天下,仁天下者化天下。

    ”《呂氏春秋》曰:“庖人調和而不敢食,故可以為庖人矣。

    若使庖人調和而食之,則不可為庖矣。

    霸王之君亦然。

    誅暴而不私,以封天下之賢者,故可以為霸王;若使霸王之君誅暴而私之,則亦不可為霸王矣。

    由是觀之,夫與之為取,政之寶也。

    今玄感利洛陽寶貨,安得霸王之事哉。

    ) 隋炀帝初猜忌唐高祖,知之,常懷危懼(唐公為太原留守,炀帝自遼東還都,唐公詣行在所,遇患不瘳,未得時谒。

    唐公外甥王氏,充選後宮,炀帝問曰:“汝舅來何遲?”甥以實對,帝曰:“可得死否?”高祖知之,每懷危懼也。

    )。

    為太原留守,以讨擊不利,恐為炀帝所譴,甚憂之。

    時太宗從在軍中,知隋将亡,潛圖義舉,以安天下,乃進曰:“大人何憂之甚也?當今主人無道,百姓愁怨,城門之外,皆已為賊。

    獨守小節,必且旦暮死亡。

    若起義兵,實當人欲。

    且晉陽用武之地,足食足兵,大人居之,此乃天授,正可因機轉禍,以就功業。

    既天與不取,憂之何益?”高祖大驚,深拒之。

    太宗趨而出,明日複進說曰:“此為萬全之策,以救滅族之事。

    今王綱弛紊,盜賊遍天下,大人受命讨捕,其可盡乎?賊既不盡,自當獲罪。

    且又世傳李氏姓膺圖箓,李金才位望隆貴,一朝族滅。

    大人既能平賊,即又功當不賞,以此求活,其可得乎?”高祖意少解,曰:“我一一夜思量,汝言大有道理。

    今日破家滅身亦由汝,化家為國亦由汝。

    ”于是定計,乃命太宗與晉陽令劉文靜,及門下客長孫順德、劉弘基等募兵。

    旬日之間,衆且一萬。

    斬留守副王威、高君雅,以其詭請高祖祈雨于晉祠,将為不利故也。

     用裴寂計,準伊尹放太甲、霍光廢昌邑故事,尊炀帝為太上皇,立代王侑以安隋室,傳檄諸郡,以彰義舉。

    秋七月,以一精一甲三萬,西圖關中。

    高祖杖白旗,誓衆于太原之野,引師即路,遂亡隋族,造我區夏(晉陽令劉文靜嘗竊觀太宗,謂裴寂曰:“非常人也。

    大度類于漢高,神武同于魏帝。

    年雖少,乃天縱也。

    後文靜為李密親戚,被禁。

    太宗陰有異志,入禁所看之。

    文靜大喜,亦覺太宗有非常之意,因歎曰:“天下大亂,非有湯、武、高、光之才,不能定也。

    ”太宗知其意,報曰:“卿安知無?但恐常人不能别耳。

    ”文靜起忭曰:“久知郎君乃潛龍也。

    今時事如此,正是騰躍之秋。

    素禀膺箓之資,仍懷撥亂之道,此乃生人有息肩之望,文靜知攀附之所。

    ”太宗喜曰:“計将安出?”文靜對曰:“今李密長圍洛邑,主上流播淮南。

    大賊連州郡,小盜阻山澤者,以千萬數。

    但須真主驅駕取之,誠能應天順人,舉旗大呼,則四海不足定也。

    今并州百姓避盜賊者,皆入此城。

    文靜為令數年,知其豪傑,一朝嘯集,立地可數萬人。

    尊公所領之兵複且數萬,一言出口,誰敢不從?乘虛入關,号令天下,不盈半歲,帝業可成。

    ”太宗笑曰:“卿言善,合人意。

    ”于是部署賓客,陰圖起義。

     高祖乃命文靜詐為炀帝敕,發太原、雁門、馬邑數郡人二十以上、三十以下悉為兵,以歲暮集涿郡。

    由是人情大擾,思亂者益衆。

    又令文靜與裴寂詐作符錄,出宮監庫物,以供留守資用。

    因募兵集衆而起,改旗幟以彰義舉。

    又令文靜連突厥。

    突厥始畢曰:“唐公舉義,欲何為也?”文靜曰:“文皇帝廢冢嫡,傳位後主,因緻斯禍亂。

    唐公,國之懿戚,不忍坐觀成敗,欲廢不當立者,願與可汗兵馬同入京師。

    人衆、土地入唐公,财帛、金寶入突厥。

    ”始畢大悅,即遣兵随文靜而至,兵威益盛矣。

    ) 由此觀之,是知: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也,天下之天下也。

    所以王者必通三統,明天命所受者博,非獨一姓也。

    昔孔子論《詩》,至于“殷士膚敏,灌将于京。

    ”喟然歎曰:“富貴無常,不如是,王公其何以誡慎,民萌其何以勸勉!”《易》曰:“安不忘危,存不忘亡。

    是以身安而國家可保也。

    ”故知懼而思誡,乃有國之福者矣。

     【譯文】 《周易》裡說:“商湯和周武王的革命,既順合天意又适應人們的要求。

    ” 《書經》中說:“撫一慰我的,我就把他當作君王,殘害我的,我就把他看作仇敵。

    ”《一屍一子》說:“從前周公歸還統治權給周成王,孔子責備他說:“周公他還沒有達到聖賢的标準呀!把統治天下的權利讓給成王,不為民衆着想。

    ” 我認為,從前堯說:“我如果把天下交給舜,那麼天下人就會得利益,可是對我的兒子丹朱卻有害;如果把天下交付給丹朱,那麼天下人就會受害,可是丹朱卻得到他所要的利益。

    我到底沒有損害天下人的利益而讓丹朱一個人得到私利。

    ”于是禅位給舜。

    現在周公不把緻力于天下作為自己的使命,自己卻獲取讓位的名聲,沒有象聖人那樣做到通達事理,不拘常格而自然合節。

    所以孔子責備他。

    董仲舒說:“即使有繼位遵守成法的君主,也不妨礙聖人接受使命。

    ”古語說:“一逼一急了的老鼠會咬狸貓,平常人走投無路時就會奮起反抗。

    所以黃石公說:“君主不可以沒有道德品行,沒有品行的君主,臣子就會背叛他。

    ” [荀子說:從前,天子剛剛即位,上卿進言說:“能免除禍患的就是有福,不能免除就會受到傷害。

    ”迸獻給天子一個計謀。

    中卿進言:“在事情發生前就考慮到事情的發展過程,這叫做超前,超前那麼事情就會圓滿完成;在禍患到來之前就已經考慮到了,這就叫做預見,能預見那麼災禍就不會發生;事情已經發生才考慮,叫做滞後,滞後那麼事情就不會成功;災難已經來臨才考慮,叫做因循,因循那麼災禍來臨時就不能抵擋。

    ”進獻天子第二個計謀。

    下卿進言:“慶祝的人還在廳堂,吊喪的人已經走進了大門,禍星和福星相挨着,變幻不定,沒有人知道通向它們的門徑。

    要警惕啊!”進獻天子第三個計謀。

    這的确是至理名言啊!] 怎麼可以證明呢?從前周文王在豐(在今陝西零縣東)時,召見姜太公,說:“商纣王末代國捏造罪名殺害無辜的人,你還得幫助我為百姓一操一心,現在我該怎麼辦呢?”姜大公說:大王你要努力提高自己的品德修養,有禮貌地對待有德行的賢人,施加恩惠給百姓,同時觀察上天的運行規律。

    上天的運行規律沒有災難,就不能先發動;人道沒有災難,也不可以圖謀,必須等到看見天災,又看到人禍,才可以謀動。

    大王應該和百姓有共同的利益,有共同的利益就可以互相救助,有共同的情感就可以互相成全,有共同憎恨的對象就可能互相協助,有共同的喜好就可能互相迎一合。

    這樣的活沒有強勁的軍隊也能勝利,沒有好時機也能攻占,沒有壕溝也可以防守。

    給百姓帶來利益的人,天下人打開門來歡迎他;給百姓帶來禍害的人,天下人都關緊門拒絕他。

    天下并不是一個人的,争奪天下好像追趕野獸,一旦得到,那麼天下人都可以分到肉。

    又好像同坐一條船,如果大家同心協力,那麼成功後,大家就可以一齊享有利益;如果不同心協力,失敗後,大家都會受到損害。

    如果這樣,到處都有打開大門的人,而沒有關閉大門的人了。

    不從百姓那裡獲取财富的,就可以取得民心,不人國家獲取利益的,就可以取得國家政權,成為諸侯;不從天下獲取利益的,就可以取得天下,成為天子。

     [我以為,漢高祖劉邦在豐谷起兵,占據了秦川一帶,财物重寶沒有拿,也沒有搜羅婦女,攻下城池都拿來封賜給他手下的将領,得到财物也都分給他的士兵們。

    沛公沒據為已有,他的私心就是把天下據為已有。

    所以老子說: “隻有沒有私心,才能完成他的私心。

    ”由此可知不拿别人拿東西,這才是真正地拿。

    ]取信百姓的人,白姓使他得利;取信國家的,國家使他得利;取信天下的天下使他得利。

    所以,規律是見不到的,事情的變化是聽不到的,勝敗的苗頭是無法感受到的。

    玄妙啊!玄妙啊!兇猛的老鷹要反擊時,會伏低身一子收縮翅膀;猛獸要搏擊時,也會先低下一身一子;聖人将要有所動作時,必定先韬光養晦。

    說到美德,誰可以作為榜樣呢?不仔細觀察,怎麼能知道它的窮盡呢?現在殷朝,謠言四起,人人疑惑。

    我觀察它的田地,茅草長得比谷物還茂盛;我觀察它的群臣,大多都是曲意逢迎纣王一奸一佞,壓過了正直的人;我觀察它的官吏,兇惡殘酷,不仁不義,敗壞法紀,收取暴利,可是皇上沒有察覺,這是國家滅亡的規律啊。

    ”周文王說:“好。

    ” [賈誼說:“商湯趕走了夏桀,周武王讨伐商纣王,這是天下都知道的事。

     做臣子的放逐他的君主,做人臣的殺了他的國君,這是天下最大的罪逆,可是商和周之所以能夠長期享有天下,是因為他們能為天下人開發利益,除去禍害,用仁義接續它,所以他們的名聲被天下人稱贊,并且流傳後世。

    ”姜太公說:“天下并不是一個人的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利天下人共同享用利益的人,就能得到天下;獨自享用天下的利益的人,就會失去天下。

    天有天時,地有地利,能夠和人共有的,就是仁一愛一。

    有仁一愛一之心的人,天下人歸順他。

    免除别人的死罪,解除别人的困難,拯救别人的災難,幫助别人擺脫急難。

    這就是有德行的人,天下人都歸附他。

    和别人共同憂愁,共同歡樂,共同喜好,共同憎惡,這是正義。

    有正義的人,天下人歸附他。

    人人都憎恨死亡,願意活着;喜歡恩德,歸附利益。

    能産生利益的就是道,擁有道義的人,天下人歸附他。

    ”] 楚共王去世,次子靈王繼位,共王其他的兒子憑借着那些喪失職位的人的親族殺害了靈王,又立共王三子子幹為國君。

    子幹當王沒多久,子幹的弟弟棄疾又殺了子幹并且自立為國君。

    [棄疾,即楚平土。

    康王,靈王、子幹、子晰和平王五人都是共王的兒子。

    ] 起初,子幹回國,韓宣子問叔向:“子幹他能成功嗎?”叔向回答說: “很難。

    ”韓宣子說:“人們有共同的憎惡而互相需求,好像商人一樣,有什麼難的?”叔向回答說:“沒有人和他有共同的喜好,誰會和他有共同的憎惡?得到國家有五條難處:有了尊貴的身份而沒有賢人,這是一;[一寵一貴的身份必須有賢人輔助才可穩固。

    ]有了賢人而沒有一人主事,這是二;[即使有了賢人,還應當有人主持内政應對四方。

    ]有了人内主而沒有謀略,這是三;有了謀略而沒有百姓,這是四;有了百姓可是沒有德行,這是五。

    [前四條已經具備,有德行就可成功。

    ]子幹在晉國十二年了,晉國、楚國跟從他的人,沒有誰是知名之士,可以說沒有賢人;族人被消滅,親人背叛,可以說沒有主内之人;[子幹沒有親人和族人在楚國。

    ]沒有好時機而輕舉妄動,可以說沒有謀略;[召回子幹時,楚國沒有機會可利用。

    ]一輩子在外邊流亡,可以說沒有百姓;[一輩子在晉國流亡,所以說沒有百姓。

    ]流亡在外沒有懷念他的象微,可以說沒有德行。

    [楚國沒有人一愛一戴、懷念他。

    ]楚王暴虐無忌,[靈王暴虐,沒有什麼可畏忌的,将要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