懼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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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易》曰:“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

    ”《書》曰:“撫我則後,虐我則仇。

    ”《一屍一子》曰:“昔周公反政,孔子非之曰:‘周公其不聖乎!以天下讓,不為兆人也。

    ’”(議曰:昔堯稱:“吾以天下授舜,則天下得其利而丹朱病;授丹朱,則天下病而丹朱得其利。

    吾終不以天下之病而利一人,遂禅于舜。

    ”今周公不以天下為務,而自取讓名,非為聖達節者也,故孔子非之。

    )董生曰:“雖有繼體守文之君,不害聖人之受命。

    ”古語曰:“窮鼠嚙狸,匹夫奔萬乘。

    ”故黃石公曰:“君不可以無德,無德則臣叛。

    ”孫卿曰:“能除患則為福,不能則為賊。

    ”(孫卿子曰:“昔者天子初即位。

    上卿進曰:‘能除患則為福,不能則為賊。

    ’授天子一策。

    中卿進曰:‘先事慮事謂之接,接則事優成;先患慮患謂之豫,豫則禍不生;事至而後慮者謂之後,後則事不一舉;患至而後慮者謂之因,因則禍不禦。

    ’授天子二策。

    下卿進曰:‘慶者在堂,吊者在闾,禍與福鄰,莫知其門。

    豫哉!豫哉!’授天子三策。

    此誡之至也。

    ”) 何以明之?昔文王在酆,召太公曰:“商王罪殺不辜,汝尚助餘憂人,今我何如?”太公曰:“王其修身、下賢、惠人,以觀天道。

    天道無殃,不可以先唱;人道無災,不可以先謀。

    必見天殃,又見人災,乃可以謀。

    與民同利,同利相救,同情相成,同惡相助,同好相趨。

    無甲兵而勝,無沖機而攻,無渠塹而守。

    利人者,天下啟之;害人者,天下閉之。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取天下若逐野獸,得之而天下皆有分肉。

    若同舟而濟,皆同其利;舟敗,皆同其害。

    然則皆有啟之,無有閉之者矣。

    無取于民者,取民者也;無取于國者,取國者也;無取于天下者,取天下者也。

    (議曰:沛公之起也,虎嘯豐谷,飲馬秦川,财寶無所收,婦女無所取,降城則以侯其将,得賂則以分其士而已。

    無私焉,所私者,私于天下也。

    故老子曰:“夫唯不私,故能成其私。

    ”是知無取人,是乃大取也。

    )取民者,民利之;取國者,國利之;取天下者,天下利之。

    故道在不可見,事在不可聞,勝在不可知。

    微哉!微哉!鸷鳥将擊,卑身翕翼;猛獸将搏,俯耳俯伏;聖人将動,必有愚色。

    惟文惟德,誰為之式?弗觀弗視,安知其極?今彼殷商,衆口相惑。

    吾觀其野,草茅勝谷;吾觀其群,衆曲勝直;吾觀其吏,暴虐殘賊,敗法亂刑,而上不覺,此亡國之則也。

    ”文王曰:“善。

    ” (賈子曰:“殷湯放桀,武王殺纣,此天下之所同聞也。

    為人臣而放其君,為人下而殺其上,天下之至逆也。

    而所以長有天下者,以其為天下開利除害,以義繼之也。

    故聲名稱于天下而傳于後世也。

    ”太公曰:“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天下人之天下也,與天下同利者,得天下;擅天下之利者,失天下。

    天有時,地有利,能與人共之者,仁也。

    仁之所在者,天下歸之。

    免人之死、解人之難、救人之患、濟人之急者,德也。

    德之所在,天下歸之。

    與人同憂、同樂、同好、同惡者,義也。

    義之所在,天下歸之。

    凡人惡死而樂生,好德而歸利。

    能生利者,道也。

    道之所在,天下歸之也。

    ”) 楚恭王薨,子靈王即位。

    群公子因群喪職之族,殺靈王,而立子幹。

    立未定,弟棄疾又殺子幹而自立。

    (棄疾,平王也。

    五人皆恭王子也。

    ) 初,子幹之入也,韓宣子問于叔向曰:“子幹其濟乎?”對曰:“難。

    ”宣子曰:“同惡相求,如市賈焉,何難?”對曰:“無與同好,誰與同惡?取國有五難:有一寵一而無人,一也(一寵一須賢人而固也。

    );有人而無主,二也(雖有賢人,當須内主為應也。

    );有主而無謀,三也(謀,策謀也。

    );有謀而無民,四也(民,衆也。

    );有民而無德,五也(四者既備,當以德成也。

    )。

    子幹在晉,十三年矣。

    晉、楚之從,不聞達者,可謂無人;族盡親叛,可謂無主(無親族在楚。

    );無慮而動,可謂無謀(召子幹時,楚未有大慮也。

    );為羁終世,可謂無人(終身羁客在晉,是謂無民。

    );亡無一愛一征,可謂無德(楚人無一愛一念之者。

    )。

    王虐而不忌(靈王暴虐,無所畏忌,将自亡也。

    ),楚君子幹,涉五難以殺舊君,誰能濟之?有楚國者,其棄疾乎?君陳、蔡,城外屬焉(城,方城也。

    時穿封戍既死,棄疾并領陳事也。

    )。

    苛慝不作,盜賊伏隐,私欲不違,民無怨心。

    先神命之,國人信之。

    芊姓有亂,必季實立,楚之常也。

     獲神,一也(當璧拜也);有民,二也(人信之也);命德,三也(無苛慝也);一寵一貴,四也(貴妃子也);居常,五也(棄疾,季也。

    )。

    有五利以去五難,誰能害之?子幹之官,則右尹也;數其貴一寵一,則庶子也;以神所命,則又遠之。

    其貴亡矣,其一寵一棄矣(父既殁矣)。

    民無懷焉(非令德也),國無與焉(無内主也),将何以立?” 宣子曰:“齊桓、晉文不亦是乎?”(皆庶賤也)對曰:“齊桓,衛姬之子也,有一寵一于僖,有鮑叔牙、賓須無、隰朋以為輔佐;有莒、衛以為外主(齊桓奔莒、衛,有舅氏之助。

    );有國、高以為内主(國氏、高氏,齊上卿也。

    );從善如流,下善齊肅(齊,嚴。

    肅,敬。

    );不藏賂(清也),不從欲(儉也),施舍不倦,求善不厭。

    以是有國,不亦宜乎?我先君文公,狐季姬之子也;有一寵一于獻公,好學不怠,生十七年,有士五人(狐褗、趙衰、颠颉、魏武子、司空季子,五士從出者也。

    )。

    有先大夫子餘、子犯以為腹心(子餘,趙衰。

    子犯,狐偃。

    ),有魏犨、賈佗以為股肱,有齊、宋、秦、楚以為外主(齊妻以女,宋贈以馬,楚王飨之,秦伯納之。

    ),有栾、郄、狐、先以為内主(謂栾枝、郄縠、狐突、先轸也。

    ),亡十九年,守志彌笃。

    惠、懷棄民,從而與之。

    獻無異親,民無異望(獻公之子九人,惟文公在。

    )。

    天方相晉,将何以代之。

    此二君者,異于子幹。

    恭有一寵一子,國有奧主(謂棄疾也)。

    子幹無施于民,無援于外;去晉,晉不送;歸楚,楚不迎,何以冀國?”子幹果不終,卒立棄疾,如叔向言。

     (初,楚恭王無冢嫡。

    有一寵一子五人,無适立焉。

    乃大有事于群望,而祈曰:“請神擇于五人者,使主社稷。

    ”乃遍以璧見于群望曰:“當璧而拜者,神所立也。

    ”乃密埋璧于太室之庭,使五人齊,而長幼入拜。

    康王跨之,靈王肘加焉,子幹、子晰皆遠之。

    平王弱,抱而入,再拜,皆壓紐。

    平王即棄疾也。

    ) 魯昭公薨于幹侯。

    趙簡子問于史墨曰:“季氏出其君,而民服焉,諸侯與之。

    君死于外而莫之或罪,何也?”對曰:“物生有兩、有三、有五、有陪貳。

    故天有三辰(謂有三也),地有五行(謂有五也),體有左右(謂有兩也),各有妃耦(謂陪貳也)。

    王有公,諸侯有卿,皆其貳也。

    天生季氏,以貳魯侯,為日久矣。

    民之服焉,不亦宜乎!魯君世縱其失,季氏世修其勤,民忘君矣。

    雖死于外,其誰矜之?社稷無常奉(奉之無常,人言唯德也。

    ),君臣無常位,自古以然。

    故《詩》曰:“高岸為谷,深谷為陵。

    ”三後之姓,于今為庶,主所知也(三後,虞、夏、商也。

    )。

    在《易》卦,雷乘幹曰“大壯”□(幹下震上,大壯。

    震在上,故曰:“雷乘幹”也。

    ),天之道也(幹為天子,震為諸侯,而在幹上。

    君臣易位,猶人臣強壯,若天上有雷也。

    )。

    政在季氏,于此君也,四公矣。

    民不知君,何以得國?是以為君,慎器與名(器,車、服也。

    名,爵号也。

    ),不可以假人。

     (議曰:劉向稱:“人君莫不欲安,然而常危;莫不欲存,然而常亡,失禦臣之策也。

    ”夫人臣一操一權一柄一、持國政,未有不為害者也。

    昔晉有六卿,齊有田、崔,衛有孫、甯,魯有季、孟,常掌國事,世執朝一柄一。

    終複,田氏取齊,六卿分晉,崔杼弒其君光,孫林父、甯殖出其君衍、弒其君剽,季氏八佾舞于庭,三家者以雍徹,并專國政,卒遂昭公,皆陰勝而陽行,下失臣道之所緻也。

    ”範睢說秦昭王曰:“夫三代所以亡國者,常縱溢馳騁弋獵,不聽政事。

    其所授者,妒賢嫉能,取下蔽上,以成其私,不為主計,而主不覺悟,故失其國。

    今右秩以上至諸史及王左右,無非相國之人者。

    見王獨立于朝,臣竊為王恐,恐萬世之後,有秦國者,非王子孫也。

    ”由是觀之,《書》稱臣之有作威作福,害于而家,兇于而國。

    孔子曰:“祿之去公室,政逮于大夫,亡之兆也。

    ”信哉是言也。

    ) 孔子在衛,聞齊田常将欲為亂(專齊國,有無君之心。

    ),而憚鮑、晏(鮑氏、晏氏,齊之世卿大夫。

    ),因移其兵以伐魯(初,田常相齊,選國中女長七尺者三百人,以為後宮,賓客、舍人出入皆不禁。

    田常後有七十餘男,因此以盜齊國也。

    )。

     孔子會諸弟子曰:“魯,父母一之國,不忍觀其受敵,将欲屈節于田常以救魯。

    二三子誰使?”子貢請使,夫子許之。

    遂如齊,說田常曰:“今子欲取功于魯實難,若移兵于吳則可也。

    夫魯,難伐之國,其城薄以卑,地狹以洩;其君愚而不仁,大臣僞而無用,其士民又惡甲兵之事,此不可與戰。

    夫吳,城高以厚,地廣以深,甲堅以新,士選以飽,重器一精一兵,盡在其中,又使明大夫守之,此易伐也。

    ”田常忿然作色曰:“子之所難,人之所易;子之所易,人之所難。

    而以教常,何也?”子貢曰:“夫憂在内者攻強,憂在外者攻弱。

    今君憂在内矣。

    吾聞君三封而三不成,是則大臣不聽也。

    今君破魯以廣齊,戰勝以驕主,破國以尊臣(晏等帥師,若破國則益尊。

    ),而子之功不與焉,則交日疏于主。

    是君上驕主心,下恣群臣,求以成大事,難矣。

    夫上驕則恣,臣驕則争,是君上與主有隙,下與大臣交争也。

    如此,則子之位危矣。

    故曰:不如伐吳。

    伐吳而不勝,民人外死,大臣内空,是君上無強臣之敵,下無民人之過,孤主制齊者,唯君也。

    ”田常曰:“善。

    然兵業已加魯矣,不可更,如何?”子貢曰:“子緩師。

    吾請救于吳,令救魯而伐齊,子以兵迎之。

    ”田常許諾。

     (子貢遂南說吳王曰:“王者不絕世,霸者無強敵,千鈞之重加铢而移。

    今以萬乘之齊而私千乘之魯,與吳争強,其為患滋甚。

    且夫救魯,顯名也;伐齊,大利也。

    以撫泗上諸侯,誅暴齊以服晉,利莫大焉。

    存亡魯,實困強齊,智者不疑也。

    ”吳王曰:“善。

    然吾實困越,越王今苦身養士,有報吳之心。

    子待吾先伐越,然後乃可。

    ”子貢曰:“越之勁不過魯,侯之強不過齊,而王置齊而伐越,則齊已平魯矣。

    王方以存亡繼絕為名,而畏強齊、伐小越,非勇也。

    勇者不避難,仁者不窮約,智者不失時,義者不絕世,以立其義。

    今存越示天下以仁,救魯伐齊,威加晉國,諸侯相率而朝吳,霸業成矣。

    且王必或惡越,臣請東見越王,令出兵以從,此則實空越,而名從諸侯以伐也。

    )吳王悅,乃使子貢之越。

     越王郊迎,自為子貢禦,曰:“此蠻夷之國也,大夫何足俨然辱臨之?”子貢曰:“今者,吾說吳王以救魯伐齊,其志欲之而畏越,曰:‘待吾伐越乃可。

    ’如此,則破越必矣。

    且無報人之志而令人疑之,拙也;有報人之志而使人知之,殆也;事未發而先聞,危也。

    三者舉事之大患也。

    吳王為人猛暴,群臣弗堪;國家疲于數戰,士卒不忍;百姓怨上,大臣内變;子胥以谏死,太宰嚭用事,順君之過,以安其私:此王報吳之時也。

    誠能發卒佐之以激其志,重寶以悅其心,卑辭以尊其禮,則伐齊必矣。

    此聖人之所謂屈節以期遠者也。

    彼戰不勝,王之福也。

    若勝,必以兵臨晉。

    臣還北請見晉君,共攻之,其弱吳必也。

    其銳兵盡于齊,重甲困于晉,而王乘其弊,滅吳必矣。

    ”越王許諾,乃使大夫種以三千人助吳。

     吳遂伐齊于召陵,果以兵臨晉,遇以黃池。

    越王襲吳之國,遂滅吳。

    孔子曰:“夫其亂齊、存魯,吾之始願也。

    若乃強晉以疲吳,使吳亡而越霸,賜之說也。

    美言傷信,慎言哉!”) 秦始皇帝遊會稽,至沙丘,疾甚。

    始皇令趙高為書賜公子扶蘇,未授使者,始皇崩。

    (時始皇有二十餘子。

    長子扶蘇,使監兵上郡,蒙恬為将。

    少子胡亥,一愛一,請從,上許之。

    餘子莫從。

    丞相李斯以為上在外崩,無真太子,故秘之。

    群臣莫知也。

    ) 趙高因留所賜扶蘇玺書,而謂公子胡亥曰:“上崩,無诏封王諸子而獨賜長子書。

    長子至,即位為皇帝,而子無尺寸之地,為之奈何?”胡亥曰:“固然也。

    吾聞明君知臣,明父知子。

    父既捐命,不封諸子,何可言也!”趙高曰:“不然。

    方今天下之權,存亡在子與高及丞相耳,願子圖之。

    且夫臣人與見臣于人,制人與見制于人,豈可同日而道哉!”胡亥曰:“廢兄而立弟,是不義也;不奉父诏而畏死,是不孝也;能薄而材谫,強因人之功,是不能也。

    三者逆德,天下不服。

    ”高曰:“臣聞湯、武殺其主,天下稱義焉,不為不忠;衛君殺其父,而衛國載其德,孔子着之,不為不孝(議曰:亂臣賊子,自古有之。

    生而楚言,可為痛哭者,胡亥是也。

    )。

    夫大行不細謹,大德不辭讓。

    鄉曲各有宜,而百官不同功。

    故顧小而忘大,後必有害;狐疑猶豫,後必有悔。

    斷而敢行,鬼神避之,後有成功。

    願子遂之也。

    ”胡亥喟然歎曰:“今大行未發,豈宜以此事幹丞相哉!”高曰:“時乎時乎!間不及謀。

    赢糧躍馬,唯恐後時!” 胡亥既然高之言,乃謂丞相斯曰:“上崩,賜長子書,與喪俱會鹹陽,而立為嗣。

    書未行,今上崩,未有知者。

    事将何以?”斯曰:“安得亡國之言耶!”高曰:“君自料才能孰與蒙恬?功高孰與蒙恬?謀遠不失孰與蒙恬?無怨于天下孰與蒙恬?長子舊而信之孰與蒙恬?”斯曰:“此五者,皆不及蒙恬,而君責之何深也!”高曰:“高故内宮之厮役也,幸得以刀筆之吏進入秦宮,管事二十餘年,未嘗見秦免罷丞相、功臣有封及二世者也,卒皆以誅亡。

    皇帝二十餘子,皆君之所知。

    長子剛毅而武勇,信人而奮事,即位必用蒙恬為丞相,君侯終不懷通侯之印歸于鄉裡,明矣。

    高受诏教習胡亥學法,仁慈笃厚,輕财重士,秦之諸子皆莫及也,可以為嗣。

    君計而定之。

    ” 斯曰:“斯,上蔡闾巷布衣也。

    上幸擢為丞相者,固将以存亡安危屬臣也。

    豈可負哉!夫忠臣不避死而庶幾,孝子不勤勞而見危,君其勿複言。

    ”高曰:“蓋聞聖人遷徙無常,龍變而從時,見末而知本,觀指而睹歸。

    物固有之,安得常法哉!方今天下之權,懸命于胡亥,高能得志焉。

    且夫從外制中謂之惑,從下制上謂之賊。

    故秋霜降者草花落,水風搖者萬物作,此必然之效也。

    君侯何見之晚也。

    ”斯曰:“吾聞晉易太子,三世不安;齊桓兄弟争位,身死為戮;纣殘賊親戚,不聽谏者,國危丘墟。

    三者逆天,宗廟不血食,斯其由人哉!安足與謀!”高曰:“上下合同,可以長久;中外若一,事無表裡。

    君聽臣之計,則長有封侯,世世稱孤,必有喬、松之壽,孔、墨之智。

    今釋此而不從,禍及子孫,足為寒心。

    善者因敗為福,君何處焉?”斯乃仰天而歎,垂涕太息曰:“既已不能死,安托命哉!”乃聽高立胡亥,改賜玺書,殺扶蘇、蒙恬。

     (初,李斯從荀卿學帝王之術,欲西入秦。

    辭于荀卿曰:“斯聞得時無怠。

    今萬乘争時,遊者主事。

    今秦王欲吞天下,稱帝而治,此布衣馳骛之時而談遊者之秋也。

    故斯将西說秦王。

    ”至秦,為呂不韋舍人,不韋賢之,任以為郎。

    說秦王陰遣謀士赉金玉以遊說諸侯。

    諸侯名士,厚給遺之;不肯者,利劍刺之。

    離其君臣之計,遂吞天下,皆斯之謀也。

    ) 秦二世末,陳涉起蕲,兵至陳。

    張耳、陳餘說涉曰:“大王興梁、楚,務在入關,未及收河北也。

    臣嘗遊趙,知其豪傑,願請奇兵略趙地。

    ”于是陳王許之,與卒三千。

    從白馬渡河(今滑州白馬縣界也),至諸郡縣,說其豪傑曰:“秦為亂政虐刑,殘滅天下。

    北為長城之役,南有五嶺之戍,外内騷動,百姓罷敝,頭會箕斂,以供軍費,财匮力盡,重以苛法,使天下父子不相聊生。

    今陳王奮臂為天下唱始,莫不響應。

    家自為怒,各報其怨,縣殺其令丞,郡殺其守尉。

    今已張大楚,王陳,使吳廣、周文将卒百萬西擊秦。

    于此時而不成封侯之業者,非人傑也。

    夫因天下之力而攻無道之君,報父兄之怨而成割地之業,此一時也。

    ”豪傑皆然其言。

    乃行收兵,下趙十餘城。

     (議曰:班固雲:“昔《詩》、《書》述虞、夏之際,舜、禹受禅,積德累仁,數十年,然後在位。

    殷、周之王,乃由契、稷,曆十餘世,然後放殺。

    ”秦起襄公,稍蠶食六國,至于始皇,乃并天下。

    秦既稱帝,患周之敗,以為諸侯力争,以弱見奪。

    于是削去五等,堕城銷刃,拑語燒書,内鋤雄俊,外攘胡越,用一威權,以為萬世安。

    然十餘年間,強敵橫發乎不虞,谪戍強于五霸,闾閻一逼一于戎狄,響應喑于謗議,奮臂威于甲兵。

    向秦之禁,适所以資豪傑,自速其弊也。

    由是觀之,夫豪傑之資,在于虐政矣。

    ) 韓信既平齊,為齊王。

    項王恐,使盱眙人武涉往說齊王,使三分天下。

    信不聽。

     武涉已去,蒯通知天下權在韓信,欲為奇策而感動之,以相人說韓信曰:“仆嘗受相人之術。

    ”韓信曰:“先生相人何如?”對曰:“貴賤在于骨法,憂喜在于容色,成敗在于決斷。

    以此參之,萬不失一。

    ”信曰:“先生相寡人如何?”對曰:“願請間。

    ”信曰:“左右遠。

    ”蒯通曰:“相君之面,不過封侯,又危不安。

    相君之背,貴乃不可言。

    ”(背叛則大貴也)信曰:“何謂也?”蒯通曰:“天下初發難,俊雄豪傑建号一呼,天下之士雲合霧集,魚鱗雜沓,煙至風起。

    當此之時,憂在亡秦而已。

    今楚漢分争,使天下無罪之人肝膽塗地,父子暴骸、骨肉流離于中野,不可勝數。

    楚人起于彭城,轉鬥逐北,至于荥陽,乘利席卷,威震天下。

    然兵困于京、索之間,迫西山而不能進者,三年于此矣。

    漢王将數十萬之衆,距鞏、洛,阻山河之險,一日數戰,無尺寸之功,折北不救,敗荥陽,傷成臯,還走宛、葉之間,此所謂智勇俱困者也。

     夫銳氣挫于險塞,而糧食竭于内藏,百姓罷極,怨望容容無所依倚。

    以臣料之,其勢非天下聖賢,固不能息天下之禍。

    當今兩主之命懸于足下。

    足下為漢則漢勝,與楚則楚勝。

    臣願披腹心,輸肝膽,效愚計,恐足下不用也。

    誠能聽臣之計,莫若兩利而俱存之,三分天下,鼎足而居,其勢莫敢先動。

    夫以足下之賢聖,有甲兵之衆,據強齊,從燕、趙,出空虛之地而制其後,因民之欲,西向為百姓請命,則天下風起而響應矣,孰敢不聽!割大弱強,以立諸侯,諸侯已立,天下服聽而歸德于齊。

    案齊之故,有膠、泗之地,懷諸侯以德,深拱揖讓,則天下之君王相率而朝于齊矣。

    蓋聞:天與不敢,反受其咎;時至不行,反受其殃。

    願足下熟慮之。

    ” 韓信曰:“漢王遇我厚,載我以其車,衣我以其衣,食我以其食。

    吾聞之:乘人之車者載人之患,衣人之衣者懷人之憂,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吾豈可向利背義乎!”蒯生曰:“足下自以為善漢王,欲建萬世之業,臣竊以為誤矣。

    始常山王、成安君為布衣時,相與為刎頸之交,後争張黡、陳澤之事,二人相怨。

    常山王奉項嬰頭,鼠竄歸于漢王。

    漢王借兵東下,殺成安君泜水之南,頭足異處,卒為天下笑。

    此二人相與,天下至歡。

    然而卒相擒者,何也?患生于多欲,人心難測也。

    今足下欲行忠信以交于漢王,必不能固于二君之相與也,而事多大于張黡、陳澤。

    故臣以為足下必漢王之不危己,亦誤矣。

    大夫種、範蠡,存亡越、霸勾踐,立功成名而身死亡。

    諺曰:‘野獸盡而獵狗烹,敵國破而謀臣亡。

    ’夫以交友言之,則不如張耳之與成安君也;忠信言之,則不過大夫種之于勾踐也。

    此二人者,足以觀矣。

    願足下深慮之。

    且臣聞:勇略震主者身危,而功蓋天下者不賞。

    臣請言大王功略:涉西河,虜魏王,擒夏說,引兵下井陉,誅成安君,徇趙、脅燕、定齊,南摧楚人之兵二十萬,東殺龍且,西向以報,此所謂功無二于天下,而略不世出者也。

    今足下載震主之威,挾不賞之功,以歸楚,楚人不信;歸漢,漢人震恐;足下欲持是安歸乎?夫勢在人臣之位,而有震主之威,名高天下,竊為足下危之。

    ”韓信謝曰:“先生且休矣!我将念之。

    ” 後數日,蒯通複說曰:“夫聽者,事之候;計者,事之機也。

    聽過計失而能久安者,鮮矣。

    聽不失一二者,不可亂以言;計不失本末者,不可紛以辭。

    夫随厮養之役者,失萬乘之權;守儋石之祿者(一儋,一斛之餘也。

    ),缺卿相之位。

    故智者,決之斷也;疑者,事之害也。

    審毫厘之小計,遺天下之大數,智誠知之,決不敢行者,百事之禍也。

    故猛虎之猶豫,不如蜂虿之緻螫;骐骥蹢躅,不如驽馬之安步;孟贲之狐疑,不如庸夫之必至也;雖有舜、禹之智,沉吟而不言,不如喑聾之指麾也。

    夫功者,難成而易敗;時者,難得而易失也。

    時不再來,願足下詳察之。

    ”韓信猶豫不忍背漢,又自以為功多,漢王終不奪我齊,遂謝蒯生。

    蒯生曰:“夫迫于苛細者,不可與圖大事;拘于臣虜者,固無君王之意。

    ”說不聽,因去,佯狂為巫。

     (議曰:“昔齊崔杼弒莊公,晏子不死君難曰:“君人者,豈以陵人?社稷是主;臣君者,豈為其口實?社稷是養。

    故君為社稷死則死之,為社稷亡則亡之,若為己死,而為己亡,非其親一昵,誰敢任之!”孟子謂齊宣王曰:“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之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草芥,則臣視君如寇仇。

    ”雖雲:“君,天也。

    天不可逃。

    ”然臣緣君恩以為等差,自古然矣。

    韓信以漢王遇厚而不背其德,誠足憐耳!) 吳王濞以子故不朝(孝文帝時,吳太子入朝,侍皇太子飲博,争道,不恭,皇太子引博局投吳太子,殺之。

    ),及削地書至,于是乃使大大夫應高誂(田鳥反)膠西王,無文書,口報曰:“吳王不肖,有宿夕之憂,不敢自外,使喻其歡心。

    ”王曰:“何以教之?”高曰:“今者主上興于一奸一雄,飾于邪臣,好小善,聽讒賊,擅變更律令,侵奪諸侯之地,征求滋多;誅罰良善,日以益甚。

    語有之曰:‘一舐一糠及米。

    ’吳與膠西,知名諸侯也,一時見察,恐不得安肆矣。

    吳王身有内病,不能朝請二十餘年,常患見疑,無以自白。

    今脅肩累足,猶懼不見釋。

    竊聞大王以爵事有适(直革反),所聞諸侯削地,罪不至此,此恐不得削地而已。

    ”王曰:“然,有之。

    子将奈何?”高曰:“同惡相助,同好相留,同情相成,同欲相趨,同利相死。

    今吳王自以為與大王同憂,願因時修理,棄驅以除患害于天下,抑亦可乎?”王矍然駭曰:“寡人何敢如是?今主雖急,固有死耳,安得勿戴?”高曰:“禦史大夫晁錯,熒惑天子,侵奪諸侯,蔽忠塞賢,朝廷疾怨,諸侯皆有背叛之意,人事極矣。

    彗星夕出,蝗蟲數起,此萬世一時,而愁勞聖人之所起也。

    故吳王内欲以晁錯為讨,外随大王後車,仿徉天下,所鄉(音向)者降,所指者下,天下莫敢不服。

    大王誠幸而許之一言,則吳王帥楚王略函谷關,守荥陽敖倉之粟,距漢兵。

    治次舍,須大王,大王有幸而臨之,則天下可并,兩主分割,不亦可乎?”王曰:“善。

    ”七國皆反,兵敗伏誅。

     (太史公曰:漢興,孝文施大德,天下懷安。

    至孝景,不複憂異姓。

    而晁錯刻削諸侯,遂使七國俱起,合縱西向,以諸侯大盛,而錯為之不以漸也。

    及主父偃言之,而諸侯以弱,卒以安。

    安危之機,豈不以謀哉?) 淮南王安怨望厲王死(厲王長,淮南王安父也。

    長謀反,檻車遷蜀,至雍,死。

    上憐之,封其三子,以安為淮南王也。

    ),欲謀叛逆,未有因也。

    及削地之後,其為謀益甚。

    與左吳等日夜按輿地圖,部署兵所從入。

    召伍被與謀,被曰:“上寬赦大王,王複安得亡國之言乎!臣聞子胥谏吳王,吳王不用,胥曰:‘臣今見麋鹿遊于姑蘇之台。

    ’臣今亦見宮中生荊棘、霧露沾衣也。

    臣聞:聰者聽于無聲,明者見于未形。

    故聖人萬舉萬全。

    昔文王一動,而功顯于世,列為三代,此所謂因天心以動作者也,故海内不期而随。

    此千歲之可見者。

    夫百年之秦,近世之吳楚,亦足以喻國家之存亡矣。

    臣不敢避子胥之誅,願大王無為吳王之聽。

     昔秦絕聖人之道,殺術士,燔《詩》、《書》,棄禮義,尚詐力,任刑罰,轉負海之粟,緻之西河。

    當是之時,男子疾耕,不足于糟糠;女子紡織,不足以蓋形。

    遣蒙恬築長城,東西數千裡;暴兵露師,常數十萬。

    死者不可勝數,僵一屍一千裡,流血頃畝,百姓力竭,故欲為亂者十家而五。

    又使徐福入海求異物及延年益壽之藥,還為僞辭曰:‘臣見海中大神,曰:以令名振男一女(振,童一男一女也。

    ),與百工之事,即得之矣。

    ’秦皇大悅,遣振男一女三千人,資之五谷、種種百工而行。

    徐福得平原廣澤,止王不來。

    于是百姓悲痛相思,欲為亂者十家而六,又使尉佗逾五嶺,攻百越。

    尉佗知中國勞極,止王不來,使人上書,求女無夫家者三萬人,以為士卒衣補。

    秦皇可其萬五千人。

    于是百姓離心瓦解,欲為亂者十家而七。

     客謂高皇帝曰:‘時可矣。

    ’高皇帝曰:‘待之。

    聖人當起東南間。

    ’不一年,陳勝、吳廣發矣。

    高皇始于豐沛一唱,天下不期而響應者,不可勝數。

    此所謂蹈瑕候間,因秦之亡而動者也。

    百姓願之,若旱之望雨,故起于行陣之中而立為天子,功高三王,德傳無窮。

    今大王見高皇得天下之易也,獨不觀近世之吳楚乎?夫吳王賜為劉氏祭酒,授幾杖而不朝,王四郡之衆,地方數千裡,内鑄銅以為錢,東煮海以為鹽,上取江陵木為船,國富人衆。

    舉兵而西,破于大梁,敗于狐父,奔走而東,至于丹徒,越人擒之,身死絕祀,為天下笑。

    夫以吳越之衆,不能成功者,何也?誠逆天道而不知時也。

    方今大王之兵衆不能十分吳楚之一,天下安甯又萬倍于秦時,願大王從臣之計。

    大王不從臣之計,今見大王事必不成而語先洩也。

    臣聞:微子過故國而悲,于是作《麥秀之歌》;是痛纣之不用王子比幹也。

    故孟子曰:‘纣貴為天子,死曾不若匹夫。

    ’是纣先自絕于天下久矣,非死之日而天下去之也。

    今臣亦竊悲大王棄千乘之尊,必且賜絕命之書,為群臣先死于東宮也。

    ”(王時所居)于是王氣怨結而不揚,涕滿眶而橫流,即起,曆階而去。

     後複問伍被曰:“漢庭治亂?”被曰:“竊觀朝廷之政,君臣之義,父子之親,夫婦之别,長幼之序,皆得其理,上之舉措遵古之道,風俗綱紀未有所缺。

    南越賓服,羌僰入獻,東瓯入降,廣長楊(塞名),開朔方,匈奴拆翅傷翼,失援不振。

    雖不及古太平之時,然猶為治也。

    王欲舉事,臣見其将有禍而無福也。

    ”王怒,被謝死罪。

    王曰:“陳勝、吳廣無立錐之地,千人之衆,起于大澤,奮臂大呼而天下響應,西至于戲(許直反),而兵百萬。

    今吾國雖小,然而勝兵者可得十餘萬,非直适戍之衆、鐖鑿棘矜也(大鐮謂之剀,五哀反。

    或是鐖矜,因其巾反。

    ),公何以言有禍無福?”被曰:“秦無道,殘賊天下。

    與萬乘之駕,作阿房(音旁)之宮,收太半之賦,發闾左之戍,父不甯子,兄不便弟,政苛刑峻,天下熬然若焦,民皆引領而望,傾耳而聽,悲号仰天,扣心而怨上,故陳勝一呼,天下響應。

    當今陛下臨制天下,一齊海内,泛一愛一蒸庶,布德施惠。

    口雖未言,聲疾雷霆;令雖未出,化馳如神;心有所懷,威動萬裡;下之應上,猶影響也。

    而大将軍材能不特章邯、揚熊也。

    大王以陳勝、吳廣喻之,被以為過。

    ” 王曰:“苟如公言,不可徼幸耶?”被曰:“被有愚計。

    ”王曰:“奈何?”被曰:“今朔方之郡田地廣,水草美,民徙者不足以實其地。

    可僞為丞相禦使請書,徙郡國豪傑任俠及有耐罪以上(輕罪不緻于髡,完其耐鬓,故曰:“耐”。

    又曰:“律”。

    耐為司寇,耐為鬼薪、白粲。

    耐,猶任也。

    ),赦令除,家産五十萬以上者,皆徙其家屬朔方之郡,益發甲卒,急其會日。

    又僞為左右都司空上林中都官诏獄,逮諸侯太子幸臣(宗正有左右都司空,上林有水司空,皆主囚徒官也。

    )。

    如此則民怨、諸侯懼,即使辯武(人名)随而說之,傥可徼幸,十得一乎?”王曰:“此可也。

    ”欲如伍被計。

    使人僞得罪而西,事大将軍、丞相;一日發兵(發淮南兵),使人即刺殺大将軍青,而說丞相下之,如發蒙耳。

    又欲令衣求盜衣,持羽檄,從東方來,呼曰:‘南越兵入。

    ’欲因以發兵。

    未得發,會事洩,誅。

     (武帝時,趙人徐樂上書言世務曰:臣聞天下之患,在于土崩,不在瓦解,古今一也。

    何謂土崩?秦之末世是也。

    陳涉無千乘之尊、尺土之地,身非王公大人名族之後,鄉曲之譽非有孔魯、墨子之賢,陶朱、猗頓之富也。

    然起窮巷,奮棘矜,偏袒大呼,而天下風從,此其故何也?由其民困而主不恤,下怨而上不知,俗亂而政不修,此三者,陳涉所以為資也。

    是謂之土崩。

    故曰:天下之患,在于土崩。

    何謂瓦解?曰:吳、楚、齊、趙之兵是也。

    七國謀為大逆,号皆乘萬乘之君,帶甲數十萬,威足以嚴其境内,财足以勸其士民,然不能西攘尺寸之地,而身為禽于中原者,此其故何也?非權輕于匹夫而兵弱于陳涉也。

    當是之時,先帝之德澤未衰,而安土樂俗之民衆,故諸侯無境外之助。

    此之謂瓦解。

     由是觀之,天下誠有土崩之勢,雖有布衣、窮處之士或首惡而危海内,陳涉是也;況三晉之君或存乎?天下雖大,未有治也。

    誠能無土崩之勢,雖有強國勁兵,不待旋踵而身已擒矣,吳、楚、齊、趙是也;況群臣百姓,能為亂乎哉?此二體者,安危明要也,賢主之所宜留意而深察也。

    間者,關東五谷數不登,推數循治而觀之,則人且有不安其處者矣。

    不安故易動,易動者,土崩之鄰也。

    願修之廟堂之上,銷未形之患也。

    ) 後漢靈帝以皇甫嵩為将軍,讨破黃巾,威震天下,而朝政日亂,海内虛困。

    故信都令閻忠來說嵩曰:“難得而易失者,時也;時至不旋踵者,機也。

    故聖人順時以動,智者因機以發。

    今将軍遭難得之運,蹈易駭之機,而踐運不撫,臨機不發,将何以保大名乎?”嵩曰:“何謂也?”忠曰:“天道無親,百姓與能。

    今将軍受钺于暮春,收功于末冬,兵動如神,謀不再計,摧強易于折枯,消堅易于湯雪。

    旬月之間,神兵電掃,封戶刻石,南向以報德,威名震本朝,風聲馳海外,雖湯武之舉,未有高将軍者也。

    今身建不賞之功,體兼高人之德,而北面庸主,何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