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卷 内篇雜(上)
關燈
小
中
大
莊公不說晏子晏子坐地訟公而歸第一
晏子臣于莊公，公不說，飲酒，令召晏子。
晏子至，入門，公令樂人奏歌曰：&ldquo已哉已哉！寡人不能說也，爾何來為？&rdquo 晏子入坐，樂人三奏，然後知其謂己也。
遂起，北面坐地。
公曰：&ldquo夫子從席，曷為坐地？&rdquo 晏子對曰：&ldquo嬰聞訟夫坐地，今嬰将與君訟，敢毋坐地乎？嬰聞之，衆而無義，彊而無禮，好勇而惡賢者，禍必及其身，若公者之謂矣。
且嬰言不用，願請身去。
&rdquo 遂趨而歸，管籥其家者納之公，财在外者斥之市。
曰：&ldquo君子有力于民，則進爵祿，不辭富貴；無力于民而旅食，不惡貧賤。
&rdquo 遂徒行而東，耕于海濱。
居數年，果有崔杼之難。
莊公不用晏子晏子緻邑而退後有崔氏之禍第二 晏子為莊公臣，言大用，每朝，賜爵益邑；俄而不用，每朝，緻邑與爵。
爵邑盡，退朝而乘，嘳然而歎，終而笑。
其仆曰：&ldquo何歎笑相從數也？&rdquo 晏子曰：&ldquo吾歎也，哀吾君不免于難；吾笑也，喜吾自得也，吾亦無死矣。
&rdquo 崔杼果弑莊公，晏子立崔杼之門，從者曰：&ldquo死乎？&rdquo 晏子曰：&ldquo獨吾君也乎哉！吾死也！&rdquo 曰：&ldquo行乎？&rdquo 曰：&ldquo獨吾罪也乎哉！吾亡也！&rdquo 曰：&ldquo歸乎？&rdquo 曰：&ldquo吾君死，安歸！君民者，豈以陵民，社稷是主；臣君者，豈為其口實，社稷是養。
故君為社稷死，則死之，為社稷亡，則亡之；若君為己死而為己亡，非其私昵，孰能任之。
且人有君而弑之，吾焉得死之？而焉得亡之？将庸何歸！&rdquo 門啟而入，崔子曰：&ldquo子何不死？子何不死？&rdquo 晏子曰：&ldquo禍始，吾不在也；禍終，吾不知也，吾何為死？且吾聞之，以亡為行者，不足以存君；以死為義者，不足以立功。
嬰豈其婢子也哉！其缢而從之也！&rdquo 遂袒免，坐，枕君一屍一而哭，興，三踴而出。
人謂崔子必殺之，崔子曰：&ldquo民之望也，舍之得民。
&rdquo 崔慶劫齊将軍大夫盟晏子不與第三 崔杼既弑莊公而立景公，杼與慶封相之，劫諸将軍大夫及顯士庶人于太宮之坎上，令無得不盟者。
為壇三仞，陷其下，以甲千列環其内外，盟者皆脫劍而入。
維晏子不肯，崔杼許之。
有敢不盟者，戟拘其頸，劍承其心，令自盟曰：&ldquo不與崔慶而與公室者，受其不祥。
言不疾，指不至血者死。
&rdquo 所殺七人。
次及晏子，晏子奉杯血，仰天歎曰：&ldquo嗚呼！崔子為無道，而弑其君，不與公室而與崔慶者，受此不祥。
&rdquo俛而飲血。
崔子謂晏子曰：&ldquo子變子言，則齊國吾與子共之；子不變子言，戟既在脰，劍既在心，維子圖之也。
&rdquo 晏子曰：&ldquo劫吾以刃，而失其志，非勇也；回吾以利，而倍其君，非義也。
崔子！子獨不為夫詩乎！詩雲：&lsquo莫莫葛藟，施于條枚，恺恺君子，求福不回。
&rsquo今嬰且可以回而求福乎？曲刃鈎之，直兵推之，嬰不革矣。
&rdquo 崔杼将殺之，或曰：&ldquo不可！子以子之君無道而殺之，今其臣有道之士也，又從而殺之，不可以為教矣。
&rdquo 崔子遂舍之。
晏子曰：&ldquo若大夫為大不仁，而為小仁，焉有中乎！&rdquo 趨出，授綏而乘。
其仆将馳，晏子撫其手曰：&ldquo徐之！疾不必生，徐不必死，鹿生于野，命縣于廚，嬰命有系矣。
&rdquo 按之成節而後去。
詩雲：&ldquo彼己之子，舍命不渝。
&rdquo晏子之謂也。
晏子再治阿而見信景公任以國政第四 景公使晏子為東阿宰，三年，毀聞于國。
景公不說，召而免之。
晏子謝曰：&ldquo嬰知嬰之過矣，請複治阿，三年而譽必聞于國。
&rdquo 景公不忍，複使治阿，三年而譽聞于國。
景公說，召而賞之。
景公問其故，對曰：&ldquo昔者嬰之治阿也，築蹊徑，急門闾之政，而一婬一民惡之；舉儉力孝弟，罰偷窳，而惰民惡之；決獄不避，貴彊惡之；左右所求，法則予，非法則否，而左右惡之；事貴人一體不過禮，而貴人惡之。
是以三邪毀乎外，二讒毀于内，三年而毀聞乎君也。
今臣謹更之，不築蹊徑，而緩門闾之政，而一婬一民說；不舉儉力孝弟，不罰偷窳，而惰民說；決獄阿貴彊，而貴彊說；左右所求言諾，而左右說；事貴人一體過禮，而貴人說。
是以三邪譽乎外，二讒譽乎内，三年而譽聞于君也。
昔者嬰之所以當誅者宜賞，今所以當賞者宜誅，是故不敢受。
&rdquo 景公知晏子賢，迺任以國政，三年而齊大興。
景公惡故人晏子退國亂複召
晏子至，入門，公令樂人奏歌曰：&ldquo已哉已哉！寡人不能說也，爾何來為？&rdquo 晏子入坐，樂人三奏，然後知其謂己也。
遂起，北面坐地。
公曰：&ldquo夫子從席，曷為坐地？&rdquo 晏子對曰：&ldquo嬰聞訟夫坐地，今嬰将與君訟，敢毋坐地乎？嬰聞之，衆而無義，彊而無禮，好勇而惡賢者，禍必及其身，若公者之謂矣。
且嬰言不用，願請身去。
&rdquo 遂趨而歸，管籥其家者納之公，财在外者斥之市。
曰：&ldquo君子有力于民，則進爵祿，不辭富貴；無力于民而旅食，不惡貧賤。
&rdquo 遂徒行而東，耕于海濱。
居數年，果有崔杼之難。
莊公不用晏子晏子緻邑而退後有崔氏之禍第二 晏子為莊公臣，言大用，每朝，賜爵益邑；俄而不用，每朝，緻邑與爵。
爵邑盡，退朝而乘，嘳然而歎，終而笑。
其仆曰：&ldquo何歎笑相從數也？&rdquo 晏子曰：&ldquo吾歎也，哀吾君不免于難；吾笑也，喜吾自得也，吾亦無死矣。
&rdquo 崔杼果弑莊公，晏子立崔杼之門，從者曰：&ldquo死乎？&rdquo 晏子曰：&ldquo獨吾君也乎哉！吾死也！&rdquo 曰：&ldquo行乎？&rdquo 曰：&ldquo獨吾罪也乎哉！吾亡也！&rdquo 曰：&ldquo歸乎？&rdquo 曰：&ldquo吾君死，安歸！君民者，豈以陵民，社稷是主；臣君者，豈為其口實，社稷是養。
故君為社稷死，則死之，為社稷亡，則亡之；若君為己死而為己亡，非其私昵，孰能任之。
且人有君而弑之，吾焉得死之？而焉得亡之？将庸何歸！&rdquo 門啟而入，崔子曰：&ldquo子何不死？子何不死？&rdquo 晏子曰：&ldquo禍始，吾不在也；禍終，吾不知也，吾何為死？且吾聞之，以亡為行者，不足以存君；以死為義者，不足以立功。
嬰豈其婢子也哉！其缢而從之也！&rdquo 遂袒免，坐，枕君一屍一而哭，興，三踴而出。
人謂崔子必殺之，崔子曰：&ldquo民之望也，舍之得民。
&rdquo 崔慶劫齊将軍大夫盟晏子不與第三 崔杼既弑莊公而立景公，杼與慶封相之，劫諸将軍大夫及顯士庶人于太宮之坎上，令無得不盟者。
為壇三仞，陷其下，以甲千列環其内外，盟者皆脫劍而入。
維晏子不肯，崔杼許之。
有敢不盟者，戟拘其頸，劍承其心，令自盟曰：&ldquo不與崔慶而與公室者，受其不祥。
言不疾，指不至血者死。
&rdquo 所殺七人。
次及晏子，晏子奉杯血，仰天歎曰：&ldquo嗚呼！崔子為無道，而弑其君，不與公室而與崔慶者，受此不祥。
&rdquo俛而飲血。
崔子謂晏子曰：&ldquo子變子言，則齊國吾與子共之；子不變子言，戟既在脰，劍既在心，維子圖之也。
&rdquo 晏子曰：&ldquo劫吾以刃，而失其志，非勇也；回吾以利，而倍其君，非義也。
崔子！子獨不為夫詩乎！詩雲：&lsquo莫莫葛藟，施于條枚，恺恺君子，求福不回。
&rsquo今嬰且可以回而求福乎？曲刃鈎之，直兵推之，嬰不革矣。
&rdquo 崔杼将殺之，或曰：&ldquo不可！子以子之君無道而殺之，今其臣有道之士也，又從而殺之，不可以為教矣。
&rdquo 崔子遂舍之。
晏子曰：&ldquo若大夫為大不仁，而為小仁，焉有中乎！&rdquo 趨出，授綏而乘。
其仆将馳，晏子撫其手曰：&ldquo徐之！疾不必生，徐不必死，鹿生于野，命縣于廚，嬰命有系矣。
&rdquo 按之成節而後去。
詩雲：&ldquo彼己之子，舍命不渝。
&rdquo晏子之謂也。
晏子再治阿而見信景公任以國政第四 景公使晏子為東阿宰，三年，毀聞于國。
景公不說，召而免之。
晏子謝曰：&ldquo嬰知嬰之過矣，請複治阿，三年而譽必聞于國。
&rdquo 景公不忍，複使治阿，三年而譽聞于國。
景公說，召而賞之。
景公問其故，對曰：&ldquo昔者嬰之治阿也，築蹊徑，急門闾之政，而一婬一民惡之；舉儉力孝弟，罰偷窳，而惰民惡之；決獄不避，貴彊惡之；左右所求，法則予，非法則否，而左右惡之；事貴人一體不過禮，而貴人惡之。
是以三邪毀乎外，二讒毀于内，三年而毀聞乎君也。
今臣謹更之，不築蹊徑，而緩門闾之政，而一婬一民說；不舉儉力孝弟，不罰偷窳，而惰民說；決獄阿貴彊，而貴彊說；左右所求言諾，而左右說；事貴人一體過禮，而貴人說。
是以三邪譽乎外，二讒譽乎内，三年而譽聞于君也。
昔者嬰之所以當誅者宜賞，今所以當賞者宜誅，是故不敢受。
&rdquo 景公知晏子賢，迺任以國政，三年而齊大興。
景公惡故人晏子退國亂複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