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才可拜不可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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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上說過,父親召喚,不等到應‘諾’,‘唯’一聲就起身;君王召喚,不等到車馬備好就起身,可您呢,本來就誰備朝見齊王,聽到齊王的召見卻反而不去了,這似乎和禮經上所說的不大相合吧。

    ” 孟子說:“原來你說的是這個呀!曾子說過:‘晉國和楚國的财富,沒有人趕得上。

    不過,他有他的财富,我有我的仁;他有他的爵位,我有我的義。

    我有什麼不如他的呢?’曾子說這些話難道沒有道理嗎?應該是有道理的罷。

    天下有三樣最尊貴的東西:一樣是爵位,一樣是年齡,一樣是德行。

    在朝廷上最尊貴的是爵位;在鄉裡最尊貴的是年齡;至于輔助君王治理百姓,最尊貴的是德行.他怎麼能夠憑爵位就來怠慢我的年齡和德行呢?所以,大有作為的君主一定有他不能召喚的大臣,如果他有什麼事情需要出謀劃策,就親自去拜訪他們。

    這就叫尊重德行喜愛仁道,不這樣,就不能夠做到大有作為。

    因此,商湯對于伊尹,先向伊尹學習,然後才以他為臣,于是不費大力氣就統一了天下;桓公對于管仲,也是先向他學習,然後才以他為臣,于是不費大力氣就稱霸于諸侯。

    現在,天下各國的土地都差不多,君主的德行也都不相上下,相互之間誰也不能高出一籌,沒有别的原因,就是因為君王們隻喜歡用聽他們的話的人為臣,而不喜歡用能夠教導他們的人為臣。

    商湯對于伊尹,桓公對于管仲就不敢召喚。

    管仲尚且不可以被召喚,更何況連管仲都不屑于做的人呢?” 【讀解】 這個連管仲都不屑于做的人就是孟子自己。

    因為在《公孫醜上》裡,當公孫王提出管仲來和孟子相比時,孟子已經說過,自已根本不屑于與管仲相比。

    (參見3·1)比都不願意比,當然就更不願意做了。

     可見孟子的自視是很高的。

     自視既然這樣高,當然就不願意被呼來喚去的了。

    自己主動要去朝見是一回事,被召喚去朝見又是另一回事。

    所以,孟子才有為景醜等人所不理解的行為。

    這種行為,不僅孟子有,就是孔子也是有的。

    我們讀本章,有些地方就與《論語·一陽一貨》記錄孔子虛與委蛇對付一陽一貨的情況相似。

    說穿了,是因為凡是自視甚高的人都很注意自己的立身“出處”。

    這種做法,在民間的看法可就不一樣了,說得好聽一點是“清高”,說得不好聽一點是“拿架子”,再說得難聽一點那可就是“迂腐”而“酸溜溜”的了。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因為他們的“清高”(或“迂腐”)而不肯苟且,所以無論是孔子還是孟子周遊列國都不被重用,空有滿腹經綸和濟世良方。

    相反,像蘇秦、張儀那樣的縱橫家卻完全沒有孔、孟的“清高”(或“迂腐”),“展開談天說地口,來說名利是非人”,隻管遊說得君王高興,不擇一切手段,結果卻大行其道,甚至能夠“挂六國相穎。

     撇開對孔、孟與蘇秦、張儀的比較不論,回到對用人一方面的要求來看,孟子在這裡的意思是很明确的,就是要求當政治目的君王“尊賢使能”,“尊德樂道”,禮賢下士,主動放下自己尊貴的架子而啟用賢才,甚至拜賢才為老師,就像商湯王對待伊尹,齊桓公對待管仲那樣。

    其實,這也是儒學在用人問題上的基本觀點。

    雖然孔、孟本人一生宣揚這種觀點而自身并沒有受到過這種待遇,但他們的思想卻對後世的用人之道産生了極其深遠的影響。

    劉玄德“三顧茅廬”請諸葛亮的故事,不就是這種影響最為典型的例證嗎? 當然,有這種典型的例證并不意味着後世都在實施着孔、孟的觀點。

    而是恰恰相反,人們越是津津樂道于“三顧茅廬”的故事,就越是說明現實中缺乏這,種“禮賢下士”、“求賢若渴”的作風。

    事實上,孔、孟的思想永遠都給我們以理想主義的感覺,他們所提出的一些思想觀點,就是在兩千多年後的今天,也仍然使人感到有很多理想的成分。

    或許,也正是因為有這種理想的成分吧,才使他們的理論曆久而常新,給人以啟迪而不過時,這已經是題外的話了。

    回到用人和被用的問題上來,既然當政者多半“好臣其所教,而不好臣其所受教”,既然任人唯賢、禮賢下士是如此困難,如此難遇,作為被用的人,有一點“不可召”的清高和骨氣,不也是應該的嗎?正如曾子所說:你有你的官位,我有我的正義,我又輸與你什麼呢? 所以,我們還不能簡單地認為孟子“不能造朝”是故作姿态,是迂腐,而應該肯定他的清高和骨氣。

    不然的話,“亞聖”之名從何得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