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關禪師語錄卷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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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沿臺盤乞兒。

    」 以寧上座請普說:「若欲參究此道,必須見地明白、操履真實,然後可以完全此箇淨白心地。

    當知淨白體上汙染不得,即此不汙染是諸佛之所護念。

    何謂汙染?但形文字即是汙染。

    若落語言、纔涉思惟即是汙染,所以《楞伽》雲:『離文字相,離言說相,離心緣相。

    』蓋體性自離,不屬能離所離,若著箇離字,心頭蚤被汙染了也。

    非但淨白體上著不得箇離字,即聖凡、迷悟、善惡、邪正、好醜等字悉著不得。

    若有絲頭許打疊不淨,便是塵飛蔽天、芥墮覆地,非但不能自己護念,即使諸佛三加五被,亦不奈汝何?古德雲:『就中不落第二念,方入我法門。

    』還有不落第二念底麼?試出來道看?如無,且聽山僧再打葛藤。

    今日以寧上座殷勤勸請對眾普說。

    山僧道:法無新弊,妙在提唱者不失綱宗、不存軌則。

    石頭老祖雲:『承言須會宗,勿自立規矩。

    』要在稱性而談、隨機善說,當觀人根性應以何法示之,則為說其法要。

    《金剛》雲:『無有定法,如來可說。

    』若宗師家一向以直捷示人,過在儱侗;若一向以玄要示人,過在穿鑿;若一向以痛快示人,過在趁俊;若一向以婉轉示人,過在回互;若一向以奇特示人,過在傷巧;若一向以平實示人,過在太拙。

    若偏喜人立地悟去,則箇箇視為易事;若教人次第悟入,則步步落在階級。

    若以勝心說法,此乃慢幢過人;若以諍心說法,打在是非窩裏。

    能離此種種過患,可謂善說法,要妙在舌頭無路、足跡如空。

    譬扁鵲料症而施方、波斯識貨而打價。

    若不料症而施方,必為庸醫誤人;若不識貨而打價,必被市估所欺。

    所謂提挈綱宗者,如揭杲日以麗天,絕無私照;似任大地而載物,靡不生成。

    登須彌則眾嶽朝宗;觀大海則百川歸派。

    森羅萬象,孰能外於虛空?蠻貊中華,悉皆歸於王化。

    不以一木而搆大廈之廣;不以一狐而成千金之裘;不以一味而和眾羹之美;不以一藥而療眾人之症。

    圓機普應,不滯一隅;窠臼打翻,不著一境。

    握隨色之摩尼,縱返擲之獅子。

    自餘失其綱宗、強立宗旨,各分門戶、自樹籓籬,相非則對壘爭鋒、異見似分河飲水。

    多見混帳禪和、擔闆知識,七偏八癖之人收為法嗣、山蠻社拗之說刻闆流通,戲論笑杷傳滿諸方,臭驢汗到處稱尊、破廟裏紛然陞座,皆繇師匠不觀非器、妄付來源,隻圖眼前熱鬧門庭,那管後來吾徒敗缺?禪到于今,風真醜矣!殊不知祖庭授受必須真參實悟之人,旗鼓登壇原是大方作略之手。

    燒生柴而帶葉,不許全落無明;就盂水而投針,須是醇全妙器。

    撐天拄地,事豈尋常?鐵骨銅筋,纔堪擔荷。

    諸兄弟!莫嫌料揀,各自知非。

    若秪趨群逐隊,打入此等社火,百劫千生秪成得箇野狐種草。

    若更聞此禪風惡習,輒生鄙厭,別行一路,一生便不參禪,此又是無氣血底漢子,若終身不肯參究,畢竟生死關頭如何打過?閻老鐵棒如何躲得?不見李駙馬雲:『參禪還須鐵漢,著手心頭便判;直趨無上菩提,一切是非莫管。

    』果是英靈有志,必須努力加鞭,慎勿因時退屈,所貴參尋明眼,死做工夫,千煆萬煉,必須見地明白,操履真實,然後完全此箇淨白心地,便是超群上士特達丈夫。

    然雖如是,誾上座無端向淨白地上說出許多不乾淨底語來。

    且道淨白體上畢竟是汙染邪?不汙染邪?還委悉麼?肚無偏癖病,何怕冷油虀?」 舟中放燈小參,僧問雲:「恁麼來時如何?」師雲:「看取腳下。

    」進雲:「不恁麼來時如何?」師雲:「轉身就位。

    」進雲:「恁麼不恁麼來時如何?」師雲:「撞入葛藤窠。

    」僧禮拜。

    又僧問:「千燈水面照,未審光從何發?」師雲:「親見龍潭湧出來。

    」師復雲:「性水澄清,元無飄沒,妄波鼓動,遂有昇沉。

    既迷出世津梁,不睹光明寶藏。

    千波兢湧,誰燃照水之犀?一口吸乾,孰是倒瀾之手?溺而不溺,直須跳出這層波;生而不生,轉取騰霄那一步。

    秪如白浪滔天,還有不被顛溺者麼?」良久雲:「移舟不別水,舉棹卻迷源。

    」 小參:「諸人未見山僧時,喜地懽天,執香獻花,願得一睹。

    及到山僧這裏,耳不得聽、眼不得顧、心不得思、口不得語,恍恍忽忽作不得主,盡力捫摩沒箇入路。

    若向這裏放過,百劫千生,對面不遇;直須針劄不入,尋箇入頭,忽然作得主、開得口,管取通身慶快,不妨足蹈手舞。

    若不然,自是諸人辜負山僧也,不是山僧辜負諸人。

    何故?法不空施,福無虛布。

    」 玄詣禪人從漳泉行化回,小參:「諸禪德!心地難明、日子易過,栗棘蓬吞不下、鐵饅頭咬不破,每日吃施主齋茶,且道是福是禍?你若將吞不下底吞下、咬不破底咬破,任是天龍送供,豎一指雲:『不勞謝他這箇。

    』其或未然,拼命喫河豚,眼前且救餓,消得消不得,罪過不罪過,總要諸人自著力,全靠山僧則不可。

    」 元宵小參:「雪前先辦柴,可以禦隆冬之寒;燈前先辦火,可以傋元宵之觀。

    參學人亦然,必先精勤辦道,道眼頓開,可以領納現前受用。

    今夜與諸兄弟在雪裏過元宵,燈不見燈、花不見花、月不見月,冷冰冰地在屋裏坐,獨有一人不懼寒威、不守冷坐,戴雪為笠、踹雪為履、披雪為衣、餐雪為飯,終日在雪裏行走坐臥,笑看瓊樓玉殿,別是一樣乾坤;火樹銀花,無非妙嚴境界。

    先大師雲:『人生一日不可無此光景。

    』還有受用此箇光景者麼?」廣福非師雲:「淨瓶張口笑,雪裏一枝開。

    」師雲:「難得和此一曲。

    」 先和尚三週年,眾請小參:「今日是先師三周之辰,福州林衡庭居士設茶供眾,請山僧小參。

    山僧無可舉揚,記得昔年先師遷化之頃,山僧問雲:『去來自繇,和尚作麼生道?』先師索筆大書雲:『歷歷分明。

    』復雲:『汝意作麼生?』彼時山僧悲戀躄踴不及答語,先師雲:『留此不了公案,待汝了卻。

    』遂擲筆而逝。

    當斯時也,予思法門不幸,痛失正眼,不即外揚家醜,今日狹路相逢,不免舉似諸兄弟商量,若能圓得末後句,不惟使先師骨血不寒,亦見先師光明煥赫;其或未然,山僧且歸方丈,待列位明日替山僧了此不了公案。

    」復舉:「巴陵鑒禪師,有僧問:『如何是提婆宗?』陵雲:『銀碗裏盛雪。

    』又問:『如何是吹毛劍?』陵雲:『珊瑚枝枝撐著月。

    』『如何是正法眼?』陵雲:『明眼人落井。

    』後有僧舉似雲門,雲門雲:『秪消此三轉語,足可供養老僧。

    』博山昔年有道開禪者自稱得悟,爭論不已。

    先師鳴鼓陞座,將尋常看驗學人四問喚渠出答,渠不能對。

    彼時山僧輪值監院,以事未及趨聽,先師命侍者喚至,將前四問復問:『殿角風搖樹,行人盡解衣時如何?』山僧答雲:『微雲籠海嶽,疏雨滴巖花。

    』又問:『清風拂白月,野老笑相親時如何?』答雲:『界破青山色,黃河水倒流。

    』又問:『佛殿東南因甚缺了一角?』答雲:『恰值博山修造纔了。

    』又問:『僧堂中幾人坐臥?』答雲:『東西十萬,南北八千。

    』先師又雲:『四問許汝答,四問外汝又作麼生?』答雲:『熱場何妨撒手。

    』諸兄弟!巴陵三轉語,足可供養雲門;山僧四轉語,還可供養得博山先師否?諸兄弟!若也評量得出,許汝問答如流;其或未然,若無把定乾坤眼,縱遇金鋀辯不真。

    」 誕日小參,師以手指自身雲:「這一件破襖子,四十九年前從娘母胎裏借披出來,如今若教脫卻,又恐凍殺法身;若不脫卻,未免負債不還。

    且道脫卻即是?不脫即是?請諸上座代一轉語。

    其或未然,山僧自己不妨頌出:『析骨還父,析肉還母;現那吒身,瞥喜瞥怒。

    緣木求魚,關門逐虎;偶爾成文,隨緣作主。

    』且道誾上座生緣在甚麼處?從來不打誑語。

    怎見得不誑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