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回 吳用智禦郓城兵 宋江奔命泰安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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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上年冬季,吳用因病困在新泰城内,得安道全醫治,漸有轉機。

    适接到山寨中徐槐臨訓之信,彼時吳用神識尚昏,此話傳入耳中,倒也不十分着急,隻說些不怕他,不關緊要的話;又說些必須防備,不可大意的話。

    到了次日,卻早已忘了。

    安道全議方進藥,吳用漸漸神識清了,恰又接到秦明陣亡之信。

    安道全一聽見,忙出來關會衆人道:“此信千萬不可嚷入軍師耳中了。

    軍師心疾暫得平安,若一聞此報,憂驚齊至,神明再被擾亂,為害不小。

    ”衆人稱是。

    大家約會了,瞞得實騰騰地。

    一面安道全趕緊處方調理,吳用無事擾心,倒也無思無慮,其樂陶陶,所以服藥帖帖得益。

    衆人倒替他日夜提心,深恐又有什麼警報,擾亂了他的心思。

    且喜連冬過春,徐槐一邊久無消息,更喜雲陳兩處亦無動靜,一路順風,無些毫打叉之事,以是吳用漸漸向愈。

    安道全已開了一張補心養神的方,說道:“此方即有加減,亦不過一二味而已。

    服此方三十劑,可以全愈。

    ”衆人皆喜。

    不料驟然起了一樁大打叉的事,你道是甚事? 原來安道全系好色之徒,腎元素虧,更兼上年冬季星夜渡冰,受了寒氣。

    《内經》雲:“冬傷于寒,春必病溫。

    ”又雲:“冬不藏精,春必病溫。

    ”安道全既不藏精,而又傷于寒,寒邪乘虛襲入少陰,深藏不出,日久醞釀成熱,至春時少陽氣升,再經外感一召,内邪勃發。

    那日安道全診視吳用畢,出來覺得有些困倦,便上床去躺了一躺。

    天晚起來,覺得身子發熱。

    次日便口渴咽痛,神思不清。

    衆人忙來問候。

    安道全提心診了自己的脈,便道:“不好了,此名春溫症,來勢不輕。

    ”衆人都耽起憂來。

    安道全自己開了一張藥方,衆人看時,乃是薄荷、杏仁、桔梗、積殼、淡豆鼓、牛蒡子之類,方味極輕,衆人不解。

    當日,安道全還扶病出來,到吳用房裡診視吳用,說道:“原方不必改易,仍可守服。

    ”吳用功安先生歸房養息。

    安道全退出,到了自己卧房,上床便睡。

    侍從人将他自己開的藥方配藥煎好,與他吃了。

     當夜無話,第三日病方漸漸沉重,覺得指頭蠕蠕微動,眩暈驚悸,腰膝痿軟,齒燥唇焦,口渴不解。

    安道全道:“不好了,此腎虛亡陰,将成痙厥之候也。

    ”此時已起床不得,便叫旁人書方,用生地黃、麥門冬、元參、知母、炙甘草、龜闆、鼈甲。

    衆人都進來看望,看那藥方分兩太重,又不解其故,隻是問候數語而已。

    安道全道:“小可賤恙,竟大是險症。

    可惜兩個小妾部遠在山寨中,此處無貼身服侍之人。

    ”原來安道全這兩妾都有羞花閉月之貌,是山寨中搶擄來的,當時安道全看得中意,向宋公明讨了來,此時病急,還記挂這兩個寶貝。

    衆人都道:“這事容易,今日便差人到山寨去迎取兩位如嫂夫人來。

    ”道全點首,衆人退出。

    是日吳用守服安道全原方,聞知安道全病重,也兀自記挂,親自扶病出來,探看安道全一次。

     安道全上午服了藥,至下午病勢不少衰。

    安道全便吩咐用熟地黃、生地黃、芍藥、石斛、麥門冬、五味子、元參、阿膠、炙甘草,其生、熟地分兩竟用出二三兩以外。

    衆人看了,盡皆駭然,道:“怎麼外感症,好吃這種大補藥?算來快刀不削自己的柄,一準是他昏了,開錯的,須接位高明先生來評評看。

    ”須臾請到泰安城内一位極行時的先生,叫做過仙橋,前來診視。

    衆人求他直言。

    那過先生診了安道全的病,出來看了安道全的方兒,拍案道:“安先生悮矣!此症内外邪氣充塞,豈可服此滋膩收斂之藥?此藥如果下咽,必然内陷。

    他起初這張方原是不差,不知何故忽然更改。

    ”說罷,便就他起初的原方,加了柴胡、葛根、鈎藤、黃苓、連翹,并批了幾旬慎防内陷痙厥等語,用了茶,拱手升輿而去。

     安道全索看那醫之方,便道:“殺我者,必此人也!衆位休睬他,隻顧煎了我那個方藥來。

    ”衆人諾諾而出,主見難定。

    吳用亦躊躇無計。

    隻見旁邊一個小厮禀道:“此地東門頭大王廟大王菩薩,最為靈驗。

    廟内設有藥簽,何不去求帖神藥來吃?”花榮喝道:“你省得什麼,卻來多嘴!”吳用道:“也是。

    但我想天道遠,人道迩。

    藥簽不必求,可将那過先生與安先生的藥方寫了閘兒,就神前拈蔔罷了。

    ”衆人依言,即忙做了兩閘,備副香燭,花榮親去,到了大王廟裡,拜禱拈阄。

    也是梁山一班魔君業緣将盡,理當收伏,安道全本在地煞數内,如何免得,當時偏偏拈着那過先生的方。

     花榮轉來,衆人主見遂定,也不去問安道全,便将那過先生的方配藥煎了。

    時已掌燈,安道全病勢大重,已催藥好幾次。

    衆人忙将那藥煎好,遞進去。

    原來那兩張方氣味判然不同,安道全上嘴呷了一口,便叫苦道:“你們果聽那庸醫之言來殺我也!”推開藥盞,叫:“快煎我那方劑救我!恐怕不及了!”語言已覺蹇澀。

    衆人聽此言語,急迫無計,便将他方劑減取三分之一,說道,“且試試看。

    如不錯,明日依他原劑不遲。

    ”豈知時不待人,當夜煎好與他服了,到了天明,安道全已舌卷囊縮,四肢抽搐,不能言語。

    急請了過先生并幾位名醫齊來診視,吃藥不瞞郎中,竟将昨夜安道全不肯服過先生的藥,先服自己的藥等話說了。

    過先生道:“果然補壞,内陷了,我說何如!”當時衆人共議了一張藥方,無非羚羊、犀角、柴胡、鈎藤之屬,灌了一劑,全然無效。

    吳用此時雖守服安道全原方,然因安道全病危,心中連日着急,也覺得病重了些。

    那安道全競不言不語的卧了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