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四

關燈
<經部,四書類,日講四書解義> 欽定四庫全書 日講四書解義卷十四 孟子【上之二】 梁惠王章句下 莊暴見孟子曰暴見於王王語暴以好樂暴未有以對也曰好樂何如孟子曰王之好樂甚則齊國其庶幾乎他日見於王曰王嘗語莊子以好樂有諸王變乎色曰寡人非能好先王之樂也直好世俗之樂耳曰王之好樂甚則齊其庶幾乎今之樂由古之樂也 此一章書是孟子因齊王之好樂而勸其與民同樂亦引君當道之意也齊臣莊暴一日來見孟子曰暴向者進見於王王語暴以己之所好在於音樂暴以為人君好尚貴慎所趨當時欲對未得其辭不知好樂何如果有害於治否孟子曰聲音之道與政相通特患王好之未甚耳誠能推廣此心大同於物則一念悅豫之情即為一國和平之化而齊國其庶幾於 治乎孟子雖與暴言然恐好樂之旨暴未必能達之於王即能達之於王且未必能曲暢其說故他日見於王而問曰王曾語莊子以好樂有是言乎王乃勃然變色曰樂固不同有先王之樂有世俗之樂寡人所好非能如鹹英韶?古先聖王之所作也不過新聲雜奏适一時之聽聞而已何足道哉此齊王自慙所好之不正也孟子遂迎其機而導之曰樂論公私不論今古誠使王好之之甚不徒嗜其聲音之靡曼而得其和氣之充周則自上達下歡然交欣齊國其庶幾於治乎蓋樂備乎文實生於情古今之樂文不同而情同古樂固足以興化今樂亦足以緻治吾王欲審其所好惟在甚與不甚之間耳豈今樂獨異於古耶孟子此言非謂雅頌之音與鄭衛等正以作樂之本無非生於人心之和故即齊王之所好而引之於正此亦格非心之一端也 曰可得聞與曰獨樂樂與人樂樂孰樂曰不若與人曰與少樂樂與衆樂樂孰樂曰不若與衆 此一節書是即人之常情以啓王與民同樂之意也齊王因孟子言聲音之道可通於治故遂問曰夫子所言好樂之甚齊國庶幾之說可得聞乎孟子欲進王以與民同樂之說乃先诘王以獨樂與人樂之喻曰常人之情獨自作樂以為樂與人作樂以為樂二者果孰樂王曰樂之私何如樂之公獨樂而人不與情未舒也不若與人孟子乃複诘王以與少樂與衆樂之喻曰常人之情人少而與之作樂為樂人衆而與之作樂為樂二者又孰樂王曰樂之偏隘何如樂之大同與少而衆不與情未暢也不若與衆夫獨樂不若與人與少不若與衆此事理之至明人情所共曉為人君者特患未能推廣此量耳誠能克去己私廓然大公則萬物一體之懷即為宇宙太和之象甚矣同樂之為貴也 臣請為王言樂今王鼓樂於此百姓聞王鐘鼔之聲管龠之音舉疾首蹙頞而相告曰吾王之好鼓樂夫何使我至於此極也父子不相見兄弟妻子離散今王田獵於此百姓聞王車馬之音見羽旄之美舉疾首蹙頞而相告曰吾王之好田獵夫何使我至於此極也父子不相見兄弟妻子離散此無他不與民同樂也今王鼓樂於此百姓聞王鐘鼓之聲管龠之音舉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庶幾無疾病與何以能鼔樂也今王田獵於此百姓聞王車馬之音見羽旄之美舉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庶幾無疾病與何以能田獵也此無他與民同樂也今王與百姓同樂則王矣 此四節書是孟子言與民同樂及不與民同樂之效欲齊王知所法戒而行仁政以及民也孟子曰王既知與人與衆之樂則作樂之理亦不外是矣臣請為王一一陳之可乎今王為鼓樂之樂於此百姓聞王鐘鼓之聲管龠之音舉皆疾首蹙頞私相告語曰吾王之好鼔樂奈何使我等至此窮困之地父子不相見兄弟妻子離散颠連已極而莫之省憂乎今王為田獵之樂於此百姓聞王車馬之音見王羽旄之美舉皆疾首蹙頞私相告語曰吾王之好田獵奈何使我等至此窮困之地父子不相見兄弟妻子離散流離已極而莫之矜恤乎夫鼓樂田獵本王适情快意之舉乃百姓觸目傷心怨聲載道者何哉蓋由平日獨樂其身不能推此好樂之心以安養斯民故其愁苦之情有所感觸自不能已此不與民同樂之故也今王為鼓樂之樂於此百姓聞王鐘鼓之聲管龠之音舉皆欣欣然有喜悅之色共相告語曰吾王庶幾身其康強而無疾病與不然何以能為此鼓樂之樂也今王為田獵之樂於此百姓聞王車馬之音見王羽旄之美舉皆欣欣然有喜悅之色共相告語曰吾王庶幾身其康強而無疾病與不然何以能為此田獵之樂也夫同此鼓樂同此田獵百姓欣幸之私喜見顔色者何哉蓋由平日能推好樂之心使民仰事俯育各得其所故其愛戴之情?於至誠自不可遏此與民同樂之故也夫民情之哀樂系於好樂之公私如此今王誠能推此好樂之心以及於民?政施仁養欲給求使民安居樂業愁苦不生則四海歸心王業可成矣臣所謂好樂之甚則齊國庶幾者如此樂記曰大樂與天地同和唐臣魏徵之告太宗曰樂誠在人和蓋人主撫臨兆庶不可使一夫之不獲一物之失所必也制田裡教樹畜下寛仁之诏行赈恤之典使老安少懷家給人足然如登春台如安衽席人心既和則天地之和亦無不應此帝王作樂之本異世同揆不專求之聲音節奏間也 齊宣王問曰文王之囿方七十裡有諸孟子對曰於傳有之曰若是其大乎曰民猶以為小也曰寡人之囿方四十裡民猶以為大何也曰文王之囿方七十裡刍荛者往焉雉兔者往焉與民同之民以為小不亦宜乎臣始至於境問國之大禁然後敢入臣聞郊關之内有囿方四十裡殺其麋鹿者如殺人之罪則是方四十裡為阱於國中民以為大不亦宜乎 此一章書是孟子因齊王論囿而引之以同民也齊王當日欲廣其囿谀佞之徒必有假文王之事以逢之者故宣王問孟子曰嘗聞文王之囿周圍凡七十裡之廣果有之乎孟子對曰據傳記所載曾有此說王又問曰文王不過百裡之國為囿如是其大乎孟子曰當日之民猶以為小也王曰寡人之囿周圍僅四十裡比於文王之囿規制甚狹乃百姓猶以為大何也孟子曰文王之囿雖有七十裡之廣然未嘗以為己私凡民之刍以牧養荛以采薪者皆往其中以取焉民之雉以逐禽兔以逐獸者皆往其中以取焉囿中所有無一不與民共其利既與民共其利則用者多而出者寡民以為小不亦宜乎若王之囿則與文王異矣臣初至於王之境上羇旅之臣必先問國之大禁知所避忌然後敢入因而聞郊關之内有囿方四十裡禁人出入若有百姓擅殺囿中之麋鹿即與殺人同罪夫麋鹿與人貴賤懸殊乃賤人而貴畜立令如此之嚴為法如此之峻雖為苑囿實同陷阱民以為大不亦宜乎夫同一囿耳在文王則為民利在王則為民害是不在規制之大小而在與物之公私王當弛其禁令法文王同民之意可也按周書無逸有雲文王不敢盤於遊田以萬民惟正之供推此志也其囿未必如是之大乃孟子不辨其事之必無而但言其心之利物則知古人設立苑囿不過農隙講武非為朝夕從禽故令寛而民不犯澤溥而君不私同民之治尚矣 齊宣王問曰交鄰國有道乎孟子對曰有惟仁者為能以大事小是故湯事葛文王事昆夷惟智者為能以小事大故太王事獯鬻句踐事吳以大事小者樂天者也以小事大者畏天者也樂天者保天下畏天者保其國詩雲畏天之威于時保之 此一章書是孟子欲齊王以仁智交鄰以大勇安天下而先言事大事小之道也齊宣王問孟子曰講信修睦國之大事壤地相接之國與我為鄰交之果有其道乎孟子對曰有鄰國固有大小之殊交鄰亦有仁智之異大凡為大國者每多稱雄争長侵陵小國便為不仁惟仁者度量寛洪誠意恻怛為能忘己之大而事鄰之小古之人有行之者若成湯之於葛伯文王之於昆夷小國雖或不恭而所以撫字之心自不能已此成湯文王之所以為仁也為小國者多不度德量力啓釁大國便為不智惟智者通曉義理酌量時勢為能安己之小而事鄰之大古之人有行之者若太王之於獯鬻句踐之於夫差大國雖見侵陵而所以敬事之禮尤不敢廢此太王句踐之所以為智也然大國之當事小國之當恤仁者智者豈有所勉強於其間哉凡此莫非天理之當然也仁者忘其勢之在己而嘉人之善矜人之惡是有優容之大度而自然合理能樂天者也智者順其勢之在人而循理而行相時而動是有敬慎之小心而不敢違理能畏天者也仁者惟其樂天故能與天為一包含徧覆無物不容四海皆在怙冒之中其氣象足以容保天下智者惟其畏天故能聽天所命而制節謹度無時敢忽強敵無一可乘之隙其規模足以保守一國詩經周頌我将之篇有雲人主能畏懼上天之威不敢違逆於是可保守天命而不失矣此為保天下者言也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