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稼書先生問學錄卷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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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誠而已矣孟子聞之必曰夫子之道仁而已矣程子聞之必曰夫子之道敬而已矣朱子謂聖賢語言似各不同然未嘗不貫蓋以此也曰然則夫子之告子貢一貫亦不聞更有闡明何也曰當時必尚有話而記者記之不詳爾九月四日予因覽讀書記至程朱論敬諸條而悟及此 同一格物也而聖賢之格物與世之博物洽聞者異同一存心也而聖賢之存心與世之虛無寂滅者異所以朱子谕格物則曰此以反身窮理為主而必究其本末是非之極至彼以徇外誇多為務而不核其表裡真妄之實然論存心則曰古人之學所貴于存心者蓋将推此以窮天下之理今之所謂識心者乃欲恃此而外天下之理 聖人雲切問一切字最可玩學者不可不好問問又不可不切蓋宇宙之事可疑者何限若泛然而問非但告者易倦而問者亦無益故必切于身心切于職分然後問之雖切于身心職分矣又必循其次序如未知下學先問上達之事未知修己先問安人之事皆非切問也能切問然後告者不倦而問者有益此如問路一般如在蘇州起身進京且先問無錫從何處去乃為切問若蘇州到無錫之路尚且茫然乃哓哓問北京城外路徑且雜及于陝西湖廣豈不生聽者之厭即使諄諄而告之亦何益乎此問所以必貴切然能切又貴能審不切則病在泛不審則病在疎 綱大紀小若對衆目而言則綱紀俱屬大一邊 胡敬齋有孟子才高在心性源頭處理會孔子隻教人忠信笃敬之說高景逸亦雲孔子教人隻是說用所謂吾無行而不與二三子也孔子後孟子方說出心性孟子後秦漢學者俱在訓诂上求更不知性命為何物至宋周程夫子出纔提性命到微妙矣朱子出不得不從躬行實踐上說若知得孟子之言便知孔子之言句句精妙若知得朱子之言便知周程之語語語着實愚謂孔孟程朱不得如此分别聖賢之教未有不體用一源顯微無間 高景逸論陽明曰姚江天挺豪傑妙悟良知一洗支離其功甚偉豈可不謂孔子之學然而非孔子之教也今其弊昭昭矣始也埽見聞以明心耳究且任心而廢學于是乎詩書禮樂輕而士鮮實悟始也埽善惡以空念耳究且任空而廢行于是乎名節忠義輕而士鮮實修則亦反其本而已矣反其本者文行忠信也 胡敬齋與人書論朱子以後諸儒曰西山真氏庶幾乎此元之魯齋許氏雖其道德之全未及于宋觀其所行端悫務實亦非世儒訓诂之可比也此外諸儒皆以考索為足以明道批注為足以傳道求其操存踐履之實者蓋寡焉若雙峯饒氏公遷朱氏已不免此弊其流至于陳氏吳季子等則其口語亂道其不得罪于聖門吾不信也居仁思與天下豪傑之士講明而踐行之刊落浮華一趨本實庶有以革其弊又曰遊康齋先生之門始知聖賢之學不在于言語文字之間而在于身心德行之實而其門人鄱陽餘佑序敬齋集曰先生學以治心養性為本經世宰物為用每患朱子之後經傅既明學道之士類多口語藉藉無得于心故于經書惟加熟讀詳玩涵泳義理不輕為之注焉嗚呼敬齋之學真今日學者之律令格式也 敬齋又與羅一峯書曰吳草廬初年甚聰明晚年做得無意思其論朱陸之學以朱子道問學陸子尊德性說得不是愚以為尊德性工夫亦莫如朱子平日操存涵養無非尊德性之事但其存心窮理之功未嘗偏廢非若陸子之專本而遺末其後陸子陷于禅學将德性都空了謂之能尊德性可乎此數語斷盡朱陸之同異 敬齋又與一峯書曰公甫名重海内與先生交最深居仁與四方士子亦以斯道望于公甫不意天資過高入于虛妙遂與正道背馳不知先生曾疑之否若曰不知其非則思修身事親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知其非而不告已虧朋友之義所以輔仁責善者其失已在我又與張廷祥書極言其學之弊謂一峯後來亦有曠大之意想必為其所染也噫敬齋之黜白沙如此而學者猶尊而崇之何也 讀書記雲按二程之學龜山得之而南傳之豫章羅氏羅氏傳之延平李氏李氏傳之朱氏此其一派也上蔡傳之武夷胡氏胡氏傳之五峯五峯傳之南軒張氏此又一派也若周恭叔劉元得之為永嘉之學亦同自出然惟朱張之傳最得其宗 宋史朱子傳雲箪瓢屢空晏如也諸生之自遠而至者豆飯藜羹率與之共往往稱貸于人以給用而非其道義則一介不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