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正讀書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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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騷經》、陶詩,宜先讀。

    予近有《詩鑒》一編,專取漢唐以後詩之有合于興觀群怨者,後各為論。

    似可備覽)。

    各家歌訣(凡天文、地理、水利、算學諸家,俱有歌訣。

    取其切于日用者,暇時記誦)。

    十年講貫:《四書》(宜看《大全》)。

    《五經》(宜看《大全》)。

    《周禮》(柯尚遷注,近有《集說》,亦好)。

    《性理》(尚宜重輯。

    内如《洪範皇極》、《律呂新書》、《易學啟蒙》、《皇極經世》等書,俱宜各自為書,不必入集)。

    《綱目》(宜與《資治通鑒》、《紀事本末》二書同看,仍以《綱目》為主)。

    本朝事實。

    本朝典禮。

    本朝律令(三書最為知今之要)。

    《文獻通考》(此書與《綱目》相表裡,不可不講)。

    《大學衍義》、《衍義補》(理學、經濟類書之簡明者,不可不講)。

    天文書(宜專學曆數)。

    地理書(宜詳險要)。

    水利、農田書(有新刻《水利全書》、《農政全書》)。

    兵法書(《孫子》、《吳子》、《司馬法》、《武備志》、《紀效新書》、《練兵實紀》、俱宜講究。

    按:以上四家,苟非全才,或專習一家亦可)。

    古文(《左》、《國》、《史》、《漢》、八大家)。

    古詩(李、杜宜全閱)。

    十年涉獵:《四書》。

    《五經》。

    《周禮》(以上參看注疏及諸家之說)。

    諸儒語錄。

    二十一史。

    本朝實錄及典禮、律令諸書。

    諸家天文。

    諸家地理(各省《輿地志》,或旁及堪輿家)。

    諸家水利農田書。

    諸家兵法。

    諸家古文。

    諸家詩。

    以上諸書,力能兼者兼之,力不能兼,則略其涉獵而專其講貫。

    又不然,則去其詩文。

    其于經濟中或專習一家,其餘則斷斷在所必讀,庶學者俱為有體有用之士。

    今天下之精神,皆耗于帖括矣,誰肯為真讀書人,而國家又安得收讀書之宜哉?(陸桴亭《思辨錄》) 讀史當以朱子《綱目》為主,參之《資治通鑒》,以觀其得失;益之《紀事本末》,以求其淹貫;廣之二十一史,以博其記覽。

    然約禮之功,一《綱目》足矣。

    《資治通鑒》、《紀事本末》猶不可不讀,二十一史雖不讀可也,備查足矣。

    (陸桴亭《思辨錄》) 二十一史列傳甚冗亂,其諸志卻不可不讀,蓋一代之禮樂刑政存焉,未可忽也。

    予嘗欲去二十一史紀傳,别取諸志合為一書,天文地理,各從其類,是誠大觀。

    《文獻通考》,亦仿佛其意,但終不若獨觀一代,為睹一代之全耳。

    (陸桴亭《思辨錄》) 悟處皆出于思,不思無由得悟。

    思處皆緣于學,不學則無可思。

    學者所以求悟也,悟者思而得通也。

    古來聖賢未有不重思者,思隻是“窮理”二字。

    (陸桴亭《思辨錄》) 思如炊火,悟到時如火候。

    炊火可以着力,火候着力不得,隻久久純熟,待其自至。

    然炊火亦有法,火力斷續則難于熟,此孟子之所謂忘也。

    火力太猛則易至焦敗,此孟子之所謂助長也。

    勿助勿忘,此中自有個妙處在。

    (陸桴亭《思辨錄》) 讀史有必不可少讀書,如曆代地圖建置沿革、曆代官制建置沿革、年号考、甲子考、帝王世系、帝王授受、建都考、曆世統譜、秋檠錄等書,俱不可少,意欲彙為一集,名曰《讀史要覽》,亦是便學者之事。

    (陸桴亭《思辨錄》) 讀史須一氣看過,則前後事連貫,易于記憶。

    (陸桴亭《思辨錄》) 讀書連早起夜坐,“窮日之力”,性敏者可得二百葉,評點考索之功俱在内,更多則不能精察矣。

    《綱目》、《通鑒》、《紀事》三書,不下四萬餘紙,值二百日,其餘日亦當反複玩味,優遊涵泳之功,是三書者亦可以無憾矣。

    (陸桴亭《思辨錄》) 或問天文系國家禁書,非也。

    國家所禁,在占驗之書,恐人妄言禍福。

    若曆數則人人當知,亦國家所急賴。

    (陸桴亭《思辨錄》) 水利、農田是一事,兩書可互相發,能知水利,則農田思過半矣。

    (陸桴亭《思辨錄》) 凡讀書分類,不惟有益,且兼省心目。

    如《綱目》等三書,所載大約相同,若《綱目》用心看過,則此二書,不必更用細閱,但點過便是。

    譬如複讀,極省工夫,然須一齊看去,不可看完一部,再看一部,久則記憶生疏也。

    其餘若理學書,如先儒語錄之類,作一項看;經濟書如《文獻通考》、《函史》下編、《治平略》、《大學衍義補》、《經濟類編》之類,作一項看;天文、兵法、地利、河渠、樂律之類皆然,成就自不可量也。

    (陸桴亭《思辨錄》) 人一刻不進學,對草木亦可愧。

    館中有隙地種蔬,不數日已長成矣。

    因感記此。

    (陸桴亭《思辨錄》) 凡人所當讀書,皆當自十五以前,使之熟讀,不但《四書》《五經》,即如天文、地理、史學、算學之類,皆有歌訣,須熟讀。

    (陸桴亭《思辨錄》) 近日人才之壞,皆由子弟早習時文。

    蓋古人之法,四十始仕,即國初童子試,亦必俟二十後方許進學,進學者必試經論,養之者深,故其出之者大也。

    近日人務捷得,聰明者讀摘段數葉,便可拾青紫,其胸中何嘗有一毫道理知覺,乃欲責其緻君澤民,故欲令人才之端,必先令子弟讀書務實。

    昔人之患在樸,今人之患在文。

    文翁治蜀,因其樸而教之以文也。

    今日之勢,正與文翁相反。

    使民能反一分樸,則世界受一分惠。

    而反樸之道,當自教子弟始。

    有心世道者,慎毋于時文更揚其波哉!(陸桴亭《思辨錄》) 灑掃應對進退,此真弟子事。

    自世俗習于侈靡,一切以仆隸當之,此理不講久矣。

    偶過友人姚文初家,見其門庭肅然,一切灑掃應對進退,皆令次公執役,猶有古人之風。

    文初,硯聞先生之後也。

    其高風如此。

    (陸桴亭《思辨錄》) 師道壞,則無賢子弟;無賢子弟,則後來師道愈壞。

    敝敝相承,吾不知其何所流極也。

    (陸桴亭《思辨錄》) 緻知工夫,莫備于六書,蓋天地間一物必有一字,而聖賢制字,一字必具一理,能即字以觀理,則格物之道在焉矣。

    許氏《說文》,雖略存古人之意,而理有未備。

    吾友王子石隐作《六書正論》,每字必據理精思,直窮原本,其精确處竟可作《爾雅》讀。

    為格緻之學者,不可不知。

    (陸桴亭《思辨錄》) 謝上蔡見明道,舉史書成誦,明道以為玩物喪志。

    及明道看史,又逐行看過,不差一字,謝甚不服。

    後來有悟,卻将此事作話頭接引博學之士。

    愚謂上蔡不服固非,即以此作話頭接引博學之士,亦非也。

    凡人讀書,皆不可稍有忽易之心。

    亦不可徒存記誦之念。

    有忽易之心,則掩卷茫然,事理俱無所得;有記誦之念,則随人可否,事雖察而理或遺。

    故上蔡記誦,而明道以為玩物喪志者,懼其詳于事而略于理也;明道看史,卻又逐行看過,不差一字者,求詳其事,将以深察其理也。

    凡讀書之人,皆當以此為法,奈何獨以接引博學之士哉!(陸桴亭《思辨錄》) 予嘗欲輯兵書為三卷,曰道、曰法、曰術。

    道,隻是道理。

    凡《四書》、《五經》中言兵處,如“教民七年”“以不教民戰”、《易》之《師》卦、《書》之步伐、《詩》之《車攻》、《吉日》以及聖賢古今論兵格言,必有合于王者之道者乃取。

    法,則法制。

    如《司馬法》、《李靖兵法》及《紀效新書》、《八陣發明》之類。

    術,則智術。

    如孫、吳兵法及古今史傳所紀攻戰之迹。

    令學兵者先知道,次學法,次論術,庶體用不淆而人才有造。

    (陸桴亭《思辨錄》) 孫、吳、司馬法等七書,世謂之“武經”。

    然七書中惟《司馬法》近正;《孫子》雖權谲,然學兵者心術既正之後,亦不可不盡兵之變。

    至《吳子》則淺矣。

    其餘若《尉缭》甚粗略。

    《六韬》、《三略》、《衛公問答》皆僞書,無足觀。

    (陸桴亭《思辨錄》) 兵家所言出奇制勝者多矣,言旗鼓步伐者少。

    出奇制勝之法虛,旗鼓步伐之法實,虛處聰明人自可會得,實處非學不可,猶之名物度數,即聖人亦不能生知也。

    《孫》、《吳》不必言,即《通鑒》一書,凡言戰攻處,孰非出奇制勝之法?惟旗鼓步伐,所傳甚少。

    唐有《李靖兵法》,此其書也,然不得見全書,今僅存杜氏《通典》所載。

    戚南塘《紀效新書》,是從此書中脫出,故于旗鼓步伐之功獨詳,讀者不知,以為戚公必有異人傳授,亦可笑也。

    (陸桴亭《思辨錄》) 人欲知地利,須是熟看《通鑒》,将古今來許多戰争攻守去處,一一按圖細閱。

    天下雖大,其大形勢所在,亦不過數項。

    如秦蜀為首,中原為脊,東南為尾;又如守秦蜀者,必以潼關、劍閣、夔門為險;守東南者,必以長江上流荊襄為險。

    此等處俱有古人說過做過,隻要用心理會。

    其或因事遠遊,經過山川險易,則又留心審視,默以證吾平日書傳中之所得,久之貫通胸中,自然有個成局。

    其他瑣碎小利害去處,俟身到彼處,或按閱圖籍,或詢問土人,當自知之,無庸屑屑也。

    (陸桴亭《思辨錄》) 地利隻是“險阻”二字,山為險,水為阻。

    秦以一面東制諸候,山為之也;長江天限南北,水為之也。

    推此以往,可以知地利矣。

    (陸桴亭《思辨錄》) 地勢險易,古今亦有變更,不可盡據書傳。

    昔當秦漢時,函谷至潼關八百裡,其右阻河,其左傍山,道遠險狹,敵來犯關,常在千裡之外,故曰“秦得百二”。

    今聞河流漸北,中饒平陸,寬坦無阻,失其險矣。

    天下之古今異勢者,豈特一潼關哉!(陸桴亭《思辨錄》) 水利與農田相表裡,故善治水者,以水為利;不善治水者,以水為害。

    江南澤國,而土田日辟,以水為利也;西北高地,而每受河患,以水為害也。

    故善言水利者,必言農田。

    (陸桴亭《思辨錄》) 水利隻是“蓄”“洩”二字,高田用蓄,水田用洩;旱年用蓄,水年用洩。

    其所以蓄洩之法,隻在壩閘。

    知此數語,水利之道,思過半矣。

    (陸桴亭《思辨錄》) 立身以力學為先,力學以讀書為本。

    今取《六經》及《論語》、《孟子》、《孝經》,以字計之:毛《詩》三萬九千一百二十四字;《尚書》二萬五千七百字;《周禮》四萬五千八百六字;《禮記》九萬九千二十字;《周易》二萬四千二百七字;《春秋左氏傳》一十九萬六千八百四十五字;《論語》一萬二千七百字;《孟子》三萬四千六百八十五字;《孝經》一千九百三字。

    大小九經合四十八萬四千九十五字,且以中才為率,若日誦三百字,不過四年半可畢;或以天資稍鈍,減中才之半,日誦一百五十字,亦止九年可畢。

    苟能熟讀而溫習之,使入耳着心,久不忘失,全在日積之功耳。

    裡諺曰:“積絲成寸,積寸成尺;寸尺不已,遂成丈匹。

    ”此語雖小,可以喻大。

    後生勉之。

    (鄭耕老《勸學》) 讀書當時雖極熟,久而不讀亦必忘。

    其溫習之法:若初讀過書一卷,則一日溫此一卷;其後讀過二卷,則二日溫一遍;三卷則三日溫一遍,……二百卷則二百日能溫一遍,亦永不忘。

    此乃楊子吳秘之家傳溫書之法,如此既省工,又永永不忘之妙法也。

    (王虛中《訓蒙法》) 安定胡先生之主湖州學也,天下之人謂之“湖學”。

    學者最盛,先生使學者各治一事,如邊事、河事之類,各居一齋,日夕講究,其後從學者多為時用。

    蓋先生教人務有實效,不為虛言也,是時孫公莘老名覺、顧公子敦名臨,最為高第。

    (呂氏《童蒙訓》) 田腴誠伯笃實士,嘗從橫渠學,每三年治一經,學問通貫,當時無及之者。

    (呂氏《童蒙訓》) 楊應之學士言:“後生學問,聰明強記不足畏,惟思索尋究者為可畏耳。

    ”(呂氏《童蒙訓》) 兒輩讀書,惟務涉獵,都不精專,故每試辄蹶。

    嘗與之言,譬如用人,必平日與之共肝膽、忘形骸、綢缪膠結,曾無間然,臨緩急時,自得其力;若隻泛交及一面之識,平時飲酒燕笑,渠便肯來;一旦有事,則掉臂去。

    每見先輩讀書,必有本頭,飯邊枕上,都不放舍,雖與人看不得,然執此以往,取青紫如拾地芥,隻是與之稔熟耳。

    (《小柴桑喃喃錄》) 王景文曰:“文章根本,皆在《六經》,非惟義理也,而機杼物采,規模制度,無不具備者。

    張安國出《考古圖》,其品百二十有八,曰:‘是當為記,于經乎何取?’景文曰:‘宜用《顧命》。

    ’《遊廬山記事》,将裒所曆序之,曰:‘何以?’景文曰:‘當用《禹貢》。

    ’”(《辭學指南》) 劉子厚曰:“當先讀《六經》,次《論語》、孟轲書,皆經言。

    左氏、《國語》、莊周、屈原之辭,少采取之;谷梁子、太史公甚峻潔,可以出入。

    ”(《辭學指南》) 窮經之暇,各随自家聰明材質,專習一藝,或能兼通諸藝更佳,如禮、樂、射、禦、書、數及曆象、兵刑、錢糧、治河之類,必精研習煉,實實可以措諸事業,不徒空談其影響而已也。

    (施虹玉《塾講規約》) 陶公讀書,止觀大意,不求甚解。

    所謂甚解者,如鄭康成之《禮》,毛公之《詩》也。

    世人讀書,正苦大意未通耳。

    今者朝讀一書,至暮便竟,問其指歸,尚不知所言何事;自雲吾師淵明。

    不惟自誤,更以教人,少年倦于讨求,從之而廢。

    凡我同人,若遇此輩,所謂“損友”,絕之可也。

    (《鈍吟雜錄》) 為學要在小時,年長便不成。

    然年長矣,亦不可不勉。

    (《鈍吟雜錄》) 吾見人家教子弟,未嘗不長歎也。

    不讀《詩》《書》,雲妨于舉業也。

    以餘觀之,凡兩榜貴人,粗得名于時者,未有不涉獵經史。

    讀書好學之士,不幸而踬于場屋,猶為名于一時,為人所宗慕。

    其碌碌不知書者,假令竊得一第,或鼎甲居翰苑,亦為常人,其老死無成者,不可勝記。

    豈曰學古不利于舉業乎?又不喜子弟學道,脫有差喜言禮義者,呼為至愚,不知所謂道者隻在日用中,惟不學也,居家則不孝、不弟;處世則随波逐浪,作諸不善。

    才短者猶得為庸人,小有才者往往陷于刑辟,中世網而死,其人不可勝屈指也。

    見三十年前,士人立身,尚依名教,相見或言《詩》《書》,論經世之務,今則絕無矣。

    (《鈍吟雜錄》) 每看古今書,見嘉言善行,凡有關于修齊治平之道者,即為圈點,日錄數紙。

    與人聚談時,随便将此當閑話,亦出亦巽,總不過家常話,此有數意:一不空過此不複來之白晝;二不虛耗此不易得之茶飯;三不負此好朋友英年子弟不能常聚首時。

    (《小言》) 朱子論讀書之法,謂始初一書費十分工夫,後一書費八九分,後則費六七分,又後則費四五分矣。

    此即所謂勢如破竹,數節之後,迎刃而解。

    (《問學錄》) 朱子答江元德曰:“所喻。

    《易》、《中庸》之說,足見用心之切,其間好處亦多。

    ‘但聖賢之言,旨意深遠,仔細反複,十年二十年尚未見到一二分,豈可如此才方撥冗看得一過,便敢遽然立論,似此恐不但解釋之義有所差錯,且是氣象輕淺,直與道理不相似。

    ’吾輩才舉筆,不可不思此一段。

    何曾侍晉武帝宴,退謂諸子曰:‘主上開創大業,吾每宴見,未嘗聞經國遠圖,惟說平生常事,非贻厥孫謀之道也,及身而已,後嗣其殆乎!’吾輩才學文,不可不思此一段。

    ”(《問學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