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四傳質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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戮力于王室無敢違者自是而十年之後諸矦之戴晉者猶昔也無私要之防盟無相攻之侵伐而乗安輯雒京斥絶庻孽之後大防于召陵以将問罪于楚雖以久相攜貳之陳蔡從未賔服之頓胡亦牽帥以從而中國之勢較桓文而尤盛甚哉大義之在人心不可冺而鼓舞之權莫大于此也春秋備紀大夫之名氏不書盟于狄泉而特大書曰城成周序其績以見天下之綱維所繋之重也傳者弗為之表章畧矣嗚呼以頃定之懦也魏舒韓不信範鞅之鄙也一修勤王之節而天下景從之也如此況秉忠志義以大有為于當世者哉項羽防山蓋世之威而缟素一臨摧之如拉朽苻堅投鞭斷流之勢而正朔所在自潰如驚麕天下之大百年之永人心猶故而興起于晦昧之中安得謂遂無其人哉 公薨于幹侯 昭公客死之嵗夫子已将及彊仕之年目撃式微之痛而自叔梁大夫通籍于魯為世祿之家則君臣之義定焉故陳司敗知禮之問引咎于已而諱公之惡盡臣道也然則幹侯之訃有怆聖心深可知矣書曰公薨于幹侯傷之甚憤之甚情見乎詞矣傳者以昭公不君季氏不臣并舉而分譏之事何異于司敗之直而無禮以傷聖人之志哉君之不君客死于晉土其效也不待言而不忍言矣且昭公之讨季氏讵可盡責其不君乎智短謀踈未嘗不有自贻之咎然較之娶同姓之惡則不侔矣于彼諱之而于此罪之耶君臣不坐為天子方伯者且辨以其分而畧其曲也況聖人之心乎書公圍成望之也書齊侯取郓幸之也書郓潰傷之也皆聖人忠憤之所托也史墨之言曰社稷無常奉君臣無常位政在季氏于此君也四世矣此亂賊之黨所以搖人心而防天理墨蓋借魯以曲媚趙鞅為篡弑之地者傳者引之以釋聖人之經何其迷于邪説而不思也利口之覆邦家其史墨之謂與 定公 春王三月 定公元年無正月不忍遽絶乎先君也昭公雖薨而殡未返定公雖嗣國而未立故喪至自幹侯書曰公不曰先君至戊辰而始以公之号加于定公明此三月猶昭公之月非定公之月也故從乎凡紀系春于三月不?使臣子遽忘客死之先君聖人之痛深矣傳以為不正定公之始者非也定何不正之有哉定之立非篡也務人之廢季氏之畜逆已固結而不可解盈庭皆季氏之孚而定公以介弟孤立處危疑之勢擁之而立而猶謙讓以不決則國非其國而主祭已久之季氏亦何所不至乎定公立而魯之公室猶有統焉社稷為重非可以處常之道論正始正終也 立炀宮 祭仲孫林父寗殖皆嘗逐君矣而猶必立君以不敢專季氏逐君曠大位而已主公之祭其欲代魯之心無所逃罪矣特以生不當田和趙借魏斯韓防之時天下未有而不敢創也乃既已賂結齊晉而免人之責矣所難以欺人者恐鬼神之未佑也于是禱于炀公以锢昭公之複國且知昭公之客死已可坐而待之也而果客死矣于是歸功于炀公曰此先君之意也先君許我而無恫于神可無惡于人矣故立炀宮以昭已之得佑于先君也是王莽金匮之術也意如不死家臣不叛定公之不為孺子嬰者幾何也春秋書立炀宮以誅其誣神欺人之大慝傳者薄責之曰不宜曰非禮豈足以盡其惡乎 蔡矦以呉子及楚人戰于柏舉 師曰以能左右之也進之緩急唯其謀退之遲速唯其意兵之深淺唯其志敵之縱舍存亡唯其命敵納欵唯已受之俘其人畧其地唯已有之而為所以者聼命焉故能以人者必其能制人而使左使右也蔡何能以呉哉沈玉而濟志在報楚而未知何人之可托也求晉不克而求之呉伏以聼命尚惴惴焉恐呉之不我攜焉呉則與楚相持者數十年其思吞楚也久蔡偶挑之而動以速耳豈果為蔡而興師乎半濟而撃非蔡謀也五戰及郢非蔡力也夾漢之陳處宮之穢鞭屍之慘蔡無與焉蔡何能以呉哉春秋冠蔡于呉之上而歸以之權于蔡不與呉之成乎霸也蔡以覇待呉呉以覇自命君臣相率以憂中國為名責随之容納楚子而以漢上諸姬為辭皆覇者之成局也自此而徴防争歃窮兵以逞于中原不但覇而且有代周之志矣故聖人亟奪之而使蔡以之若曰此蔡之以懲楚而報其毒者也呉特唯其鞭弭之是從耳晉矦召王而書曰天王狩于河陽存天子之體也楚師救晉伐齊而曰公以呉師救蔡伐楚而曰蔡以者奪其覇也春秋奪楚而尤奪呉呉之為豕為蛇甚于楚也傳謂善伐楚解蔡圍則元之滅金為宋報二帝之讐亦将與之乎楚不滅蔡蔡必折入于呉呉其可終恃乎若謂予呉以罪晉在召陵書侵以陋晉罰不重施何必于此而申其責也 從祀先公 從祀之典三傳皆以為反文公之逆祀而順之從猶從衡之從直也胡氏獨取馮氏之説以為始祀昭公于庿從者祔于祖而後列于昭穆也定公于闵僖親盡而祧矣僖宮以季氏之私而存闵則毀矣于是時也魯方有内亂而何暇及于闵僖之順逆則馮氏之説允矣陽虎之為此也所以奉昭公而掲季氏之罪以為兵端也故胡氏謂其事順情逆出陽虎而不可詳然而陽虎之為匪人一人之善惡也昭公之當祀千秋之分義也論人者核其微定禮者重其大不相掩也君子不以人廢言而況于宗庿之大典君臣之大分褫權奸之慝申孤憤之志顧可以人廢之乎昭公之出非鄭突之篡衛衎之驕燕欵之私昵莒庚輿之殘?也國柄旁移主臣倒置國非其國辱及先公不容不激起而申天讨特其作之無序輔之非人謀之不審以至于敗耳身死異國而魂魄倚于宗邦是臣民之所不?忘而祖考之欲共其歆享者也虎之為此必昌言于廷請命于君上告于羣公則非虎之私為之而魯之大政也何為而不可詳耶孔子之溝而合諸墓聖狂雖有霄壌之隔其為人心之公義一而已矣如謂必待其人而後可行無文王則不可飨親非武周則不可飨帝乎必待孔子而始修昭公之祀則使定公不能用孔子而女樂之歸早速孔子之行昭公永為無祀之鬼而三十年之國祚中絶定公亦何所受而君國乎書從祀者伸昭公以記魯之終合乎禮許之也亦幸之也奚問其為陽虎哉不書禘嫌于譏其僭書于竊寳玉大弓之上偶相屬而已陽虎叛季季氏逐君罪有輕重不得伸季以抑虎也 晉趙鞅入于晉陽以叛 傳經已僻遂以開無窮之禍無有如公羊以清君側之惡曲庇趙鞅者一言而毒流萬世為名教之罪魁亦酷矣哉劉濞以鼂錯為名王敦以劉隗刁恊為名蘇峻以庾亮為名垂及于宸濠寘鐇而不息挾篡之情稱兵犯阙宗社丘墟橫屍載道皆此言啓之也叛逆之情無所不至而猶有所顧忌者以犯天下之大惡人無與助天下萬世且操公論以推其後也此言出而亂臣賊子公然正告于天下曰吾以效忠于社稷而奠生民則貪者濟其欲忿者逞其恨逆者成其謀而人之從逆以為枭獍者皆有所挾以為之用甚則愚忠愚孝惡執政之病國不審而從之以防于惡身死名滅為天下笑公羊氏之遺禍豈有窮哉以趙鞅論之荀寅士吉射惡也鞅亦惡也寅吉射在君側鞅亦在君側也互相噬以自強為吞晉計耳相與撓晉而濁之奚其清乃公羊之為此説也有所授之也戰國之世荀範之族斬矣趙氏篡晉三分而獨強武靈之威名平原之虛譽足以籠緻橫議之處士而文其先世之惡以冐為忠順邪説倡而公羊起于其後因襲而承之不知其為綱常之害至此極也道聽流俗之言以誣聖人之經教禍乃如此其烈可不懼哉春秋等三卿而書曰叛大義昭垂亂臣賊子之所懼者在是公羊之説興而懼者泮然自釋矣君側有惡而負險擁兵矢石加于宮阙以自命曰清側亦孰不可為也 晉趙鞅歸于晉 趙鞅之叛據土阻兵樹援要主惡莫大焉公羊氏既以除君側之惡文其奸其歸也谷梁氏又曰貴以其地反也許改過也何其為賊所愚而庇之深也鞅之歸果以地歸君乎抑仍擁為已有乎延及繼世尹铎為之保障無恤據以自安沈竈産鼃而戴趙氏以不離晉陽之終為鞅有明矣歸國之後置先世之覇業于膜外而日尋于幹戈以與荀範争鄭衛交起而加兵于覇國失魯媚呉瓦解桓文匡定之天下惡孰有大于鞅者邯鄲逺绛而晉陽近又入國而挾君以逞則又孰在君側者二傳何此之不察也鞅之歸也惡以稔也奚改之有春秋書歸傷晉之無君而逆臣複入之易爾大義立而傳亂之邪説橫行日星為晦悲夫 姒氏卒 母以子貴非道之宜也子不得以其貴如諸其母而亂先君嫡妾之分也然春秋之世成風敬嬴嘗僭矣春秋因其僭而書夫人書小君志其失以記亂防之始然而生養死塟有可緻其厚弗損于禮而可異于先君之他妾則不禁其厚而薄者為不仁矣姒氏定公之媵哀公之母其卒也當定公在殡之際哀公尚未改元而即位故褒崇之典不行猶然從妾例而不得以夫人小君之稱加之言卒而不言薨然視之他妾得以卒書則斂含奠塟之儀必有加焉者矣庶幾乎得情禮之中也公羊曰未逾年之君也其説是矣左氏以為不赴不祔不成防不赴何以得書妾母祔于庶祖姑何以不祔不成喪何以書塟是哀公過薄其毋而春秋因削其秩奬天下以薄矣夫豈其然哀公 齊國夏衛石曼姑帥師圍戚 處天下之大倫守天下之大正定天下之至變執天下之至常道二仁與不仁而巳矣無專計也心安而理得矣懐不定之心襲孝慈之迹相率為僞而天性蔑矣蒯聩衛輙之事亘古未有之變也斷斯案者夫亦何所容其委曲焉公子郢辭靈公之命決矣靈公彌防之際未嘗有遺命以拒亡人輙之于此處之亦易矣權主喪事涕泣以告國人亟請于晉迎蒯聩以歸位固蒯聩之位而胡氏曰避其位以譲之非也且子于父固不可以譲言也輙以其誠而迎父以居應有之位義正而辭嚴南子之黨其孰敢執異説以相撓者即使其怙邪不悛終拒蒯聩而不聼輙亦惟有棄苫次而逃從蒯聩于外靈公不患無喪主衛國不患無嗣君已之性盡而于人乎何求終身防然忘衛國而為亡公子于外夫子所謂求仁得仁而無怨者謂此出乎仁則入乎不仁非夷齊則為枭獍更無所容轉計春秋書石曼姑帥師圍戚其為枭獍明矣而公羊曰不以父命辭王父之命違聖人之正訓以殘賊天性必此言夫胡氏抑曰辭其位以避之則衛之臣拒蒯聩而輔之可也假飾為僞以巧售其賊心使天下後世笑儒者之心跖而行夷以欺天下皆此等啓之也誠僞之分人禽之别名者實之賊也奈何君子之徒而為此名也 晉人執戎蠻子歸之于楚 十室之邑可以避難勢不惟其強弱惟其人而已晉之歸戎蠻子于楚傳譏其不競夫亦思其所以不競之故乎晉雖失諸矦楚亦國亡而僅存之餘也惴惴然聞通于少習之説而獻逃死相依之戎子以媚楚豈果畏楚之已甚哉趙鞅之言曰晉國未甯情見乎詞矣所謂不甯者非外侮也荀範之欲入而已夫孰使晉之不甯者鞅自不欲甯晉耳寅吉射而入猶鞅也鞅安其位以據晉猶寅吉射也皆晉之足以亡者也而鞅為甚寅吉射而入焉晉之禍或緩于鞅趙氏自盾以來窺晉而欲篡之非一日矣寅吉射而入則趙氏屢世之奸謀以敗則所雲不甯者趙氏之不甯非晉不甯也全戎子以抗楚楚通少習而晉自可以據河山而與之争勝特鞅南拒楚則齊鄭衛挾荀範自邯鄲以乗虛而入盾之不在諸侯武之彌兵皆是術也鞅他日之不能以抗呉而譲之長者亦是術也曹操通信于孫權劉裕棄闗中于勃勃皆是術也一可以擅晉而篡之天下聽其瓜分呉楚聼其虎視而于戎蠻子何有焉俯首以媿于戎蠻而負之其貌柔其心?其毒深亦至此乎 齊陽生入于齊 陳氏之欲篡齊也數世于茲矣當景公衰耄之際而陳乞之謀益亟凡人臣之欲竊國者非先有所廢立則不足以制主而箝服其臣民故乞搆景公以逐陽生及荼奪長以立則又挾陽生以弑荼而立之計其廢荼立陽生之日必且執長幼之序以為名建鼓以告國人曰國乃陽生之國也而後鮑牧之徒唯其所命而不敢争甚矣公羊之好異而為巨囊闖然之説幾同兒戱使然則乞不成其為奸雄而國人亦且笑其愚而不聴矣華元乘闉而語敵齊夫人踴棓以闚客皆谑也谑以釋經不足取也固矣 齊國書帥帥伐我 殷髙宗英斷有為之主也而用兵或亟易稱三年克鬼方而曰憊則君子有黩武之憂焉故傳説訓之曰惟幹戈省厥躬傳者以言魯事則不侔矣魯之積弱也至哀公之為君季斯之為臣也而益不堪國無與立而四鄰睥睨之且将聞金鼓之聲而震掉焉敵加于已使借内省以文其懦必益趨于痿痹而亡可待矣以曲直言齊以一女子而逞其毒進封豕長蛇以相逼曲在齊不在魯也業巳請平而又間呉禍之方興以罙入清泗是尚可斂兵謝罪恧縮以受其蹂躏乎是故冉有樊須之賢顔羽之勇公為不狃之烈義激于中而思與緻命此所謂田有禽利執言者也而執政苶然無生人之氣一子守二子從公禦諸竟善策也而不用一子帥師背城而戰勝算也而不能逡巡畏縮使國書一旅之師深入無人之境是其非省躬之有阙而哀公疑其臣三桓忌其君上下相猜甘诎于人而偷全于内故不言四鄙而直書伐我見受伐之深而傷其弱也孟子反殿而夫子稱之汪锜死而夫子使弗殇之冉有用矛而夫子義之聖人之情見矣非可以規高宗者益魯君臣之葸畏也 公防晉矦及呉子于黃池 荊呉徐越以僭王故而絶之于中國蓋天無二日萬古為昭而列國雖各君長其邦必奉一王而安于矦服封建之所以一天下而不可廢也聖人之大寳曰位雖名也實天經地義之所存矣楚之稱王齊矦攘之而陉亭之詞不訟言其僭蓋彼?然自大君臣相怙之已久不能以片詞折也然桓公之所以不能定天下之亂者在此名義在人心而不冺誠使昌言以使革其僞亦庸讵不可以奪其魄哉夫差之防悍視楚為甚而黃池之防晉曰命圭有命固曰呉伯不曰呉王夫差終以伯自居而不敢以王臨晉夫豈晉定之為君趙鞅之為相威逾于齊桓而制之哉義不可冺于人心雖桀骜者勿能倔強以争也或疑晉之争長無力姑借是以釋慙而堕其霸業于是謂稱及者為會兩霸之辭以哀晉之失霸夫失霸之與失王也孰大奪其王而即子之以霸不猶愈乎太伯為文王之伯父呉為諸姬之長亦可有辭而何慙之有乗其争長之機餌之以不成霸而禠其久僭之王趙鞅此舉差快人心宋争獻納未能如此之得也故鐘離柤向皆言防呉而此言及及者我為志幸晉志之伸也然則何以稱呉子而不稱呉伯非呉之能自為不逺之複奪于晉之直而姑自抑稱伯則善在呉矣名義可以折強暴雖以趙鞅之無能為而名以正抱志義者何憚而不危言哉 西狩獲麟 公羊反袂霑袍之説未可盡非也感于麟而作春秋故至獲麟而止不然則文成麟至正可奉天命而終其事奚為絶筆哉曰以天道終者亦感麟之謂也麟為王者之瑞春秋天子之事聖人不得已而代王者以行其賞罰明王不作天命聖人作春秋以昭示萬世萬世之幸非聖人之幸也聖人知天道之在已而抑念天道之不集于帝王之躬亦以感天道之變而示春秋之合天豈一承天瑞遂矜天道之已屬乎乃若胡氏之言抑有説矣胡氏之為傳也當髙宗南渡之初宋室之不振甚矣庸君懦相問天而疑天不可問以為氣數在天非人之所能強争故安于割地請和而志不帥氣故言茍有其徳正大分辨大閑昭大義檢大倫則匹夫操南面之權天且以王者之瑞應而亂無不可撥治無不可反鼓舞髙宗之志以折汪伯彥黃潛善之奸此胡氏忠君衛國之深情無疚于聖人之防而抑以尊崇聖經為聖人之天道辟王安石斷爛邸報之邪説君子之立言固有如是者唯其時而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