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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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部,書類,尚書全解 欽定四庫全書 尚書全解卷三十二 宋 林之奇 撰 多士        周書 成周既成遷殷頑民周公以王命诰作多士多士惟三月周公初于新邑洛用告商王士王若曰爾殷遺多士弗吊旻天大降喪于殷我有周佑命将天眀威緻王罰勑殷命終于帝肆爾多士非我小國敢弋殷命惟天不畀允罔固亂弼我我其敢求位惟帝不畀惟我下民秉為惟天眀畏我聞曰上帝引逸有夏不适逸則惟帝降格向于時夏弗克庸帝大淫泆有辭惟時天罔念聞厥惟廢元命降緻罰乃命爾先祖成湯革夏俊民甸四方自成湯至于帝乙罔不眀德恤祀亦惟天丕建保乂有殷殷王亦罔敢失帝罔不配天其澤在今後嗣王誕罔顯于天矧曰其有聽念于先王勤家誕淫厥泆罔顧于天顯民隻惟時上帝不保降若玆大喪惟天不畀不眀厥德凡四方小大邦喪罔非有辭于罰 此篇乃周公既蔔洛而言遂規度經營建為二邑以其一為下都遷殷之頑民使居之使之宻迩王室式化厥訓遂告以遷居之意如盤庚三篇是亦告民以遷居之意然當盤庚之将遷也雖以耿之地卑弱昏墊非下民之利然其在位者不以其遷為便乃扇為浮言以惑民聽民遂相與咨怨而不适有居使其驅之以刑脅之以勢夫誰敢不聽從而盤庚則不然雍容而曉譬之丁甯委曲使其心曉然知遷之為利不遷之為害然後與之從事葢以常人之情好逸而惡勞故安土懐居而重于遷徙必其所以告谕之者較然明白然後能使下之從上如臂之使指也若夫周公之營洛邑以遷頑民方其規度之始命庶殷以工役之事而庶殷之人翕然丕作則其遷也必不如盤庚之民龃龉而不肯從也況此篇之作即洛邑而告之則是既已遷矣而猶告以遷居意者何哉葢當武庚之叛殷民與之相煽而起以觊非常其氣焰甚熾向微周公則周之為周未可知也是殷人之意妄意以為殷可以複興周可以遽滅也昔宋襄公有霸諸侯之志大司馬固谏曰天之棄商久矣君将興之弗可周既衰防苌洪欲遷都以延其祚晉女叔寛曰苌叔違天天之所壊不可支也夫天之所棄固不可興其所壊固不可支然自非深知天命者不能知之也周公慮殷之餘民知淺識短竊不自量而有興複之志當武庚之倐起而即敗則周不可遽滅商不可複興也明矣而其僥幸萬一天下有變以逞其忿怒之心猶恐其未之已也故于其遷也諄諄告戒之言先言殷以淫泆之故而自絶于天非我周家詭謀匿計以營求之汝惟當有爾土以甯幹止不可有他慮以自速罪戾也昔秦軍降諸侯諸侯吏卒乗勝奴虜使輕折辱秦吏卒吏卒多竊言曰章将軍等詐吾屬降諸侯今能入關破秦大善即不能諸侯虜吾屬而東秦又盡誅吾父母妻子諸将微聞其計以告項羽項羽乃召英布等計曰秦吏卒尚衆其心不服至關不聽事必危不如擊之于是夜擊阬秦軍二十餘萬人夫以人之不服已而以計覆之使無噍類以絶後患此固暴虐不仁如項羽者之所忍為周公必不為也然而使周公以其嘗預于武庚之亂而移之逺方夫孰以為非哉周公之心則不然方且建都邑而移之以自近惟以優防寛大之言漸摩而柔服之以消其強梗悖亂之氣而鹹歸于善此其所以為周公而後世不可得而及也成周下都也王城所以定九鼎是為王都故成周為下都為王氏之學者以成周即洛邑初無王城成周之辨說春秋者亦多以王城成周合而為一夫王城之與成周厯代諸儒所紀甚詳其援證為明白不可破也攷之微子畢命之篇則殷之民可謂頑也王氏曰此頑民者乃商王士而謂之頑者以其不則德義之經而無常心故也王氏之意謂周公之所遷者皆其士大夫以其心之無常故雖士而謂之民此強説也既謂之頑民又謂之多士則其遷也不獨士而已以王命诰者言诰者成王之命而诰之者則周公也先儒曰所告者即衆士故以名篇據此篇多亦是撮篇中爾殷遺多士之言而以二字為此簡編之别如先儒所言是有其義非得其本意也三月先儒以為周公緻政明年之三月成周南臨洛水故曰新邑洛言周公以此三月始于此所建新邑之洛用成王之命以告商王之衆士也殷遺多士所謂殷遺民也弗吊言不為旻天所吊闵故大降喪于殷家而覆宗絶祀也先儒以吊訓至言殷道不至非也某于大诰篇已論之詳矣殷既喪亡故我有周受天佑助之命奉天之眀威緻王者之誅罰?正殷命以終于上帝言上帝勦絶其命也終者所謂天祿永終也殷命既終則周代殷受命以奄有天下故謂爾多士言我之代殷非我周敢弋取之也周以世世脩德故天監代殷莫如周焉王氏曰肆爾多士者肆之而不誅也與眚災肆赦肆大眚之肆同意謂其緻天罰也惟誅獨夫纣而已脅從罔治也葢周公将言我小國敢弋殷命故呼爾多士而告之王氏之說蓋強説也先儒謂天祐我故爾多士臣服我亦非經之本意如魏之代漢晉之代魏宋之代晉齊之代宋梁之代齊陳之代梁周齊之代後魏隋之代周是皆弋天命也言小國亦如大诰言興我小邦周蓋謙辭也春秋諸侯多稱敝邑正此類也允罔固亂當從蘇氏之説曰固讀如推亡固存之固信哉天之固治不固亂也惟天不畀殷家以永命蓋信其不固亂者此所以輔我周家從百裡而起以我周家居于王位豈敢求之哉惟上帝既不畀殷家以永命故下民皆秉心而為我葢以天之明畏自我民明威故也我豈嘗弋而求之哉明者天之所明也此其所以佑周畏者天之所威也此其所以棄商明畏之來如影響然未嘗有毫厘之差也上帝引逸此古人之言而周公聞之也言發政施仁以使民安逸者上帝之所引也引者謂言其命也惟天恵民惟辟奉天則逸民豈非上帝之所引乎有夏桀不适逸民之道則惟上帝之于夏家猶降格而向之葢譴告謹戒欲其改過仲舒曰天人相與之際甚可畏也國家将有失道之敗而天乃先出災害以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異以警懼之尚不知變而傷敗乃至以此見天心之仁愛人君欲正其亂也自非大亡道之世天盡欲扶持而安全之事在強勉而已此上帝降格向于時夏之意也天雖譴告警懼于桀而桀不能用天之戒大為淫泆而為辭以自解釋所謂矯誣上天是也桀雖有辭而不足以欺天故天無所念聞而其惟廢墜其大命降而緻其罰乃命爾多士之先祖成湯革夏正以有九有之師湯之革夏正也則擇其夏之俊民使之治四方下文曰夏廸簡在王庭有服在百僚是也殷之君自成湯以至于帝乙無有不明德而恤祀恤祀者謂緻敬以奉社稷宗廟天地之祭祀也明德則人安之恤祀則神享之人神共歆此天所以大建而安治有殷使之厯運緜長基業鞏固殷王又皆兢兢業業惟恐失上天之心不以天之丕建保乂于我而自怠也故罔不配天而布其德澤焉在今後嗣王謂纣也纣則淫酗肆虐而不明于德謂祭無益而不恤于祀故視天道猶無明況能聽念先王所以勤勞國家之道乎蓋自古昏暴之君其不能率先王之遺範者多矣然未有不畏者惟纣謂已有天命天既不畏之矣則其視先王之政為如何哉此言正與召诰曰其稽我古人之德矧曰其有能稽謀自天理雖相反而意則同也纣雖為大淫佚不顧于天顯民祗故惟是上帝不保降若此大喪于殷家也天有顯道天顯也下民祗若民祗也不顧于天顯民祗上不畏天下不敬民也惟天之所以不畀殷家以永命葢以殷纣之不明厥德也故凡在于四方其國無小無大而至于喪亡者皆天罰之有其辭也如纣之不明其德而天不畀豈非有辭乎今爾多士猶謂殷未有滅亡之罪而天猶惓惓于殷此則不知天命也爾當安居于此其可懐他慮乎唐孔氏曰下篇説中宗高宗祖甲三王以外其後立王生則逸亦罔弗克夀則帝乙以上非無僻王而此言無不明德恤祀者立文之法辭有抑揚方說纣之不善盛稱其先王皆賢正以守位不失故得羙而言之此說甚善昔魯莊公丹楹刻桷禦孫谏曰先君有共德而君納諸大惡無乃不可乎夫桓公固不足道也而以為有共德立文抑揚之法自當如是古之人皆然也 王若曰爾殷多士今惟我周王丕靈承帝事有命曰割殷告?于帝惟我事不貳适惟爾王家我适予其曰惟爾洪無度我不爾動自乃邑予亦念天即于殷大戾肆不正王曰猷告爾多士予惟時其遷居西爾非我一人奉德不康甯時惟天命無違朕不敢有後無我怨惟爾知惟殷先人有冊有典殷革夏命今爾其曰夏迪簡在王庭有服在百僚予一人惟聼用德肆予敢求爾于天邑商予惟率肆矜爾非予罪時惟天命王曰多士昔朕來自奄予大降爾四國民命我乃明緻天罰移爾遐逖比事臣我宗多遜王曰告爾殷多士今予惟不爾殺予惟時命有申今朕作大邑于茲洛予惟四方罔攸賔亦惟爾多士攸服奔走臣我多遜爾乃尚有爾土爾乃尚甯幹止爾克敬天惟畀矜爾爾不克敬爾不啻不有爾土予亦緻天之罰于爾躬今爾惟時宅爾邑繼爾居爾厥有幹有年于茲洛爾小子乃興從爾遷王曰又曰時予乃或言爾攸居 前旣言纣之所以失天下亦如桀之墜厥命周之代殷亦如成湯之革夏其一興一廢皆本于天而非人之所能為爾多士當平心定氣深思其所以然之故安于天命而不可有他慮故此又申言之凡我之所以不以爾之罪為可誅而赦之又為之遷之以自近使之漸染而自化無非天命也靈善也王者之治天下其舉措動作無非天之事故其典曰天叙禮曰天秩命曰天命讨曰天讨凡所以施之國家者非人之私意所能為也惟當承天意以從事而已矣能奉天者天之所予其絶于天者天豈享之哉纣之肆為淫泆而不明于德故腥聞于天而天所斷棄乃監求于天下四方可以代殷者宜莫周若也葢周之文武大能善奉天之事以治其民故天有命而命我周曰當斷絶殷之命而汝代之也割殷與割正夏之割同惟天以割殷之命命我周王故周王以?殷命而告于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