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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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民有常性順以治之而已矣若眀其政刑為可以節性豈所謂若有常性哉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欲節民之性惟王能敬德則殷之禦事翕然而化矣故曰王敬作所不可不敬德王氏曰敬德者所以作所蘇氏曰作所者所作政事也此皆于所字強生義理其辭為費當從先儒之說謂其不可以不敬德王當敬作之也敬作猶言敬為即周官所謂作德也王旣當敬德則不可不以夏殷爲監也不可不以夏殷爲監者以夏殷之歴年脩短惟在敬德與不敬德故也其曰我不可不監于有夏亦不可不監于有殷孔子所謂周監于二代者其原蓋出于此有夏之服天命以王天下傳十有七王四百三十一年固多歴年也至桀嗣位而夏之天命于是而殄防則其不延長矣此非我之所敢知也惟敬德則多歴年所桀不敬厥德則早墜厥命此則我知之矣故不可不監于有夏也有殷之受天命以王天下傳二十有八王六百二十九年固多歴年也至纣嗣位而殷之天命于是而殄絶則其不延長矣此非我之所敢知也惟敬德則多歴年所纣不敬厥德則早墜厥命此則我知之矣故不可以不監于有殷也古人之于天命不以為必有不以為必無而每緻于不可測知之域惟人事之脩于昭昭赫赫之間者則未嘗不盡言之也故召公于夏殷之有歴年及不其延皆曰我不敢知者疑之之辭也至于敬德則有歴年不敬德則墜厥命蓋無可疑者季路問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曰敢問死曰未知生焉知死鬼神與死夫子不之告也而告以事人知生蓋能事人則能事鬼矣知生則知死矣此正召公之意由是觀之夫子罕言命與不語怪神者非故匿而不言也不可以正言之也正言之則學者舎人事而求天命鬼神于難知之際為巫觋瞽史之事矣惟夏殷之受命其所以歴祚之長短不可得而知者惟其敬與不敬之異則今王繼此二代而受天命以王天下亦當思惟此二國長短之命以繼其功也繼其功則脩人事不責天命不過敬德而已夏以敬德而有歴年殷亦以敬德而有歴年皆其功效也成王旣嗣其命其可不嗣其功哉王惟敬德乃可以享天休命緜緜而不絶況今周公旣營洛邑乃歸政于成王正成王初聽政以有事于萬幾之務一号令之所發一賞罰之所施天下之民将拭目而視傾耳而聽實治亂安危之所自始故高宗曰以台正于四方台恐德弗類茲故弗言防黙思道誠以聽政之初不可不愼也故召公謂王政之隆替蓋萌于初服之日若人之生子其善惡之習無不在于初生之日也習之善則為善人習之惡則為惡人矣孔子曰少成若天性習慣如自然古之人其所以薰陶美質而優入于聖域者惟其孩提之日教之有素也若孟母之擇鄰曽子之殺豚以食其子是矣苟初生之日習于善則是自贻哲命也蓋天以正性而命于人初無上智下愚之别其所以為上智下愚者于已取之而已矣故曰自贻哲命言人之秉哲者雖命于天而其所以能哲者乃自遺之也孟子曰自暴者不足與有言也自棄者不足與有為也惟下愚者自暴自棄則哲者豈非自贻乎然則王之于初服其治亂安危無非自取之也可不愼哉今天其命哲命吉兇命歴年者言天之于人或命之哲或命之以吉與兇或命之以歴年此三者豈人之所能為哉天實命之也然天命之以哲而不能使之必哲能命之以歴年而不能使之必歴年其所以哲所以吉所以歴年之長者非天也人也其所以不哲所以兇所以歴年不其延者非天也人也天非人不因人非天不成天始之而人終之也今天知我王初有事于萬幾而居新邑洛其命之哲與不哲吉與兇歴年與不歴年蓋決于此日則王之敬德其可緩哉正當惟此德之用造次必于是顚沛必于是以祈于天而永其命也祈非祈禱之祈也敬德者所以祈之也蓋敬德以祈之其諸異乎人之祈之與此所謂祈正與詩言自求多福之求同早墜厥命者非天實促之也在我者遏而絶之也祈天永命者非天實延之也在我者引而伸之也孟子曰禍福無不自己求之者此之謂也王旣惟德之用則推之以治天下國家豈以刑罰而繩斯民哉故王不當以此小民過用非常之故亦敢殄戮以治其民如殷俗之靡其淫用非?也為日久矣然不教而殺之是果于殺戮也豈可以乂民乎當武庚之旣滅而殷之遺民有留居于衞者有遷于成周者然其染纣之化皆未之革必有以教之而後可故成王之告康叔旣謂不可以其民亂非?而速用刑罰不可以其湎于酒而庸殺召公之告成王又謂不可以淫用非?而敢殄戮此皆忠厚之心也非縱釋有罪也百姓有過在予一人故也王氏曰不敢慢小民而淫用非?亦當敢于殄戮有罪以乂民也凡書之告戒以不殺之言者王氏皆以為使之殺也蘇氏破其說矣正猶治獄之吏持心近厚者惟求所以生之持心近薄者惟求所以殺之若有功其惟王位在德元小民乃惟刑用于天下越王顯先儒及王氏皆以若訓順惟蘇氏曰民之有過罪在我及其有功則王亦有德何也王之位民德之先倡也如此則法用于天下而王亦顯矣此說得之蓋民之于德不能自有功也必在上之人有以倡之而後小民效之則民皆有功矣民之有功獨非王之功乎故王顯也惟王之顯在于小民故當君臣之間盡其憂勤其言曰我周之受天命大于有夏歴年之長用勿廢有殷歴年之長夏殷歴年以能化小民之故欲王以此小民而祈天永命也蓋王惟德之用雖可以祈天永命然使小民尚淫用非?而不足其上則天或絶之矣故必王敬厥德于上而小民儀刑于下上下好德如一則天豈用釋之哉孟子曰民為貴得乎邱民而為天子故祈天永命必在于小民也雠民殷之頑民也殷為雠民則友民者周民也雠民謂之百君子者君子之稱不一而足有德之稱君子和而不同之類是也有位之稱君子學道則愛人之類是也有凡人皆稱之者今之君子過則順之之類是也故此雠民而謂之君子正猶頑民而謂之多士也周民防濡累世之仁政同心同德以輔成文武之基業有大勲勞于王室而殷之餘民新從武庚三叔之亂舊染污俗于我周家不無嫌貳使成王之心置親踈輕重于其間則亂之所由起也張子房曰所封皆平生故人所誅皆平生仇怨此屬恐見疑及誅故聚而謀反耳召公之心慮此故欲成王先服殷禦事比介于我有周禦事又拜手稽首而言曰我雖小臣敢以殷民及周民安受王之威命與眀德而奉行之則王終有成命而顯于天下也蓋謂王能一視殷周之民無有或雠或友之間則周之社稷其萬年永保矣我非敢以此爲勤也惟敬奉其币帛用供于王欲王之能祈天命而已此太保召公愛君之心也詳考此篇其大意在于祈天永命而其所以祈天永命者敬德而已蓋敬德在人而永命在天脩其在人者而在天者自至如炊之必熟耕之必獲也苟其德之不建而晏然自以為天命之在我此則纣之謂已有天命也其亡不旋踵矣魯哀公問孔子曰國家存亡信有天命惟非人也孔子曰存亡禍福皆已而已天災地妖不能加也唐德宗謂自古興衰皆有天命今之厄運恐不在人陸贽曰天所視聽皆因于人非人事之外自有天命人事治而天降亂未之有也人事亂而天降康亦未之有也大抵臨亂之君莫不自以為有天命令皆覺悟天下安得危亡之事乎故召公于成王之初服即以此告之賢者之愛君必止亂于未形而閑邪于未然若其已然而後救之則衆人之所皆能也何頼于賢乎成王之成厥德蓋有自來也 尚書全解卷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