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增篇第二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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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陵的高處不會全淹沒一樣。

    天大旱,山林裡的草木,富貴的人,一定有遺留逃脫的,而說沒有一個人留下,是過分誇張的文辭,是想說旱災太嚴重了。

     【原文】 27·8《易》曰(1):“豐其屋(2),蔀其家(3),窺其戶,阒其無人也(4)。

    ”非其無人也,無賢人也。

    《尚書》曰(5):“毋曠庶官(6)。

    ”曠,空;庶,衆也。

    毋空衆官;置非其人,與空無異,故言空也。

     【注釋】 (1)《易》:指《周易·豐卦》 (2)豐:大。

     (3)蔀(b)布):蔽。

     (4)阒(q)去):寂靜。

     (5)《尚書》:指《尚書·臯陶谟》。

     (6)毋:《尚書》原文作“無”。

     【譯文】 《周易·豐卦》說:“大大的房子,遮蓋住家,從門縫裡看,靜悄悄地像沒有人一樣。

    ”不是那裡沒有人,而是沒有賢人。

    《尚書·臯陶谟》說:“不要空設各種官位。

    ”曠,是空設、虛設的意思;庶,是衆多,各種的意思。

    不要虛設各種官職,是說安置無能的人,跟空設沒有兩樣,所以說是空官。

     【原文】 27·9夫不肖者皆懷五常(1),才劣不逮(2),不成純賢,非狂妄頑嚚身中無一知也(3)。

    德有大小,材有高下,居官治職,皆欲勉效在官。

    《尚書》之官,《易》之戶中,猶能有益,如何謂之空而無人?《詩》曰(4):“濟濟多士(5),文王以甯。

    ”此言文王得賢者多,而不肖者少也。

    今《易》宜言“阒其少人”,《尚書》宜言“無少衆官”。

    以“少”言之,可也;言“空”而無人,亦尤甚焉。

     【注釋】 (1)五常:參見6·4注(1)。

    皆懷五常:王充認為,人的善惡是由先天承受具有道德屬性的氣的多少決定的。

    不賢的人,隻是承受的氣不如善人,但不是一點善性也沒有。

     (2)逮:及,到。

     (3)頑嚚(y0n銀):愚蠢。

    知:通“智”。

    這裡泛指道德才能。

     (4)《詩》:指《詩經·大雅·文王》。

     (5)濟濟:形容衆多。

    士:這裡指有才能的人。

     【譯文】 不賢的人也都心存五常,隻是才能低下達不到,沒有成為完美的賢人,并非狂妄愚蠢得身上沒有一點道德和才能。

    道德有高下,才能有大小,做官供職,都想在職努力效勞。

    《尚書·臯陶谟》所說的那些無用的官,《周易》所說的那些房子裡的人,還是能夠有點用處的,怎麼能說空空的沒有人呢?《詩經·大雅·文王》說:“衆多有才能的人,周文王依靠他們使國家安甯。

    ”這是說文王獲得的賢人多,不賢的人少。

    現在看來,《周易》應該說“靜悄悄的人很少”,《尚書·臯陶谟》應該說“各種官職中不要隻安置很少幾個起作用的”。

    用“很少有人”來形容,是可以的;說“空空”得沒有一個人,也太過分了。

     【原文】 27·10五谷之于人也,食之皆飽。

    稻梁之味(1),甘而多腴(2)。

    豆麥雖粝,亦能愈饑(3)。

    食豆麥者,皆謂粝而不甘,莫謂腹空無所食。

    竹木之杖,皆能扶病。

    竹杖之力,弱劣不及木。

    或操竹杖,皆謂不勁,莫謂手空無把持。

    夫不肖之臣,豆麥竹杖之類也。

    《易》持其具臣在戶(4),言無人者,惡之甚也。

    《尚書》衆官,亦容小材(5),而雲無空者(6),刺之甚也。

     【注釋】 (1)梁:應作“粱”,形近而誤。

    粱:品種較好的谷子。

     (2)腴:(y*餘):美味。

     (3)愈:勝過。

     (4)持:掌握,了解,其:疑與“具”形近而衍。

    具臣:備位的官員。

     (5)容:容納,包括。

     (6)無空:即“毋曠”。

     【譯文】 五谷對于人,吃了它們都會感到飽足。

    稻谷的味道,甘甜很鮮美。

    豆、麥雖然粗糙,但也能充饑。

    吃豆、麥的人,都說它們粗糙不甘甜,卻不會說肚子空空沒有吃的東西。

    竹子和木頭的拐杖,它們能扶持病人。

    竹拐杖的支撐力,弱小趕不上木頭的。

    有人拿着竹拐杖,說不剛勁有力,卻不會說手空空的沒有扶持的東西。

    不賢的臣子,就像豆、麥、竹杖之類。

    《周易》的作者明知道備位充數的官吏在家,卻說屋裡沒有人,這是厭惡他們得很。

    《尚書·臯陶谟》說到的各種官員,也包括多少有點才能的人,卻說不要空設官職,這譏刺得太厲害了。

     【原文】 27·11《論語》曰:“大哉,堯之為君也!蕩蕩乎民無能名焉(1)。

    ”傳曰:“有年五十擊壤于路者,觀者曰:‘大哉,堯德乎(2)!’擊壤者曰:“‘吾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堯何等力!’”此言蕩蕩無能名之效也。

    言蕩蕩,可也;乃欲言民無能名(3),增之也。

    四海之大,萬民之衆,無能名堯之德者,殆不實也。

     【注釋】 (1)蕩蕩:形容廣大。

    引文參見《論語·泰伯》。

     (2)疑“堯”下奪一“之”字,後文複述此語作“大哉,堯之德乎”,可證。

     (3)欲:“言某某,可也;而言某某,增之也。

    ”本書多此文例,故疑“欲”是因下文“欲言民無能名也”而衍。

     【譯文】 《論語·泰伯》說:“堯作為君主,真太偉大了!他的德行浩大無邊,老百姓竟不知道怎麼稱贊他。

    ”傳書上說:“有個五十歲的老頭在路上玩擊壤的遊戲,旁觀的人說:‘堯的功德真偉大!’玩擊壤的老頭則說:‘我太陽升起就勞動,太陽落山才休息,鑿井喝水,耕田吃飯,這裡邊堯有什麼樣的力量!’”這種說法是要證明堯的功德浩大無邊,沒有一個人能說得出來。

    說他功德廣大,可以;要說老百姓竟不知道怎麼稱贊他,是誇大。

    四海浩大,萬民衆多,竟沒有一個人能說出堯的功德,恐怕不是事實。

     【原文】 27·12夫擊壤者曰:“堯何等力”,欲言民無能名也。

    觀者曰:“大哉,堯之德乎”,此何等民者,猶能知之。

    實有知之者,雲無,竟增之。

     【譯文】 其實,玩擊壤遊戲的人說:“堯有什麼樣的力量呢”,是想說老百姓竟不知道該怎麼稱贊他。

    旁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