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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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氏春秋·論人》:譬之若禦者,反諸己則車輕馬利,緻遠複食而不倦。

    麟按:複食猶蓐食也。

    《左文七年傳》:秣馬蓐食。

    《漢書·韓信傳》:亭長妻晨炊蓐食。

    王氏《經義述聞》曰:《方言》:蓐,厚也。

    食之豐厚于常,謂之蓐食。

    兩軍相攻,或竟日未已,故必厚食乃不饑。

    亭長妻欲至食時不具食,以絕韓信,故亦必厚食乃不饑也。

    此說是也。

    複通腹。

    《釋诂》:腹,厚也。

    又《廣雅·釋诂》複複皆訓重。

    《說文》??訓重,重訓厚。

    是複聲字皆有厚義。

    複食亦謂重厚之食,行遠者或竟日不食,必先厚食,故雲緻遠複食。

    複食在緻遠下者,以緻遠上有車輕馬利,于文為類也。

     《論語·子罕》篇:牢曰:子雲:吾不試,故藝。

    鄭《注》:牢,弟子子牢也。

    麟按:王氏《讀書雜志》謂此據《莊子·則陽》篇長梧封人問子牢之文,是也。

    然在《仲尼弟子列傳》中,究莫審牢為何人。

    竊謂牢即公伯竂。

    《列傳》雲:公伯缭字子周。

    尋《說文》:審,從牛冬省,取其四周匝也。

    此即《西都賦》缭以周牆,《西京賦》缭垣綿聯之義。

    〈《說文》:?,周垣也。

    是牢、缭本皆有周義。

    〉《淮南·本經訓》:牢籠天地。

    牢借為簝。

    《廣雅·釋器》:簝,籠也。

    兩字一誼。

    《荀子·王霸篇》:臯牢天下而制之。

    馬融《廣成頌》:臯牢陵山。

    李賢《注》:臯牢猶牢籠也。

    則牢亦借為簝,此可證牢缭義近聲通。

    《廣韻》公下雲:漢複姓,魯大夫公伯竂,何氏《姓苑》雲:彭城人。

    是公伯姓而竂名,故牢以一字為稱。

    馬融《論語注》稱伯竂者,劉氏寶楠謂猶冶長、馬遷之比。

     又按:《史記》既以公伯缭入《弟子傳》,馬注《論語》亦雲:伯竂,魯人,弟子也。

    其不當屏之門牆之外,審矣。

    怨子路一事,千古瞢然。

    按《說文》:訴,告也。

    本為美惡之通稱。

    《公羊昭三十一年傳》:負孝公之周訴天子。

    《詩·柏舟》:薄言往訴。

    《管子·版法解》:疏遠微賤者無所告??。

    太史公《報任少卿書》:深幽囹圄之中,誰可告訴者。

    皆非惡辭,蓋凡告己之冤與告人之過,無論是非虛實,皆可言訴。

    馬《注》訓訴為谮,若以竂為讒人者,誤矣。

    兩賢不合,自古有之。

    宋世洛、蜀交诤,其事可證。

    竂之訴路,猶蘇轼之攻程頤也。

    轼非而頤是,猶竂非而路是也。

    景伯之欲肆竂于市朝,一時憤激之詞,猶朱光庭力護頤而力攻轼也。

    夫子于此,欲言竂是,則竂固非是;欲言竂非,則恐成景伯之妄動。

    聊設權辭,歸之天命,〈旁注:道謂子路之道,非夫子之道也。

    古所謂道術者,大小皆是。

    子路之賢,豈得雲天道之可行邪?〉以排難解紛而已,非不屑教誨而為此語也。

    後儒不達,乃生異議。

    谯周雲:疑公伯缭是讒訴之人,孔子不責,而雲其如何,非弟子之流也。

    王肅《家語》乃易以申缭。

    明程敏政遂請罷缭從祀。

    抑思夫子之于冉有,曰非吾徒也,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豈非不屑教誨之語?而冉子不害其為賢。

    況此對景伯語,乃是權詞,非真有棄竂之意耶。

    以頤、轼比之,頤固賢者,轼亦不失為名臣。

    子路固十哲,竂亦不失為七十異能之士。

    谯、王、程之議,皆妄說也。

     《呂氏春秋·論威》篇:鹹若狂魄。

    《注》:鹹皆魄飛,蕩若狂人。

    麟按:如高說,則當雲鹹魄飛若狂,是增字為訓也。

    今考《列子·仲尼》篇:見南郭子,果若欺魄焉。

    《釋文》:魄,片各反。

    字書作欺??,人面醜也。

    ??,片各反。

    尋欺即?之借。

    《說文》:?,醜也。

    今逐疫有?頭。

    《淮南·精神訓》:視毛嫱、西施,猶?醜也。

    《注》:?,頭。

    ???既為醜義,則意與?醜正同。

    ?字作倛,《荀子·非相》:面如蒙倛。

    《注》:倛,方相也。

    《周官·方相氏》狂夫四人,即《左傳》所謂狂夫阻之。

    故此曰狂魄,謂狂夫???也。

    方相之逐疫也,黃金四目,執戈疾驅,似狂者之形,故名狂夫。

    此雲若狂魄者,若其疾走妄行,無所趨向也。

    下文雲:行不知所之,走不知所往,是其義。

     《呂氏春秋·有始覽》:天微以成,地塞以形。

    《注》:天,陽也,虛而能施,故微以生萬物。

    地,陰也,實而能受,故塞以成形兆也。

    麟謂:微、塞義同。

    塞借為思。

    古文《尚書·堯典》文思安安,今文作文塞晏晏,此可證塞與思通。

    《說文》:侖,思也。

    龠下雲:侖,理也。

    是恖理同義。

    ?從恖聲。

    玉下雲:?理自外,可以知中。

    缌從思聲。

    《喪服·注》曰:謂之缌者,治其縷細如絲也。

    《釋名·釋喪制》曰:缌,絲也,績麻細如絲也。

    然則恖者,謂其?理微細也。

    且《說文》恖從囟聲,而??亦從囟聲,是恖與??音義相通。

    《說文》:??,微也。

    且同從囟聲之??,《說文》雲小兒,亦與微義近。

    故知塞借為恖,義與微同。

    此說萬物萌芽之時,故皆以??微言。

     《禮器》:或素或青,夏造殷因。

    《注》:變白黑言素青者,秦二世時,趙高欲作亂,或以青為黑,黑為黃,民言從之,至今語猶存也。

    《正義》引王肅《聖證論》,以為夏同堯,皆尚其紫色。

    舜土德王,尚白。

    而尚青者,土以生為功,東方生物之始,故尚青。

    土既尚青,水則辟之,青而用白也,故殷是水德而尚白。

    麟案:以青為黑,猶指鹿為馬,雖民間鄙言從之,然亦知其非實也,經師作《記》,豈得用此謬語乎?王肅以尚青為舜制,與《記》不合,尤非。

    考《呂氏春秋·應同篇》雲:及禹之時,天先見草木秋冬不殺。

    禹曰:木氣勝。

    木氣勝故其色尚青,其事則木。

    及湯之時,天先見金刃生于水。

    湯曰:金氣勝。

    金氣勝故其色尚白,其事則金。

    是當時終始五德家言殷尚白則同,而夏則自有謂其尚青者。

    《史記·封禅書》雲:夏得木德,青龍止于郊,草木暢茂。

    殷得金德,銀自山溢。

    亦即《呂覽》之說。

    此《記》人亦取是說,非謂黑為青也。

    至變白言素,則常語無變。

     《荀子·成相篇》楊《注》:《漢書·藝文志》謂之《成相雜辭》,蓋亦賦之流也。

    或曰:成功在相,故作《成相》三章。

    謝校雲:成相之義,非謂成功在相也。

    《禮記》:治亂以相。

    相乃樂器,所謂舂牍。

    又古者瞽必有相。

    篇首即稱如瞽無相何伥伥,義已明矣。

    首句請成相,言請奏此曲也。

    《讀書雜志》曰:《漢志》所載《成相雜辭》,在漢人雜賦之末,非謂《荀子》之《成相篇》也。

    以相為樂器,則成相二字義不可通。

    且樂器多矣,何獨舉舂牍言之乎?若篇首稱如瞽無相,乃指相瞽之人而言,非樂器,亦非樂曲也。

    竊謂相者治也。

    成相者,成此治也。

    請成相者,請言成治之方也。

    麟按:《漢志》之《成相》,雖非即《荀子》之《成相》,而其體裁名義則一。

    相之為舂牍,其說甚塙。

    王謂成相二字不可通,則未解成字之義也。

    成者,擊也。

    《呂覽·長攻》篇雲:反鬥而擊之,一成腦塗地。

    《注》:一成,一下也。

    此說尚未塙。

    其實一成即謂一擊耳。

    故《論威》篇雲:專諸是也,獨手舉劍,至而已矣,吳王壹成。

    此壹成謂壹刺,言吳王僚但壹刺而已,不煩多舉劍也。

    〈髙《注》甚謬不辨。

    〉成之訓擊、訓刺雖小異,而其為直搗則同。

    其字從丁聲,蓋借為朾。

    《說文》:朾,撞也。

    字亦作打、作揨。

    《廣雅·釋诂》雲:打,擊也。

    此一成腦塗地之義也。

    又雲:揨,刺也。

    此吳王壹成之義也。

    此成相則訓擊相。

    《樂記》:治亂以相。

    《注》雲:《周禮·大師職》曰:大祭祀,帥瞽登歌,令奏擊拊。

    相即拊也,亦以節樂。

    據此是相須擊,故曰成相。

    而于樂器獨舉相者,亦以其能節樂也。

    其文言請成相者,謂請擊相也。

    言托于成相以喻意者,謂托于擊相以喻意也。

    言凡成相者,謂凡擊相時所歌,總目下文也。

    言成相竭辭不蹷者,謂擊相畢而辭不蹷也。

    此為樂器,豁然無疑矣。

    至以如瞽者無相牽合成相,自宜為王所駁。

     古詩以弦誦相授,久則音節諧熟,觸口而成。

    故後人作一曲,或襲用古詞,而義實大異。

    《呂氏春秋·古樂》篇:湯乃命伊尹作為大護,歌晨露,修九招、六列,以見其善。

    按晨露若作朝露解,蒿裡挽歌,不可比于雅、頌矣。

    竊謂晨露乃振鹭之借。

    《周頌》有《振鹭》雲:振鹭于飛,于彼西雍。

    《魯頌·有駜》亦雲:振振鹭,鹭于下。

    皆本此也。

    而後世歌者,惟取其音,則亦或以晨露為朝露之義。

    漢《鼓吹铙歌》十八曲,有《朱鹭曲》,其詞曰:朱鹭魚,以烏路訾耶?鹭何食,食茄下,不之食,不以吐,将以問誅者。

    而何承天拟作《朱路》篇則曰:朱路揚和鸾,翠蓋耀金華。

    有《翁離曲》,亦作《擁離》,其詞曰:擁離趾中可築室,何用葺之蕙用蘭,擁離趾中。

    而何承天拟作《雍離》篇,則曰雍士多離心,荊民懷怨情。

    有《上邪曲》,其詞曰: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而何承天拟作《上邪》篇,則曰:上邪下難正,衆枉不可橋。

    〈以上皆見《宋書·樂志》。

    〉是皆取其字同音同,而義則大異者也。

    又如有娀二女作歌曰:燕燕往飛。

    而《邶風》曰:燕燕于飛。

    塗山女作歌曰:候人兮猗。

    而《曹風》曰:彼候人兮。

    孔甲作《破斧》之歌,而《豳風》亦有《破斧》。

    其義皆異。

    《宋書·樂志》言漢章帝元和二年宗廟樂故事,食舉,《鹿鳴》、《承元氣》二曲。

    三年,自作詩四篇,一曰《思齊皇姚》,二曰《六骐??》,三曰《竭肅雍》,四曰《陟叱根》,合前六曲以為宗廟食舉。

    案《竭肅雍》、《陟叱根》,皆未得其解,皆因音節諧熟之故。

     又有用古調以成新曲,而其篇題與詩旨絕遠者,則委曲傅合以就之。

    如古《黃雀行》、《釣竿行》,未知何旨?傅玄作《鼓吹曲》以頌晉德,則因黃雀而傅合于伯益之知鳥言,因釣竿而傅合于太公之善餌術,然後可以言神雀來遊,飛龍戾天,而與晉德相會矣。

    然古之《黃雀》、《釣竿》,其取義未必在緻嘉瑞、用陰符也。

    此委曲遷就者,又是一例,疑三百篇中,亦必有此。

     凡詩或以數字成句度,不可增減,或取協音律,不能曲随己意,故其語有不可以訓诂常法為說者。

    如古詞《雞鳴高樹顚》雲:黃金絡馬頭,颎颎何煌煌。

    颎颎煌煌義無大異,而中間以何字,直以取足五言耳,此豈可以尋常訓诂論乎?《史通·雜說》雲:積字成文,由趨聲對,蓋以識史書則可,而詩則自古為别一矣。

    又當時常語,不可以訓诂剖析者,如魏武帝《蒲生》篇,東阿王《明月》篇,皆雲:今日樂相樂。

    魏文帝《朝日》篇雲:朝日樂相樂。

    是樂相樂為當時常語,然必以訓诂分析之,則難通矣。

     《管子·輕重戊》篇:桓公曰:魯梁之于齊也,千谷也,蜂螫也,齒之有唇也。

    今吾欲下魯梁,何行而可?管子對曰:魯梁之民俗為绨。

    公服绨,令左右服之,民從而服之。

    公因令齊勿敢為,必仰于魯梁,則是魯梁釋其農事而作绨矣。

    桓公曰:諾。

    即為服于泰山之陽,十日而服之。

    管子告魯梁之賈人曰:子為我緻绨千匹,賜子金三百斤,什至而金三千金,則是魯梁不賦于民,财用足也。

    魯梁之君聞之,則教其民為绨。

    麟按:《晉書·王導傳》雲:時帑藏空竭,庫中惟有練數千端,鬻之不售,而國用不給。

    導患之,乃與朝賢俱制練布單衣,于是士人翕然競服之,練遂踴貴,乃令主者出賣,端至一金。

    其意與此異,而其術與此同,皆由貴者創服,則其價不得不至騰踴,名臣之見大略相符。

    〈謝安提蒲葵扇,意亦同此。

    但為其鄉人謀,非為國耳。

    〉或謂管子為賈豎所不屑為,是豈知濟急之權哉?凡《輕重》諸篇,皆可以此觀之。

     《晉書·慕容廆載記》:廆以大棘城,即帝颛顼之墟也。

    元康四年,乃移居之。

    按大棘城在今盛京義州西北,以為颛顼之墟,無考。

     又《苻堅載記》:新平王雕上疏曰:新平地,古颛顼之墟,裡名雞闾。

    按此說尤無稽。

    據《左傳》:衛,颛顼之虛也。

    去大棘、新平皆遠,斯豈當時谶緯有此異言,抑假立名号者妄造以诳衆欤? 《論語·八佾》篇:子語魯大師樂曰:樂其可知也。

    始作,翕如也。

    從之,純如也,皦如也,繹如也。

    以成。

    鄭以始作為金奏,從之為八音皆作。

    何以始作為五音始奏,從之為五音既發,放縱盡其音聲。

    近李氏惇又以翕如、純如、皦如、繹如為升歌笙間合樂四節。

    鄭、何訓诂有可從,而大義則三家皆失之。

    按言樂其可知者,非教以隐奧難明之理,乃謂七音十二律,乍聽之而可知耳。

    凡人聽樂能知其宮商,而獨聽一聲,則鮮知其為宮為商也。

    即知其為宮為商,而不能知其為某律之宮,某律之商也。

    漢元和時,試嚴宣十二律,其二中,其四不中,其六不知何律。

    是樂人聽音,自古為難。

    夫子言樂其可知者,即謂以律調笛,乍聽一音,而可知其某律某音耳。

    按《宋書·律志》曰:黃锺之笛,正聲應黃锺,下征應林锺,長二尺八寸四分四釐有奇。

    〈正聲調法,以黃锺為宮,則姑洗為角。

    翕為笛之聲,應姑洗,故以四角之長為黃锺之笛也。

    其宮聲正而不倍,故曰正聲。

    〇麟按:姑洗律長七寸一分一厘強,故四之為二尺八寸四分四釐有奇也。

    〉正聲調法,黃锺為宮,〈第一孔。

    〉應锺為變宮,〈第二孔。

    〉南呂為羽,〈第三孔。

    〉林锺為征,〈第四孔。

    〉蕤賓為變征,〈第五附孔。

    〉姑洗為角,〈笛體中聲。

    〉太蔟為商。

    〈笛後出孔也。

    商聲濁于角,當在角下,而角聲以在體中,故上其商孔,令在宮上,清于宮也。

    然則宮商正也,馀聲皆倍也。

    是故從宮以下孔轉下轉濁也。

    〉下征調法,林锺為宮,〈第四孔也。

    本正聲黃锺之征。

    征清當在宮上,用笛之宜,倍令濁下,故日下征。

    下征更為宮者,記所謂五聲十二律,還相為宮者,然則正聲調清,下征調濁也。

    〉南呂為商,〈第三孔。

    本正聲黃锺之羽,今為下征之商。

    〉應锺為角,〈第二孔也。

    本正聲黃锺之變宮,今為下征之角也。

    〉黃锺為變征,〈下征之調,林锺為宮,大呂當變征,而黃锺笛本無大呂之聲,故假用黃锺以為變征也。

    假用之法,當變征之聲,則俱發黃锺及太蔟應锺三孔。

    黃锺應濁而太蔟清,大呂律在二律之間,俱發三孔而微硙??之,則得大呂變征之聲矣。

    諸笛下征調求變征之法皆如此。

    〉太蔟為征,〈笛後出孔,本正聲之商,今為下征之征。

    〉姑洗為羽,〈笛體中翕聲也。

    本正聲之角,今為下征之羽也。

    〉蕤賓為變宮。

    〈附孔是也。

    本正聲之變征也,今為下征之變宮也。

    然則正聲之調,孔轉下轉濁,下征之調,孔轉上轉清也。

    〉清角之調,以姑洗為宮,〈即是笛體中翕聲也。

    于正聲為角,于下征為羽,清角之調乃以為宮,而哨吹令清,故曰清角,唯得為宛詩謠俗之曲,不合雅樂也。

    〉蕤賓為商,〈正也。

    〉林锺為角,〈非正也。

    〉南呂為變征,〈非正也。

    〉應锺為征,〈正也。

    〉黃锺為羽,〈非正也。

    〉太蔟為變宮。

    〈非正也。

    清角之調,唯宮商及征與律相應,馀四聲非正者皆濁,一律哨吹,令清假而用之,其例一也。

    〇以上《宋書》。

    〉是說也,可以說此經之義。

    蓋始作翕如者,謂初試律笛未發指而吹,體中翕聲也。

    如黃锺之笛,體中翕聲,實姑洗律之正聲也。

    從之者,何雲:從讀曰縱,言五音既發,放縱盡其音聲,此讀是也。

    縱之即是發指,始作但有體中聲,至是則發指而成各調矣。

    其調有三:曰下征則純如也;曰正聲則皦如也;曰清角則繹如也。

    皆指其宮聲。

    純讀曰黗。

    《說文》:黗,黃濁黑也。

    此但取其濁義。

    下征轉上轉清,而宮聲在下,其聲甚濁,所謂下征調濁,據宮聲言也,故曰黗如也。

    皦如者,鄭雲:清别之貌。

    包《注》:何雲:言其音節分明也。

    皇《疏》謂其音節明亮皎皎然,皆與清别義近。

    或謂當作清濁别,非是。

    訓亦是也。

    正聲五者皆濁,惟宮商則清,所謂正聲調清,亦據宮聲言也。

    故曰皦也。

    繹如者,《說文》:繹,抽絲也。

    《釋訓》:繹繹,生也。

    正聲以宮商居上,自角以上五聲居下,下征自宮至征,聲雖轉上,而變宮與羽,仍居宮下,皆未合乎七聲轉上之本次,惟清角則宮居最下,以次轉上,至變宮而居最上,聲雖不合雅樂,而于七音次叙最合,如抽絲以緒相生,故日繹如也。

    于是三調終矣,故曰以成也。

    是故聽其聲翕然如物之合,則知其始作體中聲矣;聽其聲黗然而濁,則知其發第四孔而奏下征之宮矣;聽其聲皦然清别,則知其發第一孔而奏正聲之宮矣;聽其聲繹然如抽絲,則知其奏清角以體中聲為宮,而發第五孔以上為商角變征徼羽變宮矣。

    黃锺笛然,他笛亦然。

    先聽一笛,知之既精,則聽他笛皆知之,故曰。

    此以調律聽聲言,非有隐奧之義也。

     柳宗元《與許京兆孟容書》:自古賢人才士秉志遵分,被謗議不能自明者,僅以百數。

    姚範曰:韓、柳文及唐人詩内,凡用僅字,每以多為義。

    《晉書·劉頌傳》:三代延祚久長,近者五六百歲,遠者僅将千載。

    《趙王倫傳》:戰所殺害僅十萬人。

    則以僅為多,亦不始唐人矣。

    麟按:此僅借為幾,古幾聲堇聲相轉,故《說文》僟訓精謹,聲義同也。

    《七月·傳》墐訓塗,《說文》??訓以血有所刉塗祭也,亦聲義通也。

    《漢書·叙傳》:賈廑從旅。

    晉灼曰:廑,無幾也。

    蓋長言無幾為廑,短言幾亦為廑,古訓之常。

    〈廑輿僅同。

    〉如《晉書》及柳文僅字,必讀為幾,與全句合讀,多義乃見,若竟以言僅為多,則非也。

     《隋書·禮儀志》六:梁制,拜陵則箋布單衣。

    《通典》卷六十一同。

    按箋布不知何物,今日本有紙布,箋布豈即其物乎?考《梁書·諸夷列傳》:扶桑國地在中國之東,其土多扶桑木,故以為名。

    扶桑葉似桐,而初生如筍,國人食之,實如梨而赤,績其皮為布以為衣,亦以為綿,有文字,以扶桑皮為紙。

    按扶桑皮既可作紙,亦可作布,正今之紙布。

    扶桑蓋屬于倭者。

    〈據《傳》雲:文身國在倭國東北七千馀裡。

    大漢國在文身國東五千馀裡。

    扶桑國在大漢國東二萬馀裡。

    此當時誇大之言。

    據雲,扶桑國舊無佛法,宋大明二年罽賓國嘗有比丘五人遊行至其國,流通佛法經像,教令出家,風俗遂改。

    此正日本崇尚佛法所自始,然則扶桑當去倭不遠。

    〉而倭則梁高祖即位時,嘗進其王武号征東大将軍。

    然則當時倭國或以紙布入貢,中國效之而為箋布矣。

     《禮器》:祭祀不祈,不麾蚤。

    《注》:麾之言快也。

    祭有時,不以先之為快也。

    齊人所善曰麾。

    《釋文》:摩,本又作麾,毀皮反。

    焦氏《禮記補疏》曰:《說文》:快,喜也。

    麾即?謙之?。

    鄭氏注《易》,讀?為宣。

    《方言》雲:逞、苦、了,快也。

    郭璞《注》雲:今江東人呼快為愃,相緣反。

    《一切經音義》雲:宣,古文愃,同快,既呼為愃,則讀麾為快,與讀?為宣同也。

    麟案:鄭說得焦氏引申,渙然冰釋,然祭以先為快,殊非人情所有,無為特箸文禁之。

    竊謂此句與不祈一意。

    蚤借為?。

    《考工·輪人》:欲其蚤之正也。

    《儀禮·士喪禮》:蚤揄如他日。

    《禮記·曲禮》:不蚤鬋。

    《荀子·大略》:争利如蚤甲而喪其掌。

    皆借蚤為?,即今爪字。

    麾當從《釋文》作摩之本,古字摩與磨通。

    曷謂磨??古人禳祈皆磨?。

    《呂氏春秋·順民》篇:昔者湯克夏而正天下,天大旱,五年不收,湯乃以身禱于桑林,于是翦其髪,??其手,〈??即磨字。

    《精通》篇:刃若新??研。

    《注》:??,砥也,可證。

    《文選·應休琏與廣川長書·注》引此作磨。

    然《辯命論·注》引此仍作磨。

    《論衡·感虛篇》作麗。

    《三國·蜀志·郤正傳·注》引《呂氏》作攦。

    磨麗同部,故靡麗為連語,作麗作攦,皆磨之借,磨字非不可通。

    孫頤谷從磨字,今依用之。

    〉以身為犧牲。

    是雩祭有磨?者也。

    《史記·魯世家》:成王少時病,周公乃自揃其蚤,沈之河,以祝于神。

    《蒙恬列傳》:成王有病甚殆,公旦自揃其爪以沈于河。

    揃?磨?事小異,而意大同。

    是禱疾有磨?者也。

    然則不磨?,猶言不雩不禱疾,與不祈同意。

    若然祈與雩禱皆禮所有,而言不祈不磨?者,鄭答趙商所謂祭祀主于孝敬,禱祈有為言之,非禮之常。

    其說是也。

    其不直言不雩不禱,而言不磨?者,古書多錯綜成文。

    如言不雩不禱,則病其質。

    故文言之曰不磨?也。

    若杭堇浦謂不指??爬搔,所謂手容恭。

    抑思上言不祈,下言不樂葆大,不善嘉事,皆謂緻祭之意,非謂臨祭之儀,豈得以繁文碎節雜廁其間耶?說殊不允。

     《秋官·掌戮》:髡者使守積。

    《注》:鄭司農雲:髡當為完,謂但居作三年,不虧體者也。

    玄謂此出五刑之中。

    髡者,必王之同族不宮者。

    宮之為翦其類,髡頭而已。

    守積,積在隐者,宜也。

    麟謂二說皆自古相傳,莫定一是。

    尋積字從禾。

    《大行人》:出入五積。

    《注》:謂饋之刍米也。

    《左僖三十三年傳》:居則具一日之積。

    《注》:刍米禾薪。

    然字既從禾,則刍薪尚屬引申,其本義則專指米禾而已。

    《詩》所謂乃積乃倉,是也。

    髡者,《說文》雲:??髪也。

    凡隐疾無髪為秃,人去其髪為髡。

    委未必由于髡,髡則無不秃矣。

    秃字從禾。

    《說文》引王育說;蒼颉出,見秃人伏禾中,因以制字。

    此說不厭人心,其實制字之初,原以髡者使守米禾,故秃字從禾下兒,即此見髡者守積,自黃帝時然矣。

    故曰:此古義也。

    司農讀為完,《漢·刑法志》引《周禮》作完者使守積,是故書有作完者。

    然髡字明了易知,而司農必讀從不甚明了之完字者,蓋是刑為王族當宮而降者,說亦最古,司農竟亦如是。

    其所謂完,與《刑法志》所謂完為城旦舂者,又少異。

    完即《說文》所謂耏。

    《說文》雲:耏,罪不至髡也。

    或從寸作耐。

    《漢書·高帝紀》:耏以上請之。

    師古曰:耏,謂頰旁毛也。

    蓋完其髪,而去其頰毛,是之謂耏。

    頰毛即須也。

    須髯生于沖任之氣,故宮者無須。

    然則以耏代宮者,即古象刑之意。

    象刑當大辟,則衣無領緣,若言無首領,無所用此也。

    今此當宮則去須髯,若言腐刑者,不能生須也。

    此說降宮之義,故讀為完,亦古義也。

    兩鄭之義,雖未知孰是,然以降宮為說,則決當讀完,而不當讀髡。

    原宮刑與去須髪,輕重懸殊,本不足以相代,然去須可以代宮者,正以其形貌相似,故為此象刑以示恥之耳。

    若去髪則既無其實,又無其形,何足以相代。

    以此為王族降宮之刑,豈體百姓之道邪? 《樂記》:今夫古樂,進旅退旅。

    按此與今夫新樂,進俯退俯為對文,不當如《注》訓旅為俱。

    旅者,旅距也。

    《後漢書·馬援傳》:黠羌欲旅距。

    亦作呂巨。

    《莊子·列禦寇》篇:一命而呂巨。

    此與上文一命而伛,再命而偻,三命而俯為對文,此呂巨為高仰伉直之貌。

    《釋文》訓呂巨為矯貌,稍失其旨,然以為矯強為直,亦可通。

    〈李賢注《後漢》,訓旅巨為不從之貌。

    謂其倔強自肆也。

    古樂言旅者,美惡不嫌同群。

    〉旅與俯正相反。

    此下文進俯退俯,《注》雲:俯猶曲也。

    〈此說是也。

    以為不齊一,則失之。

    〉新樂俯而曲,古樂仰而直,一曼衍,一肆直也。

     《吳語》:擁铎拱稽。

    《解》:唐尚書雲:稽,棨戟也。

    此義近人未能發明。

    按《說文》:稽,留止也。

    從??從尤,旨聲。

    ??,木之曲頭,止不能上也。

    ?,??,多小意而止也。

    從??,從支,隻聲。

    ?,??也。

    從??,從又,句聲。

    又者從醜省,是稽??三字,皆受義于木曲頭之??字,而稽?非特義同,實乃一字,蓋隻旨同聲,如《左襄十一年傳》樂旨君子,即樂隻君子,可證也。

    《廣韻》??皆訓曲枝果。

    段氏懋堂曰:??或作枳椇,或作枳枸,或作枳句,或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