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學術之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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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了方向。

    其最大的見證,即在經濟方面,生産方法不更進步,生産關系不更開展,現出一種留滞盤桓的狀态,千年之後,猶無以異乎千年之前,唯物史觀家莫能究其故。

    ” 他之所以盤旋不進,就是因為他的智慧不向外用,他隻講返觀内照,這如何能讓生産技術進步?在印度遍山遍野幾乎都是講修養的宗教道士,生産技術自必無法進步。

    下面又說: “而在唯物史觀家所謂‘上層建築’的法律、政治及一切精神的生活過程,應視其經濟基礎為決定者,在東方殊不盡然;有許多處或甯說為從上層支配了下層,較近事實。

    至于歐洲人之為盲目的前奔,這亦有一大見證,即在其到了工業資本主義時期,經濟上的無政府狀态,以及破壞最大的歐洲大戰所含經濟上的機械必然性。

    總之,若沒有以經濟為主力而推動演出的歐洲近世史,亦不會有馬克思紬繹得唯物史觀的理論出來。

    大體上這理論亦唯于歐洲社會史上可以前後都适用。

    倘必以此為準據,要普遍地适用于一切民族社會,恐其難通。

    尤其本此眼光以觀測印度文化或中國文化已開發後的社會,是不免笑話的。

    ” 我們對于唯物史觀并非不了解,并且亦隻有我們才能替唯物史觀找到根本所在;此根本所在即在意識那句話上,乍看意識不是機械,其實它還是機械的,為役于生命。

    下面又說: “更進一層說,仿佛物體自高處下落一樣,離地面愈近,速度愈加;歐洲社會到近世晚世以來,其機械性亦愈演愈深。

    這時節,意識不但無救于其陷入機械之勢,而且正為意識作用的發達,愈陷入無法自拔的機械網阱中。

    使得近世社會日益演成為機械的關系者,舉其大要有三:一是經濟;二是工業;三是科學。

    三者各為一有力之因;而尤在社會關系的一切經濟化,經濟的工業化,工業的科學化,互為連鎖因緣以成此局,而歸本則在科學。

    科學者,人類意識發達所開之花。

    今日一切成了科學化,即無不經意識化。

    于是就化出了這天羅地網!人類之有意識,自生物學上看是一種解放,卻不料乃從意識而作繭自縛也。

    此皆由意識居于被役用地位之故。

    然于今更不得自休,隻有這樣走下去,倒要他徹底才行,徹底自然得到解決。

    ——歐洲問題的解決或者更無他途呢?” 東方學術的根本,就在拿人的聰明回頭來用在生命的本身上。

    此工夫則以儒家為最徹底,他就是專門去開發你當下的自覺,并無另外的反觀内觀,他讓當下自覺更開大。

    當下自覺,就是當下的是非好惡痛癢,讓這些在當下更切實明白開朗有力,喜歡這個就喜歡這個,不喜歡這個就不喜歡這個,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毫無半點虛假。

    道家有所觀的東西,儒家則隻是教你當下不馬虎,此即王陽明先生之所謂緻良知,亦即真誠之誠,此非反觀,而實是反觀之最徹底最深者,道家之反觀為生理的,而他是心理的,儒家即如此而已。

    此話許多人都不敢講,其實就是這樣簡單。

    儒家與道家在現在學術界都莫能自明,不能與現代學術接頭,我覺得我有一個最大的責任,即為替中國儒家作一個說明,開出一個與現代學術接頭的機會。

    《人心與人生》一書之作,即願為儒家與現代學術界之間謀一說明,作一讨論。

    此工作甚難作,蓋以明白心理學的人不能明白儒家,明白儒家者又不明白心理學,兩者能都明白而又能有所讨論的,這個人現在很難有;我則甚願努力于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