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牛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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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是凸出來的香瓜肚臍,現在卻連那個肚臍眼在哪兒都找不着了。

    現在我的肚子上就像長了十個肚臍眼,明顯就像一隻狹口蛙的肚子。

     因為害怕,而且患部又燙又疼,我又開始叫苦連天,在屋裡滾來滾去大哭起來。

    媽媽急忙抱着我跑到離我們家30米都不到的首爾醫院。

    醫生看着媽媽噙着淚水的眼睛和放聲大哭的我,還有畫在我肚子中央的藍藍的墨水漬和像貼了姑鳥兒一樣起得凹凸不平的水泡,一時間都啞口無言了。

    醫生無可奈何,因為擦了一遍又一遍,還是有藍色墨水漬被蘸了消毒水的脫脂棉沾出來。

    可能是因為不知道說什麼,他隻能苦笑幾聲,不時地搖搖頭。

     “真是的!這塗墨水都是怎麼想出來的呢?” “哎,就是啊。

    怎麼樣,會不會留下疤痕呢?醫生,拜托了,留下傷疤就不好看了,怎麼辦啊。

    ” 媽媽看着我那凹凸不平、像狹口蛙一樣的肚子,不停地用袖口擦着眼淚。

     “是啊。

    可能會留一點,不過說不準也可以好得幹幹淨淨的。

    ” 我那被染得藍藍的肚子,卻怎麼擦也無法再擦出墨水漬來,醫生隻能在患部輕輕地給我塗了燙傷軟膏。

    然後還要打我最讨厭的針,如果不是媽媽答應了打針後就給我買夾心餅,我根本無法忍受得住那針紮進我的屁股。

     之後,媽媽每天給我的肚子塗三次醫生給的軟膏。

    我好幾天都沒去幼兒園,墊着肚子端端正正地躺在裡屋養傷。

     “好疼……好疼……媽媽!媽媽!” 水泡漸漸消退并脫掉,結起疙瘩的時候,真像有誰重重地掐我那個部位一樣,疼痛難當。

    每當聽到我的叫聲,無論正在廚房、後院還是倉庫裡幹活,媽媽都急急忙忙地跑進來。

    因為肚子火辣辣地疼,我常常在似睡非睡中不停地哭鬧。

    每當這些時候,媽媽就彎着腰不停地往我肚子上“呼,呼”地吹涼氣。

    有時她也給我的患部不停地扇扇子,直到胳膊酸疼。

     我每天沒完沒了地睡覺,醒來一看,經常都是媽媽正把手放在我的肚子上,閉着眼睛向上帝祈禱:“千萬别留下傷疤啊,孩子有什麼錯呢,都是因為碰上沒出息的媽……”我很驚奇。

    雖然上帝是萬能的,但是一年都不會恩寵媽媽一兩次,媽媽居然為了我的青蛙肚子而白白浪費一個願望,我受寵若驚。

    因為之前媽媽祈禱的都是“家裡錢财滾滾”,或者是去留學的哥哥們“升官發财”之類。

     媽媽在我不知會不會留下傷疤的肚子上操碎了心。

    直到我的肚子痊愈為止,她都一直認真地給我塗着燙傷軟膏,經常閉着眼睛嘟囔地祈禱。

    每當那時,媽媽那緊閉着的眼角總會有淚光閃爍。

     ☆ 好像被什麼東西燙傷過的記憶會持續很久。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媽媽的祈禱,反正現在我的肚子是幹幹淨淨的,沒有一點燙傷的傷疤。

    可能是媽媽的操心、歎息與眼淚變成了三位一體的祈禱,使我這調皮鬼的肚子好得無可挑剔。

     長大成人後,有一次我看到過媽媽的肚子,生育過并養大了我們五兄弟的媽媽的肚子……說什麼好呢……真是很冒犯,但若真的要我用一句來表達的話,媽媽的肚子是幹癟癟的。

    我感到羞愧,因為直到我長大成人,都不知道生育了我的媽媽的肚子是那個樣子。

     回過頭來想一想,可能是因為覺得那樣的肚子不好看,媽媽自己藏了很久,默默地忍受了自己的疼痛和痛苦。

    而對孩子們的痛苦和疼痛,媽媽就連睡着了也時刻惦記着。

    肚子好了,就以為是自己的本事,做兒子的通常都這麼愚蠢。

    我以前也正是那種愚蠢的人。

    所以,對媽媽來說,到死為止我都是無可救藥的不懂事的孩子,是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