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0章 計中計

關燈
各部族首領也停止交頭接耳,而是紛紛退避,恭敬地給他讓出道路。

    這種王者才能享受的待遇讓赫蘭克雅的心跳愈發快速,一瞬間他有種天下皆在我掌握的感覺。

     看赫蘭克雅有些急切地想要登上高處,&ldquo嗯哼,&rdquo跟在他身後的心腹巴永悄悄幹咳了一聲提醒他不要忘形。

    赫蘭克雅腳步登時一頓,然後慢慢地走上了原本屬于他父親的高台。

    驕傲地環顧着四周,不論是最前面的各部族首領,還是漫山遍野的戰士們,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仰望着他,赫蘭克雅深吸一口氣,開始大聲說道,&ldquo我英勇的戰士們,今天,是我們赫蘭一族悲哀的日子,我失去了最慈愛的父親也是我的指引人,你們,也失去了最偉大的一個首領!&rdquo 他話音剛落,已經從隐約傳來了哭泣聲,女人們沒有資格參加這樣肅穆的活動,她們站在遠處眺望着這裡,為逝去的首領哭泣流淚。

    各部族首領們不管心裡是怎麼想的,表情或嚴峻,或悲戚,戰士們的表情雖然哀傷卻帶了更多的憤怒。

     赫蘭克雅很滿意衆人的反應,他愈發努力地賣弄着自己的演技,将痛和怒完美地混合在了自己臉上,嘶啞着聲音說,&ldquo我們赫蘭人就像草原上的狼,為了自己的家族和生存奮鬥着,就算是死也要死的有尊嚴!可是,我的父親,你們的汗王,一位曾經的,赫蘭族最勇猛的戰士沒有死在敵人的刀下,卻,卻&hellip&hellip&rdquo他怒視着已被人架了過來的赫蘭巴雅,所有人都順着他的視線看去。

     &ldquo嘩啦,嘩啦,&rdquo赫蘭巴雅每動一下,腳上的鎖鍊就會彼此碰撞,路兩旁的人群寂然無聲,隻死死地盯着他,其中很多戰士曾經追随赫蘭巴雅血戰沙場,不畏生死,現在他們卻覺得自己被這個人背叛了。

    赫蘭巴雅一步步的感受着那帶着痛的,比火還燙,比冰還冷的憎恨視線,挾持着他前行的兩個戰士都是克雅的親信,他們仿佛想讓赫蘭巴雅多受些精神上的折磨,故意走的很慢。

     終于走到了高台跟前,一個貴族突然上前半步,一口啐了出去,赫蘭巴雅下意識歪了下頭,吐沫擦頰而過。

    這意外的舉動讓所有人吃驚,如是平常,這樣的侮辱足可以引發一場決鬥,赫蘭巴雅畢竟是王子,就算他犯了滔天大錯,也隻能審判不能輕辱。

     &ldquo阿濟!&rdquo蘇日勒一聲低叱,他緊緊抓住了阿濟的手臂并用力氣壓制住了他,這才制止了阿濟想要沖出去的動作。

    蘇日勒低聲說,&ldquo忍不了這一時,如何救殿下出去!殿下都能忍耐,你不能嗎!&rdquo阿濟沒有回答,隻是低頭下去,就聽&ldquo咯嘣&rdquo幾聲輕響,蘇日勒知道那是阿濟咬牙忍耐的聲音。

    他輕拍了一下阿濟的手臂,又趴回了自己的位置,一瞬不瞬地望着場地中央。

     托赤!蘇日勒在心裡冷酷地念着這個姓氏,今日你對殿下的侮辱,我要讓你整個部落來償還!他回頭看向身後,戰士們都已經做好了戰鬥準備,他們都是赫蘭巴雅一手帶出來的,在他們眼裡,隻有大王子而沒有大汗。

     蘇日勒擡頭看向月亮,估計了一下時間,齊格帶大部隊守在外圍,隻要自己這裡得手,一定可以把殿下順利救出,現在就看塔罕的了。

    想到這裡,蘇日勒越發全神貫注。

     赫蘭克雅冷冷地看着赫蘭巴雅被托赤部族的首領侮辱而無法反擊,他慢步走下高台,來到赫蘭巴雅面前。

    赫蘭巴雅聞聲轉頭看過來,在篝火映照之下,克雅微微一怔,他臉上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憤怒,還是淡然自持的樣子。

    原本愉悅的心情頓時減了幾分,赫蘭克雅越發厭憎眼前這個人,從他十幾歲時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開始,赫蘭巴雅永遠是這副仿佛沒什麼能傷到他的淡定表情。

     &ldquo我親愛的兄長,看來你就算犯了那樣的大罪,卻依然沒有悔過的表現,原本我還想在各位首領面前替你求情,看來是沒這個必要了。

    &rdquo赫蘭克雅姿态擺的很足。

    巴雅一掀唇角,&ldquo不麻煩你了,弄這麼個油鍋不容易,對了,剛才你那番話說的真好,可惜我的手不得自由,無法替你鼓掌贊歎,請别介意。

    &rdquo 赫蘭克雅臉色随着巴雅的言辭變化着,到最後他甚至連那抹假笑也做不出來了。

    一旁的巴永看着他抽搐的臉部肌肉,生怕性格沖動的赫蘭克雅被巴雅激怒而做出錯事,連忙大喝一聲,&ldquo大殿下,都到了這一步,你還不祈求長生天和大汗魂靈的寬恕,還要繼續做錯嗎?!&rdquo巴永喊得很及時,不但提醒了赫蘭克雅,也讓個别對巴雅那番話若有所思的部族首領不敢再多想。

     &ldquo算了,雖然你犯了不可饒恕的罪孽,但看在你身上還留着父汗高貴的血液的份上,我還可以給你最後王子的待遇,&rdquo恢複鎮靜的赫蘭克雅冷冷一笑。

    他向後一擺手,塔罕捧着一個托盤走了上來,上面放着一把牛皮做的酒壺還有一個銀制酒杯。

     赫蘭巴雅知道那是用珍貴的血蘭所釀的酒,隻有貴族在婚喪祭祀之時才可以飲用。

    現在克雅把這個給自己拿出來,既判定了自己的死刑再無可争議又顯示了他的高貴仁慈。

    赫蘭克雅親自倒了一杯酒,遞到巴雅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巴雅正要伸手接過來,對面的赫蘭克雅突然松手,酒杯掉落在了草地上,無聲的滾到了火邊。

    赫蘭克雅的臉色青的跟草地有一拼,一把雪亮的匕首正緊緊地貼在他的喉嚨上,周圍的人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就聽身後殺聲一片,蘇日勒已帶人從隐蔽處沖下了山坡。

     有反應快的戰士就要上前迎戰阻攔,塔罕大吼一聲,&ldquo誰敢亂動,我就宰了他!&rdquo說完将手中匕首一緊,一絲血痕登時從赫蘭克雅的脖子上流了下來。

    一旁的巴永吓得聲音都變調了,他玩命嘶吼,&ldquo都給我住手,誰也不許動!!!&rdquo 不知所措的戰士們都慌了手腳,不知如何是好,就這麼眨眼的功夫,蘇日勒和阿濟已帶人沖了過來。

    &ldquo主人,殿下!&rdquo赫蘭巴雅對向自己撲過來的蘇日勒和阿濟微笑點頭,&ldquo我很好。

    &rdquo蘇日勒二話不說,揮舞彎刀将鎖鍊割斷,然後警戒在赫蘭巴雅身邊。

    阿濟帶着其他戰士正在跟那些部族首領的近衛們對峙。

     赫蘭巴雅活動着又僵又痛的手腕,并打量着臉色鐵青的赫蘭克雅。

    赫蘭克雅的眼珠子血紅,顯示了他有多憤怒,看着巴雅微笑的表情,他微微歪頭從牙縫裡擠出了幾個字,&ldquo塔罕,你很會騙人!&rdquo&ldquo殿下過獎,&rdquo塔罕表情輕松,卻愈發讓人恨的牙癢癢。

     &ldquo殿下,時間緊迫,&rdquo塔罕不理赫蘭克雅仿佛要吃了他的表情,恭敬地對巴雅說。

    &ldquo嗯,蘇日勒,按照計劃行動,阿濟,不許傷害各位族長半分。

    &rdquo赫蘭巴雅對表情不一的部族首領們安撫的一笑。

    這時身後傳來一聲尖嘯,蘇日勒将通知齊格的花火射上了半空,紅色的火焰一瞬間仿佛劃破了夜空。

     &ldquo塔罕,辛苦了,&rdquo巴雅欣慰地對塔罕點了點頭。

    塔罕咧嘴一笑,&ldquo殿下客氣了。

    &rdquo他話音剛落,就看見赫蘭克雅突然掙脫了出來,抽出腰間彎刀向赫蘭巴雅揮去。

    事出突然,沒人想到他竟能掙開塔罕的控制,而幾日折磨下來,就算是身體強健的巴雅也力不從心,隻能憑借本能一個側身讓過刀鋒,人已摔倒在地。

     勉力翻身想要站起的赫蘭巴雅忽覺脖子上一涼,他立刻僵住不動,森涼的刀鋒透着絲絲寒氣,跟着腹上一痛,已被人狠狠地踩了上來。

    可再寒冷的刀鋒也比不過赫蘭克雅的笑容,甚至沒有一個形容詞能說明他此刻笑得有多得意。

    赫蘭巴雅微微斜眼看去,蘇日勒目眦欲裂地被塔罕用刀制住,阿濟和戰士們也被赫蘭克雅的親衛們團團圍住。

     短短一刻鐘内,風雲再次變換,那些部族首領全都手足無措,彼此面面相觑,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赫蘭克雅略歪頭傾聽了一會兒,突然沖巴雅一笑,&ldquo看來你最後的人馬已經來自投羅網了,赫蘭族最聰慧的王子殿下,現在告訴我,你還能怎麼辦?&rdquo 不遠處傳來的馬蹄聲有些混雜,隐約還有兵器碰撞的聲音雜在其中,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齊格率領的騎兵受到了伏擊。

    看着巴雅青灰色的僵硬面容,赫蘭克雅簡直想放聲大笑,餘光不經意間看到了周圍部落首領們各異的表情,他立刻想起了巴永的囑咐,勉強壓制住自己的狂喜。

    蘇日勒死死地盯住塔罕,塔罕看似混不在意,隻是眼光有些飄忽,可手裡的短匕卻分毫不差地貼在了蘇日勒的喉嚨上。

     &ldquo為什麼?&rdquo過了半晌,蘇日勒才從喉嚨裡擠出了三個字來,塔罕眉頭一挑,隻掃了蘇日勒一眼,仿佛他問了個極蠢得問題。

    蘇日勒隻覺得腦海裡嗡嗡作響,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撞擊着頭顱,一瞬間,他雙眼變得猩紅,紅得好像下一刻就會滲出血來。

     而年紀最輕的阿濟私下裡跟塔罕的關系最好,方才發生的一切讓他以為自己是在夢中,但森冷逼人的彎刀告訴他,塔罕的背叛是事實。

    平時總是笑容不斷的阿濟變得面色鐵青,他甚至不顧那些寒光閃爍的刀刃想要沖向塔罕跟他同歸于盡,幸好旁邊兩個戰士及時扯住了他,他才沒被十幾柄彎刀捅成蜂窩。

     一時間草原上安靜的仿佛連風聲都聽不到,太過瞬息萬變的情況讓人感到手足無措,各部落首領的親衛戰士都已将各自的領主團團圍住保護起來。

    就在這樣的安靜中,人們隻能聽見阿濟嘶啞的怒吼聲,&ldquo塔罕,你還說自己是草原上的雄鷹,雄鷹會飛向敵人,接受敵人的喂食嗎?!你隻不過是隻被赫蘭克雅喂不熟的狗而已!你父輩用生命換來的榮耀都被你毀掉,背叛殿下,長生天一定會懲罰你的!&rdquo 如果水墨在這裡,一定會認為草原民族罵起人來實在是太過文明,這根本不痛不癢嘛,要是換了我可阿濟這樣的侮辱對于塔罕那麼驕傲的戰士來說,已經足夠了,他原本無謂的表情突然浮上了幾分兇狠,狼似的瞪視着阿濟。

     赫蘭克雅一直在暗暗關注着塔罕的一舉一動,雖然自己用盡計策才得到了這顆暗棋,可生性多疑的他始終對塔罕帶了幾分防備和懷疑。

    塔罕曾是草原上最出名的勇士,甚至蘇日勒,齊格也不是他的對手,隻是因為那件事發生之後,他才自我放逐的。

    現在看到阿濟開口侮辱塔罕,赫蘭克雅覺得機會來了,他故意冷笑了着說,&ldquo塔罕,你是我們赫蘭族最勇猛的戰士之一,沒有人可以侮辱你!&rdquo說完看了一眼巴永。

     機靈的巴永立刻明白了主子的意思,看來赫蘭克雅是想讓塔罕當衆殺掉阿濟,這樣一來,塔罕除了一心一意的跟随他之外再無選擇了。

    巴永微微點頭,又做了個手勢,幾個戰士迅速逼近了蘇日勒,接替了塔罕的位置,而阿濟身邊的戰士也被赫蘭克雅的屬下用刀逼開了。

    阿濟昂然地站立着,冷冷地看着塔罕一步步向自己走來。

     被塔罕緩緩舉起的彎刀在火光的反射下如水一般,陰險的赫蘭克雅并沒有讓他們決鬥的意思,阿濟身後被其他戰士用刀頂着,他隻能接受自己被塔罕一劈兩半的命運。

    其實殺掉一個手無寸鐵的戰士并不是一件光榮的事情,但盛怒之下的塔罕看起來隻想殺掉阿濟洗刷恥辱,而根本想不到其他,有不少戰士都皺起了眉頭。

    赫蘭克雅卻難耐興奮地舔了一下嘴唇,他需要的是一條離不開自己的忠犬,而最好的辦法莫過于毀掉他的榮譽,讓他再也不能在陽光下行走,隻能依附于自己。

     &ldquo呸!&rdquo跟塔罕對視的阿濟突然不屑地啐了出來,痰沫落在了塔罕的靴上,他頰上的肌肉登時抽搐了一下,再不猶豫,高舉的彎刀夾帶着風聲就劈了下去。

    巴雅和蘇日勒同時瞠大了眼睛,&ldquo阿濟!&rdquo蘇日勒痛吼了一聲。

     &ldquo嗚&hellip&hellip&rdquo忽然一聲悠長的号角幾乎和蘇日勒的喊聲同時響了起來。

    聽到号角聲,塔罕的手不禁一抖,&ldquo唔!&rdquo阿濟悶哼了一聲,身子往後搖晃了幾下才勉強站住,已經扭曲的臉竟帶了幾分笑,就那麼挑釁地又站直了身體。

    &ldquo啪&rdquo的一聲清響,一截手臂帶着猩紅落在了青翠的草地上,跟着淡淡的血腥味兒就飄散在了空氣中。

     赫蘭巴雅瞪視着那截斷臂半晌,才把目光挪回了塔罕身上。

    他仿佛不認識塔罕這個人一樣,極慢的從他的腳一直看到他的雙眼,面對巴雅的目光,自覺什麼都不怕的塔罕心頭猛地一跳,竟不自覺地移開了眼。

    赫蘭克雅此時卻顧不上塔罕和阿濟了,他幾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紅色的旌旗愈行愈近,一個嬌柔的身影在火把的映照下時隐時現。

     巴雅的聲音忽然飄入了赫蘭克雅耳中,沙啞,毫無溫度,&ldquo我最親愛的弟弟,現在我可以告訴你,我到底會怎麼辦了&hellip&hellip&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