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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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插在白額虎頭上的鐵箭。

     狂奔。

    狂奔。

    狂奔。

     兩千枝羽箭飛掠在大山谷裡,像一朵形狀不規則的、黑色的雲。

     “最好是吃飽啦!” 七索右手奮力一擲,适才王保保射出的兩枝箭立即以驚人的力道射向谷頂,與那兩千枝羽箭錯身而過,朝皇帝方向轟來! 皇帝驚呼,王保保還來不及搭箭相抗,那兩箭便呼嘯逼來。

     一名參将中箭倒地,一匹黑馬也跟着彎倒。

     七索的暗器天分奇差,這一擲力道雖強,但偏得亂七八糟,那倒黴的參将與那匹中箭彎倒的黑馬都離皇帝老遠,一人一馬還隔了三丈。

     “狗皇帝好狗運,真不愧是天賜良緣!” 七索并不氣餒,兀自亂用成語,左手持大鐵盾運勁亂舞,輕輕松松震開了射向自己的十幾枝羽箭,腳步絲毫不停。

     然而被刻意驅趕到山谷裡的百隻猛獸可就沒本事避開羽箭了,鮮血濺上無數破碎的草屑泥土,有的甚至被射成了刺猬,連哀嚎都被兩千道殺氣給掩埋了。

     隻見七索越奔越近,皇帝的背脊驚出一身冷汗。

     “一分三!”王保保臨危不亂,手中鐵箭同時瞄準狂奔直上的七索。

     這兩千名久經沙場的武士瞬間一分為三,三分之一繼續挽弓搭箭,三分之一挺起長槍鐵鈎策馬沖下山谷,三分之一緊緊将皇帝圍在核心,慢慢朝後方移動。

    尖銳的号角亦立即響起,傳到駐紮在附近的兩個萬人隊的耳朵裡。

     “随意放箭!”王保保下令。

     數百枝羽箭沖着七索飛射而來。

     七索腳步略緩,側身躲在鐵盾後,擋住絕大多數的飛箭砸擊,右手不斷重複那招半生不熟的見龍在田,揚起的氣旋将幾枝太過靠近的羽箭震歪。

     突然間,七索的鐵盾吃力一震,原來是王保保沉重的鐵箭轟到。

     “看你能擋得了我幾箭!”王保保自負,又挽起一箭射出。

     王保保的武藝不凡,練的是西域輾轉傳進蒙古大草原的奇特内功野呼喊,發勁、擊打、摔投,乃至呼吸吐納都與中原各派功夫迥異。

    王保保是這野呼喊功夫的個中高手,要不是曾親眼見識不殺恐怖的殺人手段,以他的個性,他恐怕會誤以為自己乃是武功天下第一。

     “好家夥!”七索手中鐵盾連續擋開王保保十二枝鐵箭,震得手掌發麻。

     漫天羽箭如蝗,又全都是朝七索射來,這壓迫感可不是兩千枝羽箭随意亂射可以比拟萬一的。

    七索擋得很吃力,腳步幾乎要停頓。

     但七索沒有忘記撿起射落在身邊的羽箭,一把一把往皇帝撤退的方向擲去。

     皇帝強自鎮定,卻聽得背後慘叫聲此起彼落,七索亂丢的羽箭毫無準頭,可都是霸道無比的兇器,有幾滴熱血甚至穿過層層護衛,濺到皇帝蒼白的臉上。

     王保保繼續凝神發箭,遙遙與七索較量着,不一刻已攻了四十多箭,其中還有三箭連珠的神技,在百箭的聲勢輔助下,射得七索是寸步難行。

     但蒙古兵越是射,七索反擊的兇器就越多,死咬着漸行漸遠的皇帝隊伍。

     王保保左手持弓高舉,衆箭手立即停止射箭。

     “在死前告訴我,你的名字。

    ”王保保心下佩服不已,此張狂刺客若非敵人,真是值得傾酒相交的豪士。

     “太極!”七索臉不紅氣不喘,聲音有若洪鐘。

     “竟是此人!”王保保眯起眼睛,原來這家夥便是刺殺其父汝陽王五次未果的江湖狂人。

    勇敢如此,難怪不殺拿他不住。

     兩人遙遙對視,皇帝早已退到七索臂力之外的安全地帶,兩個萬人隊也已開拔,急急朝這裡沖來。

     大地晃動,百鳥驚鳴。

     地面傳來驚心動魄的震撼,一分為三的六百多個鐵騎持長槍鐵鈎正朝七索沖來,沒有人嘶吼呐喊,沒有多餘的虛張聲勢,隻有震耳欲聾的馬蹄聲。

     “不妙。

    ”七索暗叫。

     如果真與合作無間、視死如歸的數百蒙古鐵騎正面交鋒,不管武功再怎麼高的勇士,恐怕都不能全身而退。

    一個不留神,就得把命留下。

     “這事應該鬧得夠大了,再不走就太累了。

    ”七索深呼吸,孔竅快速收縮、凝斂,将全身所有的真氣都積聚在丹田。

     六百鐵騎與七索的距離不到三十丈。

     七索猛然大喝一聲,地上幹草全都硬挺了起來! 王保保座下的神駒立即躍起,更何況是直奔七索的六百匹戰馬,匹匹都錯愕地急停、嘶叫、差點摔倒、拉屎。

     七索這聲簡短有力的驚天一吼,乃是丐幫人人都會的鎮魂歌,若是數萬人同時默契地這麼一吼可不是開玩笑,在前幫主齊天果的帶領下,曾吓得青州圍城外的蒙古大軍三個月不敢越雷池一步,南宋方得以延長三月的國祚。

     “這太極豈是雷神?”王保保大駭,雙腿一夾,坐下神駒方才鎮定下來。

     待得六百鐵騎從錯愕中回過神來,那箭海中隻剩下一面合三人之力才能勉力扛起的大鐵盾。

     刺王未果。

     遍地落箭的山谷,留下英雄未竟的豪爽餘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