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四 國用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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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曆代國用 宋興而吳、蜀、江南、荊湖、南粵皆号富強,相繼降附,祖宗因其畜,守以恭儉簡易。

    方是時,天下生齒尚寡,而養兵未甚蕃,任官未甚冗,佛老之徒未甚熾,外無夷狄金缯之遺,百姓各安其生,不為巧僞放侈,故上下給足,府庫羨溢。

    承平既久,戶口歲增,兵籍益廣,吏員益衆,佛老、夷狄耗蠹中國,縣官之費,數倍昔時,百姓亦稍縱侈,而上下始困於财矣。

    仁宗承之,給費浸廣,天聖初,始命有司取景德一歲用度,較天禧所出,省其不急者。

    初,自祥符天書既降,齋醮糜費甚衆,至是始大省齋醮宴賜,及減諸宮觀衛卒。

    自是,道家之奉有節,土本之費省矣。

    至寶元中,陝西用兵,調度百出,縣官之費益廣,賈昌期上言:"江淮歲運糧六百馀萬,以一歲之入,僅能充期月之用,三分二在軍旅,一在冗食,先所畜聚,不盈數載。

    天下久無事,而财不藏於國,又不在民,倘有水旱軍戎之急,計将安出?"於是議省冗費,減皇後及宗室婦郊祠所賜之半,著為式。

    於是皇後、嫔禦、宗室刺史,各上俸錢以助軍,帝亦罷左藏庫月進錢千二百缗,公卿近臣亦減郊祠所賜銀絹,著為式。

    時三司使王堯臣取陝西、河北、河東三路未用兵前,及用兵後歲出入财用之數會計以聞:寶元元年未用兵,陝西錢帛糧草入一千九百七十八萬,出一千一百五十一萬;用兵後,入三千三百六十三萬,出三千三百六十三萬有奇。

    蓋視河東北尤劇,以兵屯陝西特多故也。

    元昊請臣,西兵既解,而調用無所減,即下诏切責邊臣及轉運司趣議蠲除科率,稍徙屯兵還内地,汰其老弱,官屬羨溢則并省之;又命較近歲天下财賦出入之數送三司,取一歲中數以為定式。

    初,真宗時,内外兵九十一萬二千,宗室、吏員受祿者九千七百八十五。

    寶元以後,募兵益廣,宗室蕃衍,吏員歲增,至是,兵百二十五萬九千,宗室、吏員受祿者萬五千四百四十三,祿廪俸賜從而增廣。

    又景德中,祀南郊,内外賞赉缗錢、金帛總六百一萬;至是,飨明堂,增至一千二百馀萬,故用度不得不屈。

    範鎮上言:"古者宰相制國用,今中書主民,樞密院主兵,三司主财,各不相知,故财已匮而樞密院益兵不已,民已困而三司取财不已,中書視民之困,而不知使樞密減兵,三司寬财者,制國用之職不在中書也。

    願使中書、樞密院通知兵民财利大計,與三司量其出入,制為國用,則天下民力庶幾少寬。

    "至英宗治平二年,内外入一億一千六百一十三萬八千四百五,出一億二千三十四萬三千一百七十四,非常出者又一千一百五十二萬一千二百七十八。

    是歲,諸路積一億六千二十九萬二千九十三,而京師不與焉。

     蘇轼《策别》曰:"人君之於天下,俯已以就人,則易為功,仰人以援已,則難為力,是故廣取以給用,不如節用以廉取之為易也。

    臣請得以小民之家而推之。

    夫民方其困窮時,所望不過十金之赀,計其衣食之費,妻子之奉,出入於十金之中,寬然而有馀。

    及其一旦稍稍畜聚,衣食既足,則心意之欲,日以漸廣,所入益衆,而所欲益以不給,不知罪其用之不節,而以為求之未至也。

    是以富而愈貪,求愈多而财愈不供,此其為惑,未可以知其所終也。

    盍亦反其始而思之?夫鄉者豈能寒而不衣,饑而不食乎?今天下汲汲乎以财之不足為病,何以過此?國家創業之初,四方割據,中國之地至狹也。

    然歲歲出師,以誅讨僭亂之國,南取荊楚,西平巴蜀,而東下并潞,其費用之衆,又百倍於今,可知也。

    然天下之士,未嘗思其始,而惴惴焉患今世之不足,則亦甚惑矣!夫為國有三計:有萬世之計,有一時之計,有不終月之計。

    古者三年耕,必有一年之蓄;以三十年之通,則可以九年無饑也。

    歲之所入,足用而有馀,是以九年之蓄,常間而無用,卒有水旱之變,盜賊之憂,則官可以自辦,而民不知。

    若此者,天不能使之災,地不能使之貧,四夷盜賊不能使之困,此萬世之計也。

    而其不能者,一歲之入,才足以為一歲之出,天下之産,僅足以供天下之用,其平居雖不至於虐取其民,而有急則不免於厚賦,故其國可靜而不可動,可逸而不可勞,此亦一時之計也。

    至於最下而無謀者,量出以為入,用之不給,則取之益多,天下晏然,無大患難,而盡用衰世苟且之法,不知有急則将何以加之,此所謂不終月之計也。

    今天下之利,莫不盡取;山陵林麓,莫不有禁;關有征,市有租,鹽鐵有榷,酒有課,茶有算,則凡衰世苟且之法,莫不盡用矣。

    譬之於人,其少壯之時,豐健勇力,然後可以望其無疾以至於壽考。

    今未五六十,而衰老之候具見而無遺,若八九十者,将何以待其後邪!然天下之人,方且窮思竭慮,以廣求利之門,且人而不急,則以為費用不可複省,使天下而無鹽鐵酒茗之稅,将不為國乎?臣有以知其不然也。

    天下之費,固有去之甚易而無損,存之甚難而無益者矣,臣不能盡知,請舉其所聞,而其馀可以類求焉。

    夫無益之費,名重而實輕,以不急之實,而被之以莫大之名,是以疑而不敢去。

    三歲而郊,郊而赦,赦而賞,此縣官有不得已者,天下吏士數日而待賜,此誠不可以卒去。

    至於大吏,所謂股肱耳目,與縣官同其憂樂者,此豈亦不得已而有所畏邪?天子有七廟,今又飾老、佛之宮而為之祠,固已過矣,又使大臣以使領之,歲給以钜萬計,此何為者也?天下之吏為不少矣,将患未得其人,苟得其人,則凡民之利莫不備舉,而其患莫不盡去。

    今河水為患,不使濱河州郡之吏親行其災,而責之以救災之術,顧為都水監。

    夫四方之水患,豈其一人坐籌於京師而盡其利害?天下有轉運使足矣,今江淮之間又有發運,祿賜之厚,徒兵之衆,其為費豈可勝計哉?蓋嘗聞之,裡有畜馬者,患牧人欺之而盜其刍菽也,又使一人焉為之廄長,廄長立而馬益癯。

    今為政不求其本而治其末,自是而推之,天下無益之費不為不多矣。

    臣以為凡若此者,日求而去之,自毫釐以往,莫不有益,惟無輕其毫釐而積之,則天下庶乎少息也。

    " 曾鞏《議經費》曰:"臣聞古者以三十年之通制國用,使有九年之蓄,而制國用者必於歲杪,蓋量入而為出。

    國之所不可儉者祭祀也,然不過用數之仂,則先王養财之意可知矣。

    蓋用之有節,則天下雖貧,其富易緻也。

    漢唐之始,天下之用嘗屈矣,文帝、太宗能用财有節,故公私有馀,所謂天下雖貧,其富易緻也。

    用之無節,則天下雖富,其貧亦易緻也。

    漢唐之盛時,天下之用常裕矣,武帝、明皇不能節其制度,故公私耗竭,所謂天下雖富,其貧亦易緻也。

    宋興,承五代之敝,六聖相繼,與民休息,故生齒既庶,而财用有馀。

    且以景德、皇祐、治平校之:景德戶七百三十萬,墾田一百七十萬頃;皇祐戶一千九十萬,墾田二百二十五萬頃;治平戶一千二百九十萬,墾田四百三十萬頃。

    天下歲入,皇祐、治平皆一億萬以上,歲費亦一億萬以上。

    景德官一萬馀員,皇祐二萬馀員,治平并幕職州縣官三千三百有馀,其總三萬四千員。

    景德郊費六百萬,皇祐一千二百萬,治平一千三十萬,以二者校之,官之衆一倍於景德,郊之費亦一倍於景德。

    官之數不同如此,則皇祐、治平用财之端多於景德也。

    誠诏有司按尋載籍而講求其故,使歲之數入、官之多門可考而知,郊之費用、财之多端可考而知,然後合議其可罷者罷之,可損者損之,使天下之人如皇祐、治平之盛,而天下之用、官之數、郊之費皆同於景德,二者所省者蓋半矣。

    則又以類而推之,天下之費,有約於舊而浮於今者,有約於今而浮於舊者。

    其浮者必求其所以浮之自而杜之,其約者必本其所以約之由而從之。

    如是而力行,以歲入一億萬